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重夜認識他，龍虎衛的統領，陳征。

重夜與他交集不多，即便一同在善民處共事也只是點頭之交。但也聽說過此人不學無術，是個貪財好色之徒。見此情景臉一黑，“大晚上的，陳統領這是在幹什麽？”

陳征笑着碾了碾手，無所謂道：“我買的小倌啊，不聽話，讓重大人見笑了”

重夜狐疑的看着剛才撞到他的少年，沉聲問道：“你是他買的小倌？”

少年的眼中盈者一汪淚，雙手死死的抓住重夜的袖子，堅定的搖了搖頭，卻沒開口說話。

陳征見狀臉上笑意更甚，“看吧，真是不聽話啊”

重夜的臉很黑，他對陳征此人印象不好，現在更不會有好臉色，“他不承認是你買的小倌，你不能強迫他”

“哎喲”陳征手扶額，很是無奈，“他不承認，我承認嘛，一個青樓小倌的話重大人也信”

少年生怕重夜将他交出去，整個人都藏到了重夜身後，緊緊的拉着他的衣裳，只露出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往陳征那邊看。

重深見他怕極了，便溫聲安撫道：“你別怕，到底怎麽回事，你說出來，我們會幫你的”

“重統領也在啊”重深站在陰影處，一開口陳征才将他認出來，朝着少年說道，“今晚這風邪門了，把貴人都沖撞了。快過來吧，我剛才是吓唬你玩的，我根本就不會兇人”

少年聽了他的話卻将重夜拉得更緊了，重夜拍了拍他的肩膀，還在勸道：“你別怕，把事實說出來”

“什麽事實啊，我說的就是事實啊”陳征重重的嘆了口氣，語氣無奈至極，“這大半夜的，大夥兒可都困得很。兩位大人，家事你們就別管了啊”

重夜的手臂被抓得生疼，估計指甲都嵌進肉裏了，可見少年有多害怕。重夜沉着臉，聲音冷硬道：“陳統領，此事發生在善民處，本官作為善民處主事，自然要管理此事。不管他是什麽身份，今日他既不願跟你走，你就帶不走他”

陳征聞言也黑了臉，冷哼一聲質問道：“我帶不走難道重大人還想将我的侍妾帶走？怎麽，重大人這是看上本官的侍妾了，想污了他的清白不成”

重深聽着他不分青白的亂說，皺眉喝了一聲，“陳征，注意你的措辭”

陳征也不怵他，無所謂道：“怎麽，你們能幹，我還不能說了”

少年害怕得緊，話都不敢說，重夜心知對峙下去沒有意義，便道：“此乃太子下令所建善民處，不是你陳府，什麽事都能做。此人身份不明，本官不能聽信陳大人一面之詞，既然陳大人不放心，本官就将他暫放醫帳，由京兆府衛兵和龍虎衛共同看管，明日陳大人拿着賣身契來領人吧”

陳征臉更黑了，“重夜，你與我同級，有什麽資格扣我的人”

重深氣急了，語氣卻更加冷靜，“既然如此，那就上報太子殿下，讓他定奪，讓他也瞧瞧陳統領的急色”

陳征眯了眯眼，語氣危險，“你拿太子壓我？”

重深幫腔道：“不敢不敢，陳統領說大家都是同級，但這事總要有個了斷，不然大家僵持一晚上，耽誤了陳統領瞌睡”

重深在張府桃花林替太子擋刀的事傳得人盡皆知，如果此事捅到太子那去，太子必定會偏心于他。于是陳征心裏憤恨，卻還是松了口，“天已大晚，這種小事就不去打擾太子殿下了。就依重大人所言，暫時将他放到醫帳”

說完吩咐左右，“你們幾個，去守着”

“是，統領”

陳征說完惡狠狠的盯了少年一眼轉身走了，少年吓得整個人縮到了重夜的身後，緊緊的貼着他，不住的抖。

抓得這樣緊，重夜想轉身都轉不了，便道：“不怕了，他走了，我帶你去醫帳吧”

少年使勁的搖了搖頭，怎麽也不肯放開。

重夜嘆了口氣，“你這樣，我沒辦法走路了”

重深也旁勸道：“你別怕，他真的走了，我們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少年這才慢慢的松開了重夜的手，重夜轉過身來，見他衣着單薄，提醒道：“天冷，把衣裳穿上吧”

少年搖了搖頭，但又一直在抖，重夜沒法子便叫人重新給他取一套衣裳來。在此之前，重夜解了鬥篷披在他身上，“先用着吧，這麽冷，別傷風了”

重夜身量高大，鬥篷也大，披在少年身上，又寬又松，顯得他格外的嬌小。

鬥篷很熱，帶着一股清列的墨香，上身的一瞬間就隔絕的寒冷，少年盈着的淚決堤一般掉了下來，一顆一顆像珍珠一樣串成了線。

“哭什麽”重夜推着他往前走，“帶你去醫帳，看有沒有受傷”

少年又搖了搖頭，表示他沒有受傷。

重深看得奇怪，便問道：“你不會說話嗎？”

這次少年沒有搖頭了。

重夜恍然，“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剛才我怎麽問你，你都不說話呢”

醫帳還有不少人等着看病，一走進就能聽到頻繁的咳嗽聲，取衣裳的侍衛回來了，重夜将衣裳遞給他，“穿好吧，別受涼了”

少年乖乖的把鬥篷取下來還給重夜，然後快速的将衣裳穿好了，然後突然就跪了下去，重夜眼疾手快的把他扶住了，“不用行此大禮”又将鬥篷給他系上，“醫帳傷患太多，沒辦法住人，去後面吧”

重夜将他帶到醫帳後方的藥賬，這裏人少些，藥材堆得滿滿的，有股很濃重的藥味。

帳內有醫侍在配藥，乍一見重夜過來全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行禮道，“重大人”

重夜道：“你們忙你們的，我帶個人過來在這兒住一晚”

因着要配藥的關系，帳內的燈點得很亮，随着重夜的話落下，衆人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少年身上。

他看着年紀不大，大約二十來歲，全身都藏在寬大的鬥篷裏，只露出一張漂亮至極的臉蛋來，小鹿般的眼睛擒着光，亮晶晶的像是會說話般，他小心翼翼的站在重夜身後，臉上不安的表情讓人也跟着揪心。

重夜給他在避光的角落裏安了一張床，加了兩床被子，“今晚你就在這裏住着，有事就讓人來找我”

少年伸出手想去拉他，但又縮回去了。重夜知道他是害怕，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的，這裏有京兆府的侍衛守着。你要是實在害怕，我就等你睡着了再走”

少年眼中雖有失落，搖了搖頭。

重夜找了個凳子在床前坐了下來，“我說真的，你睡吧”

少年拗不過他，脫了鞋上床躺着，但一雙圓碌碌的眼睛卻絲毫沒有睡意，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看，似不安，似竊喜。

重夜被他看笑了，“看什麽呢，睡覺了”

少年又搖了搖頭。

重夜故意說道：“那你不睡覺，我可走了啊”

少年聞言連忙閉上了眼睛，然後又悄悄虛開一條縫去看他，見他沒走，這才放下心來，嘴角微微彎了起來。

重夜見他笑了心情也松快了些，輕輕的拍了拍他的額頭，“睡吧，真不早了”

重深在帳篷外看着眼睛都沒敢眨一下，嘴角狠狠的抽了抽，他三哥，這是在幹嘛？一見鐘情了？

啧啧啧，一個大老爺們墜入愛河，真的相當可怕。

沒一會兒重夜就出來了，一眼就看到了重深過分扭曲的表情，“你幹嘛，臉抽筋啊？”

重深揶揄道：“我看你才抽筋了，你在幹嘛，你喜歡上他了？”

重夜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麽呢，我就是看他可憐，你沒看到他脖子上都是淤青嗎，陳征那畜生”

重深提醒道：“你今天這麽幫他，明天陳征把他帶回去了，不是會折磨得更慘嗎”

重夜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那不然，我幫他逃跑吧？”

“你要真想幫忙，買了他呗”

“你看陳征那樣子是好說話的人嗎”重夜覺得他的法子不靠譜，“還是得幫他逃走”

“逃走更不靠譜吧”重深想了想，“陳家好歹是京中貴族，皇親國戚，找個人還不簡單，他還能逃一輩子？”

重夜一時也沒了主意，“那怎麽辦？”

重深眯着眼睛道：“我倒有個主意”

“快說”

“不過，你真的要花這麽大代價幫他啊？”重深點了點手指，畢竟從陳征那撈人，代價可不小。

重夜默了默，沒有正面回答，“你先說呗”

“讓周尤清收他為徒”

周尤清是神醫弟子，而且是神醫唯一的弟子，如果周尤清看上了他，要收他為徒，陳征不放也得放。

重夜眼睛一下就亮了，“我去找他說去”

重深嘆了一口氣，他這三哥是真的陷進去了啊，那這忙他必須得幫啊。

“還是我去吧，我找太子要個任命書去”

“那你去吧，正好我去查查那人的來歷”重夜也不跟他客氣。

重深叫人把他的馬牽來，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眼重夜急匆匆的背影，“哎喲，我這操心的命”嘆完一夾馬肚，飛奔而去。

重深徑直去了東宮，現在東宮的侍衛看到他翻牆都能做到目不斜視了。

月上中天，劉子钰還在門口守着，見到重深匆匆過來，連忙攔住他，“統領，殿下剛剛才睡下，您有事明兒在來吧”

“我有急事”重深壓低聲音急切道。

劉子钰還是不讓他進去，“再急也得等明天了，殿下已經兩天都沒合眼了，這才剛睡着”

這說得重深就開始猶豫了，但想想他三哥。咬咬牙，避開劉子钰從窗戶翻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