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長廣公主（八）

長廣公主（八）

沒有想到，我的長子就這樣死去了。

我本以為這并不是大事，然而，夫君在為趙節求情之後，便被降為吏部尚書。後來，旨意一個又一個的傳來，先是七弟李元昌被賜自盡，而後多人被判死刑，就連城陽公主的驸馬都尉也一同被處死，他可是皇帝陛下的親女婿。太子也被廢了，我兒不日就要問斬。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傳來，我開始卧床不起。

聽聞我卧床不起，皇帝陛下親自來到了府中，我本以為事情會迎來轉機，萬萬沒有想到，這不過就是一場安撫。

當聽聞皇帝陛下為了我卧床不起之事親自來到府上，我滿心歡喜，籌劃着如何用可憐之态為兒子謀得生路。當看到皇帝陛下駕臨，我直接從床上起身，跪倒在皇帝陛下的跟前，泣謝子罪。我以為如此皇帝陛下就會心軟，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皇帝陛下竟然也掉着眼淚同我說道：“國法為重不能徇私，實在是辜負了姐姐。”

聽到了皇帝陛下這話，我已經無話可說，畢竟我已經謝罪了。皇帝陛下又好言勸慰我幾句，這才匆忙離開。

我枯坐在床上，夫君握住我的手，我眼淚掉在了被面上，傷心欲絕的說道：“沒有想到皇帝陛下如此好心機，他這話一說，我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何話了。”

豫之見我如此難過，便在一旁勸我。看到豫之安穩無恙，我這心也算是好過了一些。我拽着豫之的手，悲傷的說道：“還好不是你，若真的是你，阿娘恐怕要同你一起去了。”

有豫之在我身邊，我這悲傷之心慢慢好了一些。一日，大兒媳婦派人傳話與我，我的長子要在臨死前見我一面，這是他最後的心願。

聽到了此話，我又悲傷了起來，是啊！我的長子一貫都是那麽孝順，一貫都是喜歡湊在我跟前。我準備了他喜歡吃的，人生頭一次來到了牢獄之中。

“阿娘還記得我喜歡吃這些？”

我淚水漣漣，點頭說道：“自然，你可是阿娘的兒子啊！”

“是，我是阿娘的兒子，我只能有阿娘一個母親，可阿娘卻可以有很多兒子。”他冷冷說道。

聽到這話，我皺起了眉頭，不悅的說道：“節兒，你這是什麽意思？”

“阿娘，你從來都是喊我節兒，我問過乳母，幼時你也從來沒有喚我過寶貝兒子。”

“你若是想聽，阿娘以後就這麽喚你。”

“不，我不想聽了，我長大了，我這麽大的男人，現下還聽什麽寶貝兒子呢！我只是想在我幼時為何你從不如此喚我，像你喚楊豫之時那股親近勁一般的如此喚我。”

“節兒，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你難道是怨恨你弟弟？你這完全就是自作孽，若不是你心想着攀龍附鳳，你又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明明…”

“明明這好事是你找給楊豫之的，是也不是？”節兒突然摔碎了茶盞，站了起來。他居高臨下的看着我，那目光如此兇狠，我看了心裏都有怕意。

看我有些退縮，節兒更加瘋狂了，他直接湊到我跟前，兩只手緊緊的握住我的臂膀，搖晃着我，兇狠的說道：“都是你毀了我，都是你毀了我！”

“節兒，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震驚的怒喊道。

“為什麽，為什麽我的阿娘是你！皇爺爺那麽多女兒，為何偏偏将你嫁給了我爹爹！要是我能選，我就選二姑母、三姑母、四姑母，哪位姑母都比強！”節兒瘋狂的喊道。

我看着節兒如此瘋癫，更是害怕。節兒目光炯炯的看着我，眼淚劃過臉頰，他埋怨的說道：“從小，你就沒有照顧過我，你不過是生了我，你算什麽阿娘！就連乳母都比你強，我生病時，是乳母陪在我身邊；我難過是，是乳母陪在我身邊；夜深人靜我努力讀書之時，又是乳母陪在我身邊。你，你心裏眼裏都只有你的夫君，你的幼子！我有這個下場，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兒子害的！”

“你這是什麽話！你就算是覺得阿娘偏心，又為何怨恨你弟弟！”

“我現在才想明白了，這一切原來竟然是一場局！楊豫之就等着我上鈎呢！我一直以為他好欺負，沒有想到是我淺薄了！”

“是你搶過你弟弟…”

“不，是他主動等着我來搶！哈哈！阿娘，你等着吧！你心愛的小兒子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我原以為他不過是纨绔，沒有想到他心機倒是如此深沉。好，好，有他去地府陪伴我，我覺得甚好！”說完了此話，節兒竟然從我頭上拽過步搖，然後狠狠插進了自己的心口。

剎那之間發生的事情，我驚呆了，驚得甚至忘記了呼喊，看到節兒倒下之後，我這才尖叫了起來。後來，我是如何回府的，我都給忘了。

這事太過慘烈，我實在是不願意多想，因此，我便再也不願意聽到趙節這兩個字。府中的諸人明白我的心意，也都絕口不提。可我那大兒媳婦卻偏生不讓我好過，日日謾罵，整日惹事，看到她如此猖獗，我實在是讨厭極了。當初，我就不願意讓她進門，進門口，雖然她忍耐着我，但我知道，她也從未親近過我。既然如此，我便讓奴仆将她帶到了莊子上，不過是讨人厭的兒媳婦，又沒有生下兒子，眼不見心不煩。

本以為這事已經了結，可沒有想到，皇帝陛下卻始終不滿意。夫君自從到了吏部之後，便沒有得到嘉獎，反而受盡了流言的困擾。我聽奴仆說，外人都在嘲諷夫君，說夫君因為出身豪門，所以不通下情。主掌吏部後，他壓制權貴、親朋以避嫌疑，但所任命的官員卻大多都是庸才，流言對他譏諷甚多。聽到這些話，我心裏又揪了起來，但所幸，皇帝陛下還念着我這個姊妹。

後來，為了抵消此事，夫君随皇帝陛下征讨高句麗，并代理中書令之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