39 襄陽公主（十）

襄陽公主（十）

我帶着阿娘的屍體踏入了大興城。父親，我的兄弟姐妹們看到壽枋之時，無不震驚。而後，他們紛紛跪在了壽枋左右，開始痛哭了起來。父親顫顫巍巍的走到了壽枋前，那一瞬間，我突然發覺父親老了，是啊！他已然活到了半數之壽，本來就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不過是以前我沒有注意到而已。

所有人都在哭泣，而我卻依然挺直了腰板，沒有滴落下一滴眼淚。

萬氏走到了父親的身邊，柔聲安慰着父親。跟随父親來迎接我們的莫氏、孫氏都挺着大肚子圍在父親身邊安慰。三個女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眼神中都透露出了防備之意。是啊！阿娘死了，甚至沒有看到父親完成大業，沒有與父親一樣走入這座王宮之內，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阿娘死了，這些女人們便能夠踏着阿娘辛苦而成的勝利，走到那至尊之位的臺階之上。

我突然啞然失笑，縱使父親那樣敬愛阿娘，但以後只會有越來越多的女人圍繞在父親身邊，也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偶然想起那個陪伴他三十多年的結發妻子。我看着巍峨的王宮，不知道這座王宮的女主人又會是哪一個女人。

阿娘的喪禮很盛大，窦誕曾擔憂我被父親或者幾個嫡兄弟埋怨，但我知道，我阿娘養大的孩子們都不傻，他們不止不會埋怨我，甚至會感謝我。父親将阿娘視作謀士，他們每一個都将阿娘看的很重，若是我當時便傳了消息，他們也許就有了顧忌。

與阿娘之後舉行喪儀的是萬氏，萬氏到了大興城之後才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被殺害。我特意來到喪儀上見萬氏，萬氏一身素淨，滿臉都是淚水。

我上了香之後，走到了萬氏的跟前，萬氏看了一眼，然後用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态看着我，了無生氣的說道：“你很得意吧？”

我笑了起來，老奴看到我這個樣子，立即扶住了我，我拍了拍老奴的手，毫不在意的說道：“放心吧！現在我可是唐王的女兒，會怕她不成？”

“我可是你的庶母！”萬氏扯着嗓子喊道。

我捏住萬氏的下巴，惡狠狠的說道：“憑你也配？我的阿娘是北周文帝的外孫女，是當今唐王的原配，以後也會是皇後，縱使她死了，你也得不到她的位置。”

萬氏拽住了我的胳膊，強硬的辯解道：“她是病死的，與我何幹！你簡直是瘋子，為了維護你的嫡母，将你父親的女人都看做眼中釘，肉中刺。你有本事去找你父親現在寵愛的那幾個女人啊！在這裏耀武揚威算什麽！”

我笑了，一把甩開捏着萬氏的下巴，冷靜的說道：“沒有想到你這麽蠢笨，我阿娘都不會在意的東西，難道我會在意嗎？我讨厭你，不是因為你爬上了我父親的床，你瞪大眼睛等着瞧吧！會有更多的女人爬上我父親的床，這世間法則不就是如此嗎！我讨厭你，是因為你不懂得恭敬，不懂得我阿娘根本不想理會你的心，非要給我阿娘添堵。你瞧，你的報應來了，你的兒子死了，恐怕你以後也不會有兒子了吧！”我指着棺材說道。

老奴趕緊拽下了我的心，替我解圍。“二小姐，時辰不早了。”

我沒有動，依舊看着萬氏說道：“我告訴你，我阿娘是上天選定給我父親的妻子，你知道嗎？父親以前也有很多的女人，但她們都死了，沒有一個人能奪走我阿娘的東西，這個就是報應，若是你還想要更多阿娘的東西，你一定會得到更多的報應的。”

萬氏看到我如此瘋狂，癱坐在了地上。老奴将我拉走，事後生怕父親會來斥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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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父親是不會的，因為現在實在是太多事情了，他沒有力氣去管這樣的小事了。對父親來說，天下事才是大事，他的女人，他的女兒都不如天下重要。

在這一衆慌亂之中，我有喜了。也許是見新朝已立，我們幾個姐妹紛紛有喜，父親也新添了兩個兒子。三妹妹來看我，我久久的握住三妹妹的手，想到那些阿娘還在的日子，就忍不住落淚。

三妹妹輕輕的替我擦幹了淚水，然後笑着說道：“都當阿娘的人了，怎麽還這樣哭哭啼啼。”

我笑了，摸着三妹妹的肚子說道：“你呢？你還沒有動靜嗎？”

“我只想着先別有動靜的好，現下時局難料，我要替父親守着呢！”

我看着一旁與窦誕說話的柴紹，笑着說道：“怕是你們兩夫妻又要勞燕雙飛了。”

三妹妹點了點頭，說道：“自然，就算他不出去，我也要離開大興城了。”

“離開？你去哪裏？”我擔憂的問道。

三妹妹摸了摸我的肚子，笑着說道：“自然是要幫着父親守着老巢啊！”

我拉住了三妹妹的手，無不感慨的說道：“你可是真是奇女子，跟阿娘一樣厲害。”

“是，阿娘是大智慧，我是有大武德。”

“但你要小心，現下人人都稱贊你是長勝将軍，說你是天界戰神轉世，戰無不克，但你終究是女人，若是日後…”我不再言語，因為我經常多想。

“我懂得！”三妹妹握住我的手回答。

三月，楊廣在江都之變中被禁軍将領殺死。同月戊辰日，恭帝進拜父親為相國，總司百揆，享受九錫之禮。五月乙巳日，恭帝命李淵佩戴十二旒冕，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戊午日，恭帝下诏禪位。甲子日，父親即皇帝位于太極殿，國號為唐，建元武德，定都長安。立大哥李建成為皇太子，封二弟李世民為秦王，追封三弟為衛王，谥號懷，追贈為秦州總管、司空，封四弟李元吉為齊王，追封五弟為楚哀王。

父親封我為襄陽公主，将窦誕征為大丞相府祭酒，冊封安豐郡公。

三妹妹領兵去鎮守葦澤關，防止敵人西進，而柴紹則跟着二弟一起南征北戰。我們姐妹都分府別居，我總是感覺沒有了阿娘，三妹妹又忙于自己的事情，我像是沒有了娘家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