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如果說……

如果說……

穆一麟把屍體送去鎮妖塔，只是希望能夠有個人長久陪着他而已——

那時的穆一麟已經預見到自己的未來，總有一天會在鎮妖塔消磨時間。

提前把大俠屍骨放進去，沒準吸收了鎮妖塔濃郁的妖氣，大俠就可以成妖成鬼成精活過來呢？

雖然目前來看大俠早就數據轉移到了任書若身上，穆一麟這是做了無用功。但當時的穆一麟又不知道。

鎮妖塔還是死氣沉沉，和之前穆一麟赴約過來時一模一樣。大概這個游戲裏除了穆一麟，就只有鎮妖塔是永遠不變的存在吧。

任書若和醫師還在趕路，玩家因為有傳送在手，提前他們許多許多時間來到此地。

按照任書若的速度來計算的話，他們大約半個小時後就會來到這裏。

在那之前，是穆一麟的時間。

“陛下，鎮妖塔最近有異動，不宜靠近。”間穆一麟想要上前，把守此地的護衛如此道。

“異動？”

鎮妖塔最近可不太平。鎮妖塔，鎮守妖魔鬼怪之地，先前在此處把手的侍衛全然不必提心吊膽，畢竟有太祖皇帝的靈柩在，塔中妖魔翻不起風浪。

然而自從上次宣新帝來過之後，鎮妖塔中的妖魔鬼怪便開始不安生，常常發出尖銳嘯聲，雖無傷害之能，卻擾人精神，煩不勝煩。

穆一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但他還是要進去。

皇帝的想法大于天，侍衛也不敢多加阻攔，只得□□清楚明白好讓他心裏安定。

“既如此，陛下為何進入鎮妖塔？”侍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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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侍衛是将宣新帝當作了導致鎮妖塔異動的罪魁禍首，不然何至于如此防備穆一麟。

穆一麟為何要進入鎮妖塔？

因為……

“我所追尋之物，在塔中。”

“陛下所求何物？”

“不告訴你。”

他推開守衛，自發向鎮妖塔前進。

穆一麟看看系統背包，裏面的特殊物品有四個，分別是：池水的饋贈·宮燈、太年的思念·布巾、四樓的回味·玉佩，和玩家的禮物·祝福。

【玩家的禮物·祝福：感謝親愛的玩家游玩本游戲，請盡情展開你在《君臨天下》中的冒險吧！】。

每一個進入《君臨天下》游戲的玩家都可以通過郵件領取的物品，沒有特殊作用，唯一值得稱道的，便是它精美的外表。

是一枚小巧的戒指，通透琉璃般的寶石化為愛心模樣。

困在游戲裏的這些年，穆一麟無數次翻看這枚戒指，然後自嘲它所謂的【祝福】。如果讓他困在這游戲裏面便是祝福，穆一麟寧願不要。

鎮妖塔對于穆一麟來說，是一個陌生又不全然陌生的地方。穆一麟在鎮妖塔裏面帶了很多年，又離開了很多年。上次過來也只是停留在外邊，沒有真正走進去。

轉至鎮妖塔大門，母衣笠做好心理建設，才推門走進去。

門吱嘎一聲——這扇木門已經200歲，以為行将就木的老人罷了。穆一麟再不小心一點，木門能當場解體。

鎮妖塔內部說不上昏暗，它頂上甚至有專門做的取光設施。然而黑雲遮天蔽日，頂上投進鎮妖塔裏的，只能是黑暗。木制的樓梯被穆一麟踩踏，灰塵和黑暗一起包裹着穆一麟。

拿出特殊物品宮燈，水藍色的光芒點亮穆一麟周邊，同時照亮鎮妖塔中泛黃的屍骸。

蟲魚鳥獸，應有盡有。唯獨沒有人。

或許曾經有人的屍骨，可鎮妖塔中妖物邪惡，以人類骨血為食，即使有人死在鎮妖塔內，也會很快被妖物瓜分。

“你不開心嗎，小穆？”布巾問他。

雌雄莫辨的那人游蕩在穆一麟身邊，調笑着。或許也不能稱呼她他它為人。

提燈找過去，那人面龐在燈光下若隐若現。

哦，是幻覺。

鎮妖塔是這樣的，進入鎮妖塔的人類會被幻覺纏上，要麽瘋掉，要麽破除幻覺獲得經驗，等級upup。

水藍色燈光所至之處，妖魔鬼怪無所遁形。穆一麟開着金鐘罩，那些東西也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穆一麟繼續往上走。

鎮妖塔內樓梯彎彎曲曲盤旋向上，山路十八彎都沒有鎮妖塔這麽彎。

“小穆啊，來到鎮妖塔是要找什麽呢？”

“陛下，你所求為何物？”

“小穆，我們怕你寂寞。”

——“當初為什麽要離開呢？”

一道與幻覺截然不同的聲音出現，穆一麟心下一松，明白自己這兒是成功進入鎮妖塔第二層，“問心”了。

鎮妖塔共有十二層，“問心”層最是簡單，只要遵從內心的回答不撒謊，就能順利通過。

當然，以上是普通npc的做法，玩家當然不必遵守規則，只要随便回答就好，保證了玩家隐私。

——“當初為什麽要離開呢？”

“因為我不屬于鎮妖塔。”

鎮妖塔的生活雖好，雖然可以讓穆一麟短暫忘記外面的事情，但終歸是逃避。逃避的話，就沒辦法在五十年後遇見任書若，遇見新的轉機了。

——“回歸鎮妖塔，是為了什麽呢？”

“找東西。”

長久的寂靜，仿佛在判斷穆一麟的真心。

良久，水藍色的燈光前出現了一道真實的身影。

是它他她。

“小穆，你在外面過得如何？開心嗎？找到能讓自己離開的方法了嗎？”

燈光停駐，這次出現在穆一麟眼前的是真實的人，而不是他的幻覺。

是真的太年、兄弟姐妹集合體。

穆一麟道：“問心層只能問三個問題，你違規了。”

鎮妖塔規則如此，所有踏上第二層的人只需要回答三個問題即可上至第三層。

穆一麟并非第一次來鎮妖塔的新人，自然不會被她它他的多個提問難倒。

它他她改口道：“小穆，之後的那些日子（離開鎮妖塔後的日子）你寂寞嗎？”

若非挂念穆一麟，太年也不會借助鎮妖塔的力量，以這種形态滞留。按照游戲設定，他現在理應投胎轉世，數據重組後降生為一個全新的npc。

“小穆，我怕你寂寞。”

但是穆一麟不寂寞，他回答道：“外面生活挺好的，樂不思蜀。今天來過一次鎮妖塔，以後不會再來了。”

……

“小穆，你要離開了？”

“這是另外的問題。”

言外之意是，穆一麟已經回答了問心層規定的三個問題，他不需要再回答更多的事情。

她他它不強求，沉默地站立在樓梯口，玲珑的身軀難以遮掩身後的道路。

穆一麟與它她他擦肩而過。

“請留步，”她它他說，它的眼睛如水般溫柔，他的發絲如水般柔順，她的身軀如水般轉瞬即逝，“能給個擁抱嗎？”

他伸出手。

是太年。

“可以的。”

穆一麟很喜歡梨園-361，穆一麟願意給梨園-361耐心。

太年的身軀很溫暖，很充實。穆一麟抱着他，感受太年身軀下跳動的心髒。

“小穆，你要走了？”

“嗯，走了。”

這次問答無關問心，只是太年問了，所以穆一麟想要回答。

太年點頭。

她它他輕輕拍穆一麟肩頭。

“小穆，我幫你走。”他它她說。

水藍色的光芒層層疊加，包裹住穆一麟。巨大的藍色水泡盛着穆一麟，将他往上送。

“還能這樣。”長見識了。

穆一麟去戳水泡，水泡獨獨即将被穆一麟碰到的地方往外展。

一會兒，穆一麟便從第二樓來到了第十二樓。

直接跳關。

甚至第十二樓的考驗穆一麟也沒有必要接受，因為水泡直接将他送到了頂層，繞過了一衆設置。

水泡破裂，穆一麟來到頂層。

從鎮妖塔外邊看，這座塔高聳入雲，實際上身處其中，此時穆一麟頭頂距離烏雲還差十萬八千裏。

沒有星星。

穆一麟将宮燈四處晃，最終在地板上找到一個足夠成年人鑽進去的洞。

收起宮燈，穆一麟給自己打氣。

沒關系反正不是第一次跳了不要害怕直接進去就好，嗯嗯加油加油不怕不怕，就當是無安全措施但知道不會死的蹦極，不要怕不要怕。

深吸一口氣，穆一麟，去也！

這個洞直通鎮妖塔的最底層——鎮妖塔實際上有十三層，地上十二層，地下一層。想要前往底下，就只能從十二層這個洞跳下去。

地上第十二層，裝載着太年的棺椁，所以他有能力将穆一麟直接送到十二層來。

地下一層，是太祖皇帝的陵墓，放置着太祖皇帝的靈柩。世界上不會再有比太祖皇帝更牢固不擔憂盜墓賊進入的陵墓了，有着全天下最兇惡妖魔鬼怪的存在，盜墓賊還來不及進入地下一層，就會被它們拆吞入腹。

不過穆一麟不會害怕妖魔鬼怪，在鎮妖塔待着逃避現實的那些日子，妖魔鬼怪便是穆一麟唯一的消遣。穆一麟去往哪層，那層的妖魔鬼怪就遭了瘟了。

之前穆一麟來到十二層時，不慎失足從洞中掉下，毫無心理準備經歷從高空墜落的失重感，從此留下一個恐高的壞毛病。

不過這次還好，穆一麟提前給自己做建設，情況稍微好點……吧？

也沒有，成功來到地下一層的穆一麟臉色慘白，看着比靈柩中的人還要像個死人。

地下一層陽光燦爛，陪葬品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端坐靈柩上那人黑發如瀑飛揚，殷紅眼妝點綴青白膚色，眼尾上挑，嘴角蘊存笑意。

握着酒樽的手五指修長，杯中酒液清澈透亮。

那人微微歪斜酒樽，幾滴酒水灑落，很快浸濕衣裳。

“小穆啊，怎麽又來找我了？”

——夏國開國皇帝，太祖燕山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