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若是一顆心免于悲傷(6)
若是一顆心免于悲傷(6)
琴棋書畫本是掖庭中人盡可欺的小小宮女,一朝被慧妃看上,她們姐妹四人才得以從吃人的掖庭中解脫,還獲得了新的名字。
聽主子說,琴棋書畫是慧妃喜歡把玩的東西,她将她愛的名字賜給她們,她們合該給予慧妃同等的愛。
哦,同等。
這天下凡事都講究一個同等。
主子愛琴棋書畫,所以琴棋書畫也愛主子。她們雖然是名義上的主從關系,但她們的心靈是相近的。
今天,琴棋書畫四人接到了主子奇怪的命令,要她們以最好的姿态迎接看不見的客人。
見着雪地上的不斷出現的腳印時,小琴心中有多害怕,表面就有多冷靜。
可不是嘛,在這泥潭深宮中啊,不冷靜的人早就會死掉,更何論從掖庭裏爬出來呢?當初慧妃就是瞧中了她們姐妹四人這份機靈、冷靜,才會将她們帶出來。
所以小棋一點害怕都不會流露,自然地觀察偏殿裏飛舞的木箸和湯匙。
菜品在一點點減少,那看不見的兩位客人貌似用餐愉快。
“小書你的手藝連鬼都能征服呢,以後下去了,陰曹地府最受歡迎的廚子莫過于你!”
小畫打趣兒道。
琴棋書畫四人聊着天,守候在偏殿外。整座偏殿除了她們沒有別人,那些聽逢宸帝命令要禁足慧妃的侍衛早已離開。
禁足只是個名頭,逢宸帝倒被瞞在鼓裏。
逢宸帝還以為宮中鐵桶一片,只聽他一人命令呢。殊不知以慧妃娘娘的手段,這宮中真正的主子早已經換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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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們要做的事情,就是謀求一個名頭。
“那個位置,向來是能者居之。”小畫說。
“只是……主子為何突然将計劃提前……”小琴無不擔憂地道。
小棋看着偏殿內飛翔的餐具,道:“托這兩位的福。”
小書跟着看過去,旋即大驚失色道:“不好了——”
他們、看不見的那兩個怪物、打起來啦!
只見那檀木雕花的椅子飛舞在空氣中,狠狠地往她們四個看不見的地方砸,随後又詭異地定在半空,好像是真的砸到了什麽東西,被阻擋着才沒有繼續下落。
是、是打到另一個透明人的身上了?
任書若喘着粗氣,發燒的身子骨還是太弱了,揮舞兇器的力道都軟綿綿的,碰着穆一麟,也沒辦法給他帶來傷害。
況且任書若身上沒有刀,只能就地取材用這椅子。
穆一麟胳膊一橫撇開椅子,吞下最後一塊兒魚肉,寬慰道:“沒事,下次加油。”
有暗恨難眠标簽的存在,任書若随時随地展開刺殺行為都是合理的。
感謝系統,即使消失了也沒有收回這個【金鐘罩】模式。
也幸好系統不在,不然這會兒該跳出來一個彈窗,叫嚣着要穆一麟貫徹暴君人設處罰任書若了,哪由得着穆一麟輕輕放下。
對此,任書若也是拿不準暴君的想法,不過在确定暴君确實沒有算賬的想法後,任書若也暫時歇下了刺殺的心思。
他将暴君不動怒的原因歸功于自己這張好臉。
門外,琴棋書畫紛紛松了口氣。
天可憐見,要是這兩位看不見的客人鬧出事情來,受折磨的可是她們四個。不用慧妃娘娘處罰,她們自己都能讓自己愧疚。
因為娘娘的命令,是讓她們和兩位客人一起帶着,至少要等到娘娘回歸才行。
“慧妃娘娘幹什麽去啦?”
——穆一麟在紙上寫道。
琴棋書畫只當不知,轉移話題道:“請客人們稍候。”
這就是不想告訴他們慧妃在哪裏的意思。
任書若懂了,制止了想要繼續問下去的穆一麟。
“陛下,慧妃想必一會兒會過來,我們且在此處安心等着罷。”
門口有人站崗,窗戶口也沒有放過,想要将他們徹底留在偏殿。
外面的厚雪是天然暴露一個人行蹤的好東西。任書若倒是可以自己走,但穆一麟可沒有任書若這樣踏雪無痕的本領。
任書若能自己走嗎?
不能,最主要原因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回去,他只好寄希望于穆一麟——一點都不慌張的他,想來是知道回去的辦法吧?
“怎麽回去?”穆一麟眼神無辜,“對不起,我不知道。”
任書若眉頭一皺。
穆一麟打補丁:“我猜,我們大概過完這段劇情就可以走了吧。游戲不都是這樣。”
又在說讓人聽不懂的話語了。任書若面無表情,覺得将希望寄托于這個狗皇帝身上的自己簡直是蠢。
用完餐,琴棋書畫吩咐着下人清理房間。琴棋書畫四人在外邊商量了一會兒,決定給兩位客人送點消遣。
她們一合計,拿來了象棋。規則好懂、上手快,即使是沒有下過的人,玩一盤也能很快記住規則。高手要是再有心一點,可以哄着新手玩上許久。
送來象棋後,琴棋書畫四人給殿內做了簡單的熏香,開窗關門退後。
穆一麟會下象棋,不過長時間沒有碰過這玩意兒,記憶有些模糊了,依稀記得規則是……
馬走日,象/相走田,車橫沖直撞,炮隔山打牛。
“別的規則呢?”
“不記得了。”穆一麟.理直氣壯。
拜托,時間會帶走曾經的東西,象棋本身也不是穆一麟喜歡的種類,他記不清不是很正常嗎?
“我以為你們妖怪的記性都很好。”
——教授象棋規則之前,任書若喃喃道。還不待穆一麟反駁,任書若就開啓了他的小課堂。
象棋分紅黑二子,棋子共三十二個,每組共有十六個棋子,各分七種。紅子包一帥,二車馬炮相士和五兵;黑子包一将,二車馬炮象士和五卒。
棋子互相對應,作用相同。
棋子擺放在交叉點上,雙方交替行棋。每個棋子有不同的行棋規則,排除穆一麟還記得的那些,兵/卒過河前只能直走,過河後可以直走、左右走,但不能後退;士只能走斜線,且困于田字格內。
棋子走動時,若是落腳點有對面的棋子,則可以吃掉。被吃掉的棋子不可再留在棋盤上。
将/帥可上下左右,但不可以出田字格,且不能與敵方帥/将對視,否則算輸。
雙方各執一子,紅旗先行,誰能将死、困斃對方的将/帥,誰就獲勝。
“明白了嗎?”
穆一麟到底是會下象棋的,任書若簡簡單單介紹幾句,就記起了下象棋的正确方法。
紅子先行,穆一麟執意要拿紅子,美其名曰先出發的人拿捏規則。
然後被任書若打敗。
“好久沒下象棋,我肯定是不熟悉的,你只是占了我還不熟悉的便宜而已!”穆一麟可會安慰自己。
第二局,穆一麟已經能夠熟練地運用規則,這一次絕對會将任書若打敗。
然後穆一麟被任書若将軍。
“再多來幾盤,我會很快熟悉的。”
第三局,穆一麟敗。
兩人一共交戰了十局,無一例外都是由穆一麟的敗北結束。
不過不得不說穆一麟的學習能力很強,十局下來已經可以和任書若打得有來有回,甚至還嘗試着給任書若下套,讓他痛失兩個車和一個炮。
然而無論過程中有多麽出彩的操作,也改變不了穆一麟連跪的事實。
而且現實中沒有elo機制,只要任書若不想嚷着穆一麟,穆一麟就永遠贏不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你好殘忍。”穆一麟贏不了,幹脆開始耍賴。
任書若都驚了。
統領夏國兩百年、天上地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暴君,竟然會當着刺客的面耍賴?
說出去當笑話都不會有人信的事情,就這樣魔幻地再任書若面前發生了。
無論現實再怎麽荒謬,任書若還是不得不承認,穆一麟真的很不要臉。
當然這一點任書若早就意識到了。
在刺客闖入聖辰宮時暴君還能面不改色做運動放松肢體的時候,任書若就知道——
暴君的眼中空無一物,不在乎任何人。
春花樓的刺客也好他也好,于暴君而言,不過都是漫長生活中的調味品,或許連調味品都算不上。是一個逗趣兒的玩物,随着時間流逝,對玩物的興趣也會消失。
具體體現為對妃子的固定三個月盛寵,體現在暴君對他的刺殺的不在意、對春花樓刺客的放任。
哪家好人皇帝這麽行事啊。
由此可見,皇帝對妃子們的寵愛也不過是作秀,可能只是給自己立下了奇怪的規矩,比如“三月不寵愛妃子就是蠢豬”一類的,放在別人身上不可能,但放在宣新帝身上嘛……
嗯,宣新帝做什麽都不奇怪。
而如今,任書若看着穆一麟。
來到這個奇怪的肖似過去的時空後,宣新帝竟然出現了正常人的反應——下雪天會冷,碰到雪會冰,被打了會疼。
穆一麟手臂上有着好大一片的紅痕,是之前任書若用椅子打的。
身處這個時空中的穆一麟,反而比在原本的、他統治了兩百年的夏國時,還要更真實。
任書若看見……
他看見……
穆一麟的眼睛裏,頭一回出現了真實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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