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一章

眼前視線變得漆黑模糊, 四周的感觀也在此刻被無限放大。

懸起的心還未來得及适應,她下意識剛想躲閃,耳邊卻忽然傳來男人又低又啞的嗓音, 程纾長睫忍不住輕顫, 每當眨眼的時候, 卷翹的睫毛總似有若無地刮着對方掌紋。

“……”

暧昧的欲望在雪夜中蔓延,程纾擡手指尖覆在男人腕骨上,側頭視線稍稍偏移。

望着男人發梢飄落的雪花,她張着發緊的喉嚨, 眨着眼問:“那我以後都不能看你嗎?”

女孩的聲調本就發軟帶着纏綿, 此時刻意放緩語氣聽着莫名有種無辜浪漫之意。

一時間,內心像是有根無形的羽毛,随着女孩說話的語速而撓着的心髒。

指尖撓了下喉結, 陳惟朔看向別處, 不自在地說:“勾吧,反正是你的了,随你怎麽勾。”

話是這樣說, 可攬在女孩腰間的手掌不經意地暗暗用力。

程纾彎着眉眼無聲笑,小幅度挪動着腳步往男人身旁蹭了蹭, 視線落在身旁覆着薄雪的行李箱,喃喃道:“陳惟朔,你怎麽對我這麽好呀。”

“送個圍巾就好了?”陳惟朔順勢攬着女孩慢吞吞走着:“纾纾, 這以後可怎麽辦。”

“以後?”程纾微蹙着眉,也沒去糾結這兩個字, 而是搖着頭, 指了下發出‘咯噔’聲的行李箱,聲音很低:“我問過夏夏, 你們原定行程是明天才回來,可現在……”說着,她頓了秒,随後緩緩擡起頭:“你為了我回來,如果不是夏夏告訴我,你是不是還要在下面等我很久很久?還有那些在群裏面說的話,我如果不問的話……你是不是就不會告訴我。”

一大堆問題,她幾乎是憋着氣一口氣說完的。

尾音落下後,耳邊只有男人較重的喘息聲,睫毛輕顫,她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話有點多,畢竟兩個人才剛在一起。

這樣想着,她緩緩擡眸朝眼前陰影處看去,卻不曾想剛擡頭那瞬,泛紅的眼眶忽然傳來一道濕涼的觸感。雪花落在眼尾,近在咫尺地男人也在這刻俯身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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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拉近,鼻息間彌漫着對方的清香。

陳惟朔望着眼前膽小又倔強的小姑娘,她緊抿着唇,泛着水霧的眸色略有躲閃,卷翹的長睫微顫,如振翅的蝴蝶。

就這樣靜靜地望着,似乎也忘了開口說話。

長時間的注視,本就害羞的程纾頰邊已經幾乎紅到天邊。

她擡手輕輕推了下眼前直勾勾望着她的男人,發軟的嗓音很膩:“一直看我幹嘛。”

身體微微搖晃,似她推動,又似随着微風。

耳邊傳來男人輕嘆聲,兩人距離反而又再次拉近了點。

陳惟朔壓着身子,使壞似的碰了下女孩額間,閑散勁快要溢出來:“不是為了你回來的。”

“啊?”程纾眨着眼,垂下的指尖胡亂擺弄着,頓時有種自作多情的羞澀感。

“是為了我自己回來的。”男人嗓音很低。

随着話落的那瞬,眼前忽然出現一個挂墜,而挂墜的末端是圓形的金黃色。

愛屋及烏。

程纾一眼便認出了那是什麽,冠軍獎牌。

伸手拿過冰涼的硬物,睜大的眼睛一眨一眨,語氣裏是止不住的興奮:“送給我嗎?”

“怎麽就抓不住重點呢。”陳惟朔語氣無奈,握着女孩的指尖摸着挂墜頂端,低笑:“送你的。”

啊???

對上男人含笑的眼眸,程纾茫然地眨着眼,正想說這不是挂獎牌的繩子嗎。

她微張着唇,話音還未呼出。泛黃的路燈斜射,餘光忽然瞥見陰影處閃着熠熠亮光的一處。細長的鏈子幾乎全部淹沒在寬寬的繩子後面,只露出一絲馬腳,但垂下的細閃的吊墜将它全然暴露。

黑夜中,暗戀很久的人輕輕地攬着她,男人指骨分明的指尖上懸挂着細閃夢幻的項鏈。

許是燈影光線的問題,這一刻,像極了快要蘇醒的白日夢。

“嗯?”抵在女孩腰後的手略微用力捏了下,他輕輕晃了下滞在空中的指尖,尾音上揚:“項鏈是送你的,獎牌是贈品。”

男人低緩的嗓音将她拉回了現實,她小聲吸着鼻子,勾着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扁了下去,她強忍着着發酸的鼻尖。

陳惟朔望着這一幕,抵在腰後的手掌緩緩松開,他單手攬着身形較小的女孩,輕輕一拎單手将她抱到身後臺階。

等程纾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早已站穩。她微仰頭擡眼望着眼前男人,不得不說,他真的很高。

她身高在女生中算是高的了,此時又站在臺階上,盡管如此,陳惟朔仍是比她高出了半個頭。

不等她說話,男人帶着薄繭的指腹剮蹭着她的鼻尖,解釋道:“本來提前回來想跟你告白的,不管怎麽着得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他嗓音很淡,卻又很輕,刻意放緩的語調像是在哄她:“那邊太偏什麽也沒有,找了好幾天才找到這家店……”說着,他伸手取下項鏈,又将女孩散在肩後的發絲順到前面,身子微傾替女孩戴好項鏈。

昏黃的光線灑下,本就泛着亮光的項鏈此時在女孩脖頸間格外閃耀。

眼尾下垂,程纾順着望去,酸脹的眼眶又再一次染上一層氤氲。

她聳着發酸的鼻尖,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可盡管如此,說出的話仍帶着明顯鼻音。

手背快速略過眼睛,她扁着唇角,像似撒嬌:“你好讨厭啊。”

程纾自認為自己不是愛哭的人,因為從小與父母分離的原因,她反而覺得自己十分堅強。但因淚失禁的問題,每次說話大聲的時候眼淚就會忍不住流出來,除此之外,有時連他人一點關心也會。

指腹揉捏了下吊墜,陳惟朔語氣不自在地又說:“有點小,等下次換個大的。”

話說完,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被遮住的耳垂正漫着異樣紅暈。

小……?

程纾看了眼脖頸間懸挂的吊墜,宛如工藝品般,尤其是中間鑲嵌的寶石,如小拇指蓋那般大小,很精致。

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稱不上小這個字。更何況,這種項鏈要是吊墜特別大的話,不敢想會有多突兀。

“別,這樣就挺好。”她想也沒想搖頭,扶着男人臂膀從臺階上跳了下去,不經意岔開話題問:“你是不是到現在還沒吃東西?”

陳惟朔看出女孩的小心思,順勢牽着女孩垂下的手,順着附和點頭:“嗯,去吃點東西?”

剛在酒店裏只顧着回消息了,想起來吃東西的時候程奕良又開始對她說話,一直到離開的時候她也沒吃多少東西。

她小幅度點頭,輕聲應着。

冬夜的江桐很靜,尤其是雪天。

白色鵝毛大雪密密麻麻飄在空中,随着雪勢加大兩人沒走一會兒,頭頂上便覆上一層薄雪。

溫度過低,再加上時間也不早,兩人也沒有去別處,而是在學校附近随便找了家人較少的餐廳随便吃點。

進去之前,程纾望着櫥窗內兩人的倒映,窸窣的雪花蓋住頭頂的黑發。

她無聲地彎着唇角,暗暗想着,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這家店不算大,好在經常經營到最後門禁時間,也因這個原因,經常會有學生在晚上來這裏吃飯。

裏外溫差大,玻璃門的內側漫着厚厚的哈氣,随着門被拉開的瞬間,熱烘烘地暖氣鋪面而來。

兩人随便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陳惟朔放好行李箱,在女孩身旁位置自顧自坐了下來,整套動作行雲流水,格外熟練。

程纾睜大眼睛,下意識問:“你不坐對面嗎?”

拿着菜單的手指微頓,望着身旁天真單純的小姑娘,陳惟朔舌尖抵在後槽牙,像是被氣笑了般。

過了一會兒,他慢條斯理地捋着袖子,冷着嗓慢悠悠地說:“昂,就喜歡這個位置。”

好奇怪……

程纾狐疑地看他一眼,餘光收回的瞬間,好似想到了什麽,下意識瞥了眼四周。這家餐廳人不算很多,零零散散只有五六桌客人,其中情侶結伴的多半都是和他們一樣同坐在一排。

也這一刻,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問了什麽愚蠢的問題。

陳惟朔将菜單往前推了推,寬大的手掌抵在女孩腰後,輕輕往自己身旁攬了下,低聲詢問:“吃什麽?”

她胃口很小,尤其是晚上。雖有時候非常餓,但頂多也是饞了。

盯着看了許久,她不禁有些犯難,想了想還是随便指了一個:“就這個吧。”

“行。”陳惟朔收起菜單,起身朝前臺阿姨點單。

程纾望着男人離去的背影。他身段很好,個子很高,寬肩窄腰,單是站在那裏本就很惹眼。

想到這裏,腦海中忽然浮現中兩人在牆角的耳鬓厮磨,白皙的頰邊再次染上緋色。牙齒緊咬着唇瓣,她強迫自己不在去想,無奈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脖頸間垂挂的項鏈。

陳惟朔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瓶溫熱的豆漿。

和先前一樣,他坐到女孩身旁,餘光瞥了眼牆角女孩,伸手直接攬到懷裏。

他微弓着腰,唇瓣抵在女孩耳廓,低啞的嗓音像是抱怨:“離近點。”

瞳孔微顫,程纾聽話地點頭,說話間指尖下意識勾着男人手背:“好。”

這家店出餐效率很快,沒聊幾句服務員便端着餐盤過來。

晚上沒什麽可吃的,兩人都點了碗馄饨吃。

周遭很靜,耳邊除了空調呼呼作響的聲音,便只剩其餘客人刻意壓低嗓音談話的聲音。

女孩吃東西的時候和她本人一樣,慢條斯理的,泛白的指尖緊緊握着瓷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着。知道她害羞臉皮薄,陳惟朔忍着沒敢多看。

人的感觀總是很準,尤其是和自己有關的一切。

熾熱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盯着她,程纾只覺得右頰快要燒起來那般。

快要吃完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凳子摩擦地面發出的滋啦聲響。

她下意識擡頭朝聲源望了眼,卻發現剛剛起身那人正是錢霜。

這間屋子并不大,錢霜明顯也看到她了,牽着男朋友興奮地走來:“程纾!好巧啊,我晚上回宿舍還去找你,但歡歡說你出去了。”

她嗓門很高,在這不算寂靜的四周仍顯得格外刺耳。

一時間幾乎所有視線都像這邊投來,程纾下意識往男人身旁躲着,慢吞吞放下手上動作,輕聲解釋着:“我下課就出來了,你找我有事嗎?”

“沒啊,就看見群裏面的消息,去安慰安慰你。”說着,錢霜這才注意到程纾身旁坐着的男生,半睜着的眼睛瞬間瞪大:“不是吧,剛剛還在讨論不是再追嗎?現在怎麽、就@#¥&”

錢霜有點語無倫次。

程纾被她調侃地也有些緊張,忽地,肩旁上忽然傳來熟悉的觸感,緊接着耳邊響起男人上揚的嗓音。

陳惟朔親昵地攬着身旁女孩,拉長尾音應着:“嗯,在一起了。”

淡然的語調,但不難聽出其中的炫耀。

聽到這句話的錢霜更是激動了,雙手啪的一聲合在一起,語氣極為誇張:“終于啊!”話落,她本想再說些什麽,身後的男朋友忽然接了通電話。

見狀,她适時收住,啞着嗓說:“我先走了,等回宿舍再聊。”

“啊?”她慢半拍地揮着手:“拜拜。”

程纾反應過來的時候錢霜已經挽着男朋友離去,餐廳再次恢複了先前的寧靜,那種感覺,就好似剛剛的吵鬧只是幻覺。

“怎麽了?”陳惟朔瞧着身旁情緒不高的女孩,抵在肩上的手指戳了戳她軟軟的頰邊,低聲問:“不想讓人看見?”

看見?

啊……

“我沒有。”想到先前的對話,她連忙搖頭否認,随後又無聲嘆着氣,整個人跟洩了氣的皮球般:“不是啊……就感覺好巧,上次在電影院碰到的也是她,今天又碰到了。”

而且,每次遇見都碰巧是和陳惟朔一起。

“碰見就碰見。”他說着,拿過一旁搭在行李箱上的圍巾一圈一圈給女孩圍了上去,拖着嗓道:“嘆什麽氣,覺得你男人比不過別人?”

赤裸裸的一句話。

程纾紅着臉,面露嬌嗔:“別亂說呀……”

陳惟朔勾唇輕笑,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倚着身後靠背,深邃的眸色帶着明顯欲|望,趁人不注意時忽然扯下圍巾,在她唇上輕輕的吻了下,随後又貼心地拉上。他笑得狂妄張揚:“害羞了?”

白熾光灑下,男人骨子裏透着的勁兒盡顯。

那一瞬,她好像看到陽光下穿着校服的少年。

不同的是,不再是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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