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試探

試探

與季姨娘告別後, 商椴又去上次換馬車那家鐵匠鋪,找他們拿了一袋什麽東西,然後才帶着扶杳回去。

車上, 扶杳欲言又止看着商椴,商椴淡淡道:“有什麽想問嗎?”

扶杳捏了捏手指, 她當然有很多想問,問他季姨娘那些話是不是真的?問他為什麽對她忽冷忽熱如此別扭?問他夢裏叫的阿杳究竟是她還是別人……可發現想問的越多時,卻越不知該怎麽問出口。

最終她只是緩緩笑道:“血書案終于了結, 明天咱們就能回豐都了,公子開心嗎?”

回到豐都他們就不可能像這樣在一起了啊!別說在一起, 怕是見一面都難,他會在意嗎?

商椴看着她,反問:“你呢,你開心嗎?”

扶杳繼續笑着:“案子結了我當然開心,父親和姨娘終于有救,我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商椴卻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明天就回豐都了, 你開心嗎?”

扶杳眸中閃過一絲慌亂:“我, 我自然開心,回去就能見到姨娘、妹妹和司介, 怎能不開心?公子為何問這個?難道你回去不開心嗎?”

商椴将目光從扶杳身上移開,答非所問:“你開心就好!只是我要提醒你, 雖然血書是真的, 也并不代表你父親安全。回去好好勸勸扶禦史,為了家人平安, 以後少說話。”

他沒有正面回答,扶杳有些失落, 只好順着他的話問:“你之前不是說,只要證明血書是真的,我爹便會沒事嗎?”

商椴道:“只要他回去後再不參與這件案子自然沒事,但以你父親的性子,今後朝堂震動,他怕是不會獨善其身。”

扶杳微微嘆氣:“是啊,既然血書是真的,就證明當初燕家軍屠殺蘇氏家族另有隐情,不然也不會有人費如此大心思弄出這麽一件事來,害死書生陸寅不說,還害了采石場那麽多人。”

她想了想,正色道:“小虎你打算如何處理?”

小虎就是采石村那個小男孩,他現在一心想着報仇,是不可能安心聽從霍知府安排去另一個采石場當學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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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們安全回豐都後,會托人将他送去我那裏。”商椴大概早就有決定,“安置在我的學堂,讀書明理後再給他選擇自己的路。”

扶杳點點頭:“也好,他還小,還有很長時間慢慢考慮未來的路。”

她私心是不希望小虎去報仇的,能跟着商椴未來必定一片坦途,可若執着報仇,再好的生活于他來說也不過是身在福地心困地獄。

兩人不再說話,車中頓時安靜下來,這種安靜中又有一種不安和別扭在隐秘流轉,讓扶杳覺得透不過氣。

好不容易挨到回家,扶杳不等商椴先動,自己率先站起來準備下車。

商椴叫住她:“你急什麽?”

扶杳不動聲色:“不是到了嗎?公子還舍不得下車?”

商椴眉頭微沉:“你就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擺脫我?”

扶杳心中憋着氣:“不敢,只是覺得車裏悶想要先下去,如果公子覺得不好,那請公子先行。”

“你明知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公子要問什麽?”

兩人四目相對,心中明明充滿了眷戀和期待,眼中流露的卻是僵持和挑釁。

最終還是商椴撇開目光,冷冷道:“沒什麽,下吧!”

兩人一同回到院子,迎接她們的是一群人熱鬧的歡呼和鼓掌。

扶杳有些驚訝地看着院子裏,霍彥明帶着十幾個揚州有頭有臉的大人齊聚在此,玉繡球花樹下還擺了兩桌酒席,一應酒菜點心擺滿桌子,看樣子是要不醉不歸了。

長燈趕緊上前彙報:“霍大人下午來想請公子去酒樓給公子送行,我說公子已經出去喝酒,怕是沒時間再跟大人們喝,可是霍大人不依不饒,說你不去他們就來,于是叫了兩桌酒菜在這裏,我跟長明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您看……”

商椴瞟他一眼:“你是真阻止不了嗎?”

長燈被識破,嘿嘿笑道:“我主要還是擔心他們非要拉公子去酒樓,那種地方還不如咱們院裏,畢竟是在揚州的最後一晚,扶姑娘也能跟着熱鬧熱鬧不是?”

扶杳立刻擺手:“不了不了,你們吃就好,我在這裏不合适。”

長燈毫不在意:“有什麽不合适的,你跟我們一桌,不怕的,反正你只是個丫鬟,這裏也沒人認識你。”

扶杳還想拒絕,卻聽見商椴道:“誰說她要跟你們一桌?”

長燈愣住:“那,公子難道也不想讓……”

“她跟我一桌。”

商椴轉頭看着扶杳:“今晚坐在我身邊,我不走你不許動。”

長燈一臉了然地朝扶杳眨眨眼睛:“看吧,我說公子舍不得留你一個人。”

商椴已經率先走過去跟霍彥明他們寒暄,扶杳恨不能掐死長燈,驿站那一次她幾乎尴尬癌都犯了,這一次人更多,她不得當場去世?

不過,事實比扶杳預想的好很多。

上次桌上的人都是盯怪物一樣盯着她,這一次大家卻像是事先約好一般,一桌人都将扶杳當貴賓對待,對她甚至比對商椴更恭敬。

“聽說小娘子是初次來我們揚州,肯定沒嘗過我們揚州最出名的千層油糕,香甜軟綿,女孩子吃最合适,快試試。”

“這是特意為小娘子準備的陳年梅子酒,滋潤養顏,入口醇香酸甜,最好喝不過,我給小娘子滿上。”

“還有這道桂花魚翅,特意請揚州頂級名廚炮制,小娘子吃了最為滋補,還請嘗一嘗。”

……

滿桌子八九個人輪番恭維,扶杳雖然尴尬,面子上卻好受許多,而且他們準備的東西也确實很合心意,心中便漸漸受用起來。

只是輪到有人來敬酒時,扶杳真心推辭:“抱歉,我喝不了酒,大人們還是敬公子吧!”

坐在對面的霍彥明這時道:“小娘子不必為難,我們也是見你敢跟着商公子勇闖采石村,才知你并非尋常被閨閣禁锢之女子,心中感佩,這才敢打破迂腐陳規,請你與商公子一同入席。若是換做尋常女子,我們這樣的舉動實為冒犯,想必小娘子也不會坐在這裏。既然在座都不是迂腐之輩,小娘子便可放一萬顆心喝酒,離了此地,我們絕口不提今日之事,也從未見過小娘子。”

知府大人話都說到這裏了,扶杳這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臉為難看向商椴。

商椴半冷半不屑地笑了笑:“不必聽他說什麽,離了這裏他們也不敢認識你。這酒你想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讓你坐在這裏是想讓你一起熱鬧開心,不是叫你為難。”

衆人一聽立刻明白了商椴的意思,趕緊表态:“對對對,小娘子想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不用有所顧忌。”

可這樣一來扶杳更不好意思了,想了想還是端起杯子:“那我還是少喝一些,大人們也請随意。”

正要喝下去,商椴攔住她,也端起自己杯子與扶杳的杯子輕輕一碰,再轉向敬酒的同知:“我陪她一起喝。”

同知激動得臉都紅了:“好好好,有商公子作陪,我喝三杯,你們随意,随意!”

看着那小胡子哐哐哐三杯下去,商椴也喝完手中那一杯,扶杳頓時有一種難言的沖動,她想喝酒,喝很多很多酒。

自那之後,扶杳便開始放開了喝,她喝一杯商椴陪一杯,敬酒的人喝三杯。

長燈和長明在另一桌看她喝得開心,也過來敬了幾杯。

長明:“這段時間多謝姑娘照顧,希望,希望今後還有機會與姑娘一路同行。”

長燈:“哎呀那些酸腐的話我也不會說,反正咱們都是自己人,喝就完了,幹杯!”

十幾個人就這麽一輪一輪喝到月上花枝,終于都醉得不省人事,被下人們一個一個接了回去,只留下扶杳他們四個人。

長燈長明已經趴在桌上醉死過去,扶杳喝得少,雖然也醉了,還有意識。

唯一清醒的只有商椴,他站起來走到花樹下,看着花枝搖曳遮擋的皎皎欲圓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是扶杳第二次看見他一身白衣站在花樹之下,天上的月亮都沒有他好看。

不知道是因為醉了,還是這絕美的畫面勾起扶杳那日躺在他懷中的記憶。她只覺得內心翻湧着巨大的沖動,她想靠近他,再靠近他。

一口氣将杯中最後一點酒飲盡,扶杳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到商椴身邊,只敢輕輕捏了他一點衣袖:“公子!”

商椴回頭看她,原本白皙清秀的臉因醉酒變得紅潤明豔,水汪汪的眸子裏滿是迷離情絲,就那麽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一絲一縷的眷戀将他纏繞,讓他淪陷。

扶杳站不穩輕輕晃了一下,商椴手快将她扶住,那手,便貼上她纖細柔軟的腰。

扶杳身子微顫,順勢貼進他懷裏,眸中含淚問道:“公子,你,你真的舍得嗎?要回去了,你舍得阿杳嗎?”

白天問不出口的話,終于趁着醉意問了出來。此刻的扶杳沒有一點害羞,醉後的她整個身心都只有商椴,她貼着他,纏着他,滿心滿意期待着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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