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詩賽4

詩賽4

雲安郡主看着扶杳, 只覺得有股說不出的熟悉感，那眼睛，那鼻子, 還有那通身的氣派，她絕對是在哪兒見過的, 可一時半會兒實在想不起來。

扶杳有些疑惑地看着這個比她姨娘還小幾歲的郡主，不明白她為什麽一直盯着自己看，于是輕喚了喚：“郡主？”

雲安郡主這才回過神, 扯出笑臉問道：“這是誰家姑娘，以前可曾見過？”

一旁胡氏連忙回道：“是我家長女, 此前極少帶出門，郡主應該未曾見過。”

郡主瞟一眼胡氏，皺眉：“你家是？”

宣姑母笑道：“哎呀，郡主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是扶禦史家的胡大夫人呀，扶禦史跟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是同僚, 前陣子宋将軍不還誇過他剛直不阿麽？”

雲安郡主這才“哦”一聲, “原來是他家。”

宣姑母繼續道：“對呀, 下面這位是他家長女，雖是庶出, 卻制得一手好香，上回你問我要的煥顏香就出自她手, 你若還想要, 怕是要親自問她呢。”

雲安郡主臉上終于又找回一點笑容：“原來那香竟是她做的，怪不得她認識甘華草, 香和藥向來不分家，想是她曾接觸過。”

扶杳解釋道：“這種草實為罕見, 小女不曾接觸，只是在書上見過，還以為是杜撰的，今日有幸見到實物，便忍不住想仔細瞧瞧，還望郡主莫怪。”

這時鄭如蔓大聲道：“有什麽可看的？有本事待會兒作詩博得頭籌将它帶回去就是啊，別在那兒耽誤時間，我們還要比賽呢。”

跟她要好的幾個女孩也開始嘀嘀咕咕，說扶杳明知自己作詩不行，就故意在這裏顯擺會制香，想盡辦法出風頭。

宋汀然便笑着上前将扶杳拉回來：“好啦，等會兒肯定是司介姑娘得第一，讓她将這草送你就是，咱們先讓嬸嬸把規則說完吧！”

其實這會兒規則早就說完，只等着雲安郡主點上香，宣布詩賽開始大家就可以動筆了，扶杳看一眼那草根本不耽誤什麽。但大家都在催，她也不好說什麽，跟着宋汀然退下。

景煥還在糾結哪個彩頭适合送給扶依，商椴拍了拍他：“之前讓我彈琴時說的話算數嗎？”

景煥皺眉看他：“當然，我說的話能不算數嗎？這會兒別操心這個，你幫我看看哪個彩頭送人好？”

“甘華草！”

“什麽？”景煥懷疑自己聽錯了，“扶依又不煉丹，要那玩意兒幹什麽？”

商椴淡淡道：“我不是說扶依，我在跟你提條件。待會兒無論殿下得第幾，都希望殿下能将甘華草換過來。”

“你想要甘華草？”

“對！”

景煥想了想，又看一眼遠處一直盯着那顆草的扶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原來你中意的人是她，怪不得……”

“殿下不會做不到吧？”商椴打斷他。

景煥笑道：“這有何難？只是覺得你這條件提得有些浪費，今日能得頭籌的不是你就是裴姑娘，你倆拿了那草跟扶杳姑娘拿有任何區別嗎？”

商椴遠遠望着扶杳：“以防萬一。”

景煥搖搖頭：“行吧，但是你拿的東西要給我，不然我拿什麽送扶依？”

“沒問題！”

雲安郡主點燃一炷香，宣布詩賽正式開始。

二十多個朝氣蓬勃、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一起走向長廊。

長廊上挂滿五六十幅寫有詩題的宣紙，夏風陣陣，吹得它們像風鈴一般在廊上随風搖擺。

少年郎們意氣風發，互相推搡着笑鬧着，手上的筆也不好好拿，跟舞劍似的，你在我這兒點一下，我在你那兒戳一戳，龍飛鳳舞地寫完一首詩，再互相貶低看笑話。

商椴也随意選了一幅，依題意，寫下一首《夏雨初晴》，他來這裏不過是想見扶杳，并沒真要跟誰賽詩。

景煥倒是認認真真，幾次想下筆又收回，斟酌半天，在一炷香快要燃盡之時，才勉強寫出一首《夏風》。

女孩們這邊文靜許多，只在寫完之後偶見嬉笑聲，寫的時候都各自凝神細思，認真謄寫。

扶杳對詩詞本就一竅不通，看一眼要求，詩題目要帶夏字，要寫代表夏天的一種草類植物，要寄情寓志，詩品高潔，還要用到十一尤韻中“樓”和“憂”兩個字，一時只覺得頭大如鬥。

怔怔看了半天，紙上的“草”字突然變成雲安郡主手上那株甘華草，一時間思緒便飛到姨娘留給她的那本香藥書上。

沒錯，她正是在那本書上見過甘華草，是一種叫做“出塵香”的最主要藥材，這個香十分奇特，說只要将此香送進人的傷口，讓香随着血液循環全身，這個人就會進入一種假死狀态，沒有氣息脈搏，甚至身體也會僵硬冰冷，跟真正的死人沒任何差別。

這個人會停留在假死狀态十日，十日之後若他本身沒有其他致命傷，就會正常醒來，若十日還醒不來，那就是他原本傷勢過重，已經在香藥發揮保命功效前就死了。

扶杳當時看這個方子像看天方夜譚一般，以至于後面還有許多啰啰嗦嗦的內容沒看仔細，但這個草，和這個假死功效，她記得清清楚楚，不會有錯。

那本書很多奇奇怪怪的方子扶杳都未曾當真，這個出塵香也一樣，都是當做獵奇看着玩，可今天居然真出現這種草，那是不是意味着方子也是真的？這對她來說真的太重要了，所以她才這麽冒昧想上去看仔細一點。

裴司介看着這些迂腐無聊的詩題只想冷笑，随意填了幾句權當交差。她很清楚今天詩賽目的是什麽，不打算去搶這個風頭，也實在不屑答這些題目。

等放下筆，自去喝了一盞茶，擡眼看到扶杳還愣愣站在詩題前，似乎一個字都沒寫。

案上的香只剩下一小截，再不寫怕是要交白卷。雖說這次活動她們都是搭頭，詩寫得好不好都無所謂，但若真一個字不寫，這些人總會用口水将你淹死的。

裴司介走了過去，拍拍扶杳肩膀：“想什麽呢？”

“甘華草！”

扶杳脫口而出，再一看是裴司介，趕緊笑道：“植物，我在想要寫個什麽草類植物。”

裴司介這才恍然：“你想要那甘華草？”

扶杳有些不好意思：“确實想要，但我沒那個本事，但司介你可以，若是得了，能……能用香跟你換嗎？想要什麽香都可以！”

裴司介想了想：“我已經寫了，不好再寫，不如我幫你想一個，雖然得不到第一，得個二三四也行，到時候拿去跟第一名換，相信她們沒人不願意。”

扶杳有些遲疑：“這，這不是作弊嗎？能行？”

裴司介冷笑：“待會兒你看吧，這整個詩會就是大型作弊，我只是将自己的名次讓與你而已，算得了什麽？”

也不管扶杳是不是答應，裴司介手在額頭輕點兩下，嘴角一勾：“有了，快點，我念你來寫。”

扶杳趕緊握好筆，只聽裴司介念道：“《炎夏幽蘭》——草木葳蕤品獨修，袅袅傲立君子樓。流年轉瞬花似箭，不與凡俗共喜憂。”

剛好最後一個字寫完，案上香盡，下人輕敲銅鑼，表示時間已到，所有人停筆。

扶杳看着這首詩，激動得捏住裴司介衣袖使勁晃：“司介，不愧是你，我但凡是個男人必定拜倒在你蓋世才華之下。”

裴司介沒好氣地在她額頭輕點一下：“就你這種一炷香時間半個字都寫不出來的我才看不上，回頭空了好好多看點書罷。”

扶杳便呵呵傻笑着：“讀讀讀，明日将你的書房搬空，争取能得你萬分才華之一。”

時間截止後，雲安郡主将彭夫人請出，讓她挨個做出評判，其他人也跟在她後面，一首一首往下欣賞。

彭夫人每看一首會直接在上面給出優、良、中、可、劣五等評分，等所有詩篇評完，再從優中選出一、二、三、四名，獎勵彩頭。

因為大家的名字都寫在宣紙後面，所以評判看起來十分公平，只認詩詞好壞，不看作者是誰。

第一輪共選出八個優等作品，下人們将這八幅詩取下來拿進中亭，由彭夫人與在場長輩們一起評出前四名。

這一次是她們私下研究讨論，其他人在各自區域喝茶等待便可。

景煥已将這些詩都過了一遍，不禁看着商椴嘆氣：“看吧，我說你白白浪費一次跟我談條件的機會，那首《炎夏幽蘭》一看就是裴姑娘的，她不得第一根本沒人敢得。”

商椴淡淡搖頭：“不一定，還有另一首《詠夏蘭》也十分老練。”

景煥不在意道：“那首一看就是找了哪個老頭子代筆，年輕人哪裏能寫出那樣的憂國憂民？而且即便老練如此，比起裴姑娘的靈氣還是差遠了，看看那句‘不與凡俗共喜憂’，簡直将蘭花的孤高不群描摹得淋漓盡致，總之我心悅誠服。”

商椴便只笑了笑，不再評論。

很快，本次詩賽大會前四名出爐。

第四名，裴司介《夏暮閑坐空庭》；第三名，景煥《夏風》；第二名，商椴《夏雨初晴》；第一名，宋汀然《詠夏蘭》。

名單一出，衆人皆是一片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