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豐都4

豐都4

到了扶栖的冬閣, 看到兩月未見的妹妹竟也跟姨娘一般，坐在院內秋千架上，眼神呆呆望着前方。

扶杳心直往下沉, 她快步走過去：“四妹，你還好嗎？”

扶栖這才回過神, 看到扶杳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喜，接着又湧上許多難言的情緒。

她微微笑着：“大姐姐終于回來了？”

扶杳點點頭，滿臉擔憂看着她：“他們有欺負你跟姨娘嗎？”

扶栖趕緊搖頭：“沒有啊, 為什麽這麽問？反而你走的這段日子，我跟姨娘比之前還好過些。”

扶杳看她不像說慌的樣子, 一顆心才安下來：“随便問問，沒有就好。”

她走過去，跟扶栖擠在一個秋千架上，将那只翡翠镯子拿給她：“難得看見這個顏色的手镯，想着配你正合适，喜歡嗎？”

極稀少的漸變粉翡翠, 半圈粉半圈水, 清澈通透, 如同桃花淺落水面，薄露輕沾嫩櫻, 像極了少女情窦初開時的純真爛漫。

扶栖自是愛不釋手，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辭：“這很貴吧？姐姐還是自己留着戴。”

扶杳抓過她的手直接給她戴上：“特意給你買的, 我自己也有呢。”

扶栖看着粉潤的手镯襯得自己手腕都水嫩起來, 禁不住彎了嘴角，這才問道：“姐姐一路還順利嗎？看你都瘦了。”

扶杳笑笑：“談不上順利, 但結果是好的，爹爹應該很快能出來了。”

扶栖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那太好了，什麽時候？”

扶杳又嘆氣：“說不好，回來的時候沒問清楚，現在想問也找不到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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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扶栖聲音微微顫了一下：“是要問商公子嗎？要不，要不我去國子監找表哥，讓他幫忙問問？”

扶杳不解：“國子監？我剛剛才見過晏表哥，幹嘛要去國子監找？”

扶栖有些慌亂，低下頭：“他，他可能今日知道你回來才特意來的，平日很少見到他，如果你能常見到他，那便自己問吧。”

她說着站起來，情緒低落：“我有點不舒服，就不陪姐姐說話了，謝謝你的镯子，我很喜歡。”

看着扶栖匆匆離開，扶杳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妹妹，是有什麽心事了嗎？

原本出來送禮挺開心的一件事，可送了幾個人，除了愛財的祖母開開心心收下，其餘人感覺都不大領情。

扶杳有些洩氣，看着小萘那裏剩下的幾樣，想了想，将那只瑪瑙碗拿過來，對小萘道：“二妹和五弟那裏你替我送吧，記得說辭，我自己去一趟三妹那裏。”

小萘也有些受打擊：“姑娘這是何必呢，有好東西還不如自己留着，給了她們估計也沒人說你一句好。”

扶杳搖搖頭：“我确實欠他們一個道歉，接不接受是他們的事，讓他們知道我的誠意便行。”

小萘心中難受：“委屈姑娘了。”

扶杳笑着：“咱們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快去吧！”

兩人分頭行動，扶杳剛走到秋閣門口，便聽到裏面一陣嬉笑聲。

“棉球，這裏這裏，快過來。”

“來我這裏，棉球，看，有好吃的！”

進去一看，原來她們在逗貓玩，主子丫鬟鬧成一片，很是熱鬧。

扶杳禁不住也笑了起來，扶依是他們家的異類，不争不搶，除了吃和玩什麽都不關心，院裏總是很歡樂。

但她這樣一個人，那天突然關心自己去揚州的事，便愈發顯得奇怪了。

扶依看到她飛奔過來，拉着她的手轉了個圈：“大姐姐終于回來了，怎麽樣，揚州好玩嗎？有什麽好吃的？”

扶杳在她額頭上點一點：“好吃的太多了，可惜路途遙遠帶不回來，不過我給你帶了個東西，能裝吃的。”

她将瑪瑙碗遞過去，扶依果不其然高興得叫起來：“太好看了，小糖，小糖，快把咱房裏荔枝洗幹淨用這個裝出來請大姐姐吃。”

小糖答應着接了碗去。

“怎麽樣大姐姐，揚州之行還順利嗎？”

扶杳點點頭，又把爹爹快出來的話說一遍，扶依也很開心，但她接下來卻問：“那你跟商公子，你們，他沒對姐姐做什麽不好的事吧？”

“沒有，他一路對我還算照顧，正好我想問問四妹，你當時是如何得知我要跟商公子去揚州的？”扶杳終于問了出來。

扶依卻沒回答她的問題，有些着急繼續道：“他對姐姐照顧？如何照顧？姐姐被感動了嗎？動心了嗎？”

扶杳有點愕然：“四妹，為何這樣問？”

“姐姐回答我便是。”

扶杳想了想，只能昧着良心：“就是男子對女子出于禮貌的照顧，并沒有什麽特殊，更不存在感動或是動心。”

她看着扶依：“四妹不該問這些，也不必擔憂，我今後必定謹言慎行，絕不再讓扶家女兒蒙羞。”

扶依這才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扶杳臉色有些不好：“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從何得知我要去揚州的嗎？”

扶依笑眯眯的：“我不小心從母親那兒偷聽到，擔心姐姐路上被臭男人騙，所以去叮囑了兩句。”

這時小糖端了荔枝出來，一顆顆綠中帶紅的新鮮荔枝盛在白潤清透的瑪瑙盤裏，像一件美麗藝術品。

扶依接過荔枝遞到扶杳面前：“姐姐快嘗嘗，這是我二舅今晨才送到，新鮮得緊，姐姐愛吃的話等會兒再給你帶點去。”

扶依二舅是宮裏尚膳監的關系戶，專門給宮裏供應水果，經常能弄到一些稀奇時令果子，有多的就會給扶依她們帶點兒。當然，扶杳與扶栖是不用想的。

扶杳淺淺笑着将荔枝推開：“謝謝四妹，還有事，下次再來嘗。”

看着扶杳明顯态度冷淡地離開，小糖有些不理解：“大姑娘這是怎麽了？請她吃荔枝還不高興。”

扶依輕輕嘆口氣：“大概是我太緊張她與商公子的關系，她誤會我是在提醒她不要辱沒扶家女兒名聲吧。”

小糖一臉詫異：“姑娘明明不是這個意思，既有誤會，何不直接将那日普安寺聽到的話告訴她？”

扶依搖搖頭：“只要她不上商公子的當，咱們便不必節外生枝，也許那和尚與商公子只是開玩笑呢？”

“那，那就讓大姑娘這麽誤會着嗎？”小糖很替自家姑娘委屈。

扶依便笑笑，自己拈一顆荔枝剝皮塞進嘴裏：“誤會就誤會呗，大姐姐對我太信任不是好事，反正這世上人人都相互防備，爹爹和母親那樣親密也是你騙我，我瞞你，大姐姐這樣的處境更該多防備着些。”

小糖撇撇嘴：“姑娘總愛說些瘋話，小糖不懂什麽大道理，卻也知道人跟人都是真心換真心的，姑娘真心為大姑娘好，她遲早會知道。”

扶依便塞一顆荔枝到小糖嘴裏：“對對對，小糖最知道什麽叫真心好了吧！”

扶杳回去後，小萘也剛好送完東西回來，一臉不高興地沖她抱怨：“姑娘，我就說了好東西不如自己留着，送給這些人沒一點感激不說，還冷嘲熱諷把姑娘貶損一頓，咱們何必呢？”

不用問也知道，扶翩肯定将那簪子挑挑揀揀一番，再說幾句讓扶杳別太自信，以後做事收着點的嚣張話。

至于扶世晗那邊，淩姨娘得了東西開心是開心，只是那張嘴免不了嘚瑟幾句，以後姐姐妹妹們都要仗着她家晗兒，要多對她家晗兒好之類。

扶杳不去理會這些，想了想對小萘道：“這幾天有空教我繡個荷包如何？”

小萘驚訝：“姑娘怎麽突然想繡荷包？想要什麽樣兒的，我來給姑娘繡吧！”

扶杳從小到大只對制香有興趣，從不碰這些針線活兒，從前季姨娘都看不過去罵過她幾次，但沒辦法，她就是不喜歡，實在要敷衍長輩的時候就讓小萘幫忙。

今日送完一圈禮物回來，她突然意識到，送了這麽多人，其實有個最值得送的人還沒送。

他送了她這麽多東西，她将這些東西分送給所有人，唯獨忘了回禮給他。

所以，她想自己繡一個荷包，裝上安神鎮痛的香藥，詩賽時找機會帶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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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四皇子書房。

景煥拿着商椴獻上來的血書，滿臉不忍：“看來，當年之事果真有隐情，不然不會有人如此執着掀起這波風浪。”

商椴道：“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景煥臉上有猶豫：“我得好好想想，事情過去太久，查起來必定阻礙重重，且父皇态度也不明朗，這次我派你去揚州他雖未阻攔，也并不鼓勵。”

商椴臉上有淡淡的冷笑：“既如此，毀了血書，拿扶禦史問罪，将此事壓下去便是。”

“不可不可，”景煥連連搖頭，“扶禦史何罪之有？無論這件事查不查，再不可因此冤屈任何人。”

商椴眼神微動：“那幕後之人，殿下心中可有推測？”

景煥看着商椴，突然笑道：“若我說你們商家嫌疑最大，你當如何？”

商椴淡然道：“當年蘇、燕兩家鹬蚌相争，最後得利最大的就是商家，殿下懷疑合情合理。”

景煥微微皺眉：“你不為家人辯解幾句嗎？”

商椴一臉淡定：“辯解無用，我希望用真憑實據替他們脫罪。”

“說得好！”伴随一個清冷女聲，蘇皇後從外面轉進來，“這件事必須查，好好查，徹底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