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高密公主（五）

高密公主（五）

甲子日，是我和父親這一生最重要的日子。

父皇即皇帝位，改號為唐，冊封我為琅邪公主，授段綸驸馬都尉。因夫君響應晉陽起兵，故授其金紫光祿大夫之位。我與夫君的女兒段簡壁也出生了，我雖為改嫁，但卻是姊妹間頭一個生下孩子的。

在這一片喜慶洋洋之态中，大姐姐卻自盡了。等我與二姐姐、三姐姐、五妹妹、六妹妹匆匆趕到長沙公主府的時候，府中已經是一片素色。

“如此之快！”三妹妹的第一句話竟然說的是這。她走到了靈堂之內，想要看一看大姐姐的儀容，卻被二姐姐所制止，二姐姐緊緊的拽着三妹妹，一臉平靜的說道：“大姐姐是因為慚愧而死！”

我一臉好奇的看向了二姐姐，二姐姐再次說道：“馮少師自霍邑之戰後便不見蹤影，俗話說的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原本也算是一員猛将，就算在沙場戰死，那屍體定也會找得到。”

三妹妹一臉陰沉的說道：“他逃了，懦夫！”

二妹妹感慨的說道：“是啊！你們想想，大姐姐之所以會被父皇許配給馮少師，不就是因為馮少師在一衆義士中脫穎而出嗎？可沒想到真用上他之時，他卻如懦夫一般，甚至轉而投降，差點害了秦王弟弟的性命。原本大家都顧忌着臉面，不願意将這些事情講清楚，可現如今天下已經是我們李唐的天下，幾位妹妹的夫婿下落也都漸漸明晰，馮少師之事也只能講給大姐姐知道。她一貫以長女自居，心高氣傲，之前就因為嫁人惹出了亂子，好不容易性子磨平了一點，卻又出了這等事情，所以自盡謝罪，理所應當。”

二妹妹說完事情真相，帶着三妹妹上了香就匆匆離開了。我看着偌大的公主府裏卻沒有一個親人，這些奴才們匆匆來、匆匆往，等到大姐姐的喪事完畢，也許又會回到宮中。大姐姐可真是可憐，丈夫逃跑，又沒有子嗣，一個人孤單單的。二妹妹和三妹妹都離開了，我們其餘的姊妹也相繼離去。

回到了公主府，抱着我的小女兒，我的心十分滿足。父親拿到了他想要的天下，從今往後就是這天下之主，我也嫁了個好夫婿，段綸幫助了父親不少，現如今還有了女兒，這日子實在是太滿足了。

當時巴蜀還沒有平定，父皇便拜段綸為益州總管，代替李襲譽去招撫平定巴蜀。他離開的時候，我已經再次懷有身孕，再加上女兒還小，路途遙遠且有戰亂，因此我便留在了長安城中。

我給女兒取字為昙娘，希望她如天上的雲彩一般自由且光彩奪目。因父皇後妃日漸增多，我又多了許多弟弟與妹妹，因她們與昙娘年紀相仿，宮中便時常邀約我與昙娘陪伴。我也願意多在宮中待着，為父皇多盡一些孝道。後來，五妹妹也時常帶着兒子楊豫之來宮中。

一日，秦王妃帶着自己的兒子、女兒來到宮中。在禦花園裏，我帶着昙娘捉蝴蝶，昙娘如今越發調皮，跑的滿頭大汗的也不知道歇息，看着日頭正大，我便只好跟在昙娘身後，不時為她擦汗，再喂一些茶水，更怕她跌倒傷了自己。

後來，我實在跑不動了，只好讓奴婢們緊跟着昙娘，自己坐在一旁涼亭裏遠遠看着。這時，我感受到一股矚目的目光正盯着我，我看了過去，就看到了一個小女孩正死死的盯着我。我一眼看去，就覺得這個小女孩很熟悉。看到小女孩一直盯着我看，我就走了過去。

小女孩身旁正是秦王妃，她正在跟宮中後妃中談笑，我走了過去，看着小女孩問道：“你看着我做甚？你的阿娘是秦王妃吧？我是你皇姑母。”

“不，你是我阿娘！我阿耶是長孫孝政！”小女孩伶牙俐齒的回答道。聽到了小女孩的話，秦王妃趕緊走過來，将小女孩一把攬入懷中，頗為歉意的說道：“公主見諒，這孩子一直養在長孫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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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當初與我分開的那個孩子，我一時間悲傷湧上心頭，蹲了下來，伸出雙手，懇切的說道：“孩子，我是你阿娘，來，讓阿娘抱抱！”

秦王妃輕輕拍了拍她，她正朝我走來之時，昙娘卻一下子撲了過來，直接撲到了我的懷中。昙娘撅着小嘴，十分不樂意的說道：“阿娘，你不許抱別人。”

“我不是別人，我是你阿姐！”

這句話剛說出口，昙娘就伸出雙手推搡着，不依不饒的說道：“我才沒有什麽阿姐，我阿娘是我自己的。”

一旁的莫嫔笑了笑，“昙娘，你阿娘馬上就要給你生個小弟弟了，你可不許這麽胡鬧。”

“我才沒有胡鬧，我也不要小弟弟！”昙娘立馬說道。

莫嫔再次笑着說道：“那可不行，若是你不要小弟弟，那你阿耶阿娘以後可怎麽辦？一定要生個兒子，有了兒子才是有了依靠。”

我有些惱意的看向了莫嫔，然後抱起了昙娘，轉身就離開了。一旁的奴婢看着我大腹便便還抱着孩子，想要伸手将昙娘接過去，可昙娘立馬摟住了我的脖頸，十分霸道的說道：“我就要阿娘抱，我就要阿娘抱！”

我無奈，只好繼續抱着她。回到了府中，昙娘已經十分困頓了，我坐在床上給她打着扇子，慢條斯理的說道：“昙娘，你必須要有個弟弟，若是沒有了弟弟，那你以後會被笑話的，不僅會被笑話，你阿耶說不定還要娶好多妾侍呢！”

“那有了弟弟，阿娘還會這麽疼我嗎？”昙娘眼睛都閉上了，但還堅持着問道。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寵溺的說道：“阿娘最疼昙娘了，好了，睡吧，睡吧！”

哄睡了昙娘之後，我讓奴婢們去秦王府将那個孩子接過來。若不是今日遇見那個孩子，恐怕我們都要将她忘了。是啊！她才是我最早出生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