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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光線忽閃的會客室實在太靜了, 緊相依的距離連對方狂跳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極靜的氛圍将身體感觀無限放大,攥緊的指尖抵在男人滾燙的胸膛上,本就敏感的身體随着男人唇落下的動作, 忍不住輕顫。

密密麻麻纏綿的吻不停地落下, 由眼角到泛紅的耳尖, 緊挨的身體能明确感到對方因情動而變化的身體,隐忍多年的情|欲也在此刻蔓延。

兩人初始的情動都來源于對方,欲|望也是。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緊貼的唇瓣稍稍分離。

程纾緊抿着唇, 低眸将小臉完全埋在男人頸邊, 頰邊殘留的淚水逐漸浸濕了男人衣領。

寬大的手掌抵在女孩發顫的脊背,他動作很輕,為她順着氣。

狹長的眼眸低斂, 陳惟朔望着懷裏抽噎的女孩, 眸色裏盡是止不住的心疼。他挫敗的無聲嘆着氣,指腹拂去女孩眼角殘留的淚水:“纾纾,別再遠離我。”

男人壓低的嗓音順着耳廓一下又一下震着懸着的心髒, 抵在男人胸膛的指尖暗暗用力。

如果……如果這些話在之前說出來就好了。

隐隐感到男人動作,她像是累了那般沒去躲也沒去拒絕, 混沌的心情讓她一時無法分辨耳廓邊回響的心跳聲,是她的還是眼前相擁的男人。。

程纾緊閉着雙眼暗暗控制着情緒,過了很久, 張着發哽的喉嚨搖頭喃喃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說着,抵在兩人中間的手指暗暗用力将兩人距離稍稍分開, 她睜着泛紅的眼眶默默往後撤步:“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話落, 半掩的門外傳來一陣較急的腳步聲。反應過來還在單位,她沒等男人說話走到門邊, 發顫的指尖抵在冰涼的門把手旁。

她長吸着氣調整好狀态,臨走前模糊的視線瞥了眼身後男人。她低聲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語:“我知道我這個人有很大問題,你也知道我也從來不是完美的人。”

“可是當年的事難道真的只有劉念嗎?”她頓了秒,感受着指尖緊摳手心傳來的痛感,緩緩道:“那時電話裏面的話我都聽到了,當時不說那現在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完,她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會客室。

散下的發絲如自欺欺人那般遮擋着紅腫的眼眶,程纾強忍着內心崩潰的情緒,可還沒走幾步迎面卻碰上剛辦完事兒回來的主任。

“聊完了?正好老張給你介紹那誰……銘銘,對,現在正找你呢。”主任說着,似乎瞧出她的不對勁:“怎麽了?聊崩了?”

程纾搖頭,放緩的語調讓人聽不出差異:“聊完了,我先過去了。”

“行。”主任嗓門很高,點頭應着:“去吧,銘銘還在那等你呢。”

此時正逢下班的高峰期,整棟大樓無論哪裏都是人。和主任分開之後,程纾沒有直接回去辦公室,而是直接從另一個方向走上了公司天臺。

晚冬的夜晚寒冷,凜冽的寒風肆意吹打,昏暗的天色倒映着城市的繁華奢靡以及各種煙火氣息。

偌大的天臺将整座城市一覽無餘,随着氣溫驟降,在沒有隔檔的環境下寒風肆意吹拂。

程纾并沒有在天臺呆許久,等情緒完全穩定下來之後便折了回去。此時過了下班時間,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一路走回工位上幾乎每間辦公室都有人在加班。

她沒多留,回工位拿上東西便直接離去。

之後的一段時間,程纾連軸轉似的連着加了好幾天班。

這期間她抽空将另一間空房完全收拾了出來,曲夏如許是被室友折磨的不行,動作極快的在一天內完成了搬家。

搬家那天她碰巧在公司陪着組員加班,也正好那天曾可從外地旅游回來,三人約着吃飯,為此程纾立馬表示今晚她來做東。

那天一直加班到很晚,空蕩寂靜的辦公室只坐着她和孟銘銘兩人,程纾坐在一旁瞧着身旁小夥子的剪片手法,緊皺的眉頭幾乎要夾死一只蚊子似的。

“等一下。”過了幾秒,她開口打斷道,随手指他剛完成的片段指尖在空格鍵落下,“發現了嗎?掉幀了,這是最基礎的問題,不要出錯。”

孟銘銘見狀連忙點頭,又重新進行上一步操作。

又過了一會兒,廊道盡頭主任辦公室燈暗了下來。

見狀,程纾擺擺手:“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來。”

孟銘銘原本想說自己來,可餘光落在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又緩緩的閉上了嘴巴。

他最不擅長的就是剪片子,大學時因為這些沒少挨批,眼下剩餘的如果讓他來剪估計要磨蹭到天亮。

“姐。”他收拾好東西披上外套,頹廢的瞥了下唇角:“那我就先走了,今天麻煩您了。”

“沒關系,你閑着沒事的時候可以多練練。”程纾說着,餘光落在窗外黑壓壓的天色,叮囑道:“快走吧,等會兒可能要下雨。

時間确實不早了,孟銘銘也沒耽誤時間揮手說着再見。

等人走後,高聳的寫字樓仿若只剩她一人那般。

昏暗的環境中,含霧的星眸控制不住似的落在屏幕上男人的側臉上。和往常那般,男人穿着得體的西裝,雙手交疊坐姿随意又端正,淡然的眉眼靜靜注視着鏡頭,眉眼間透漏着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望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幕,程纾垂下眼睑,修長的指尖随之再次落在空格鍵上。

啪嗒一聲,屏幕中定格的男人忽然有了動作,緊接着記者的聲音也緩緩傳來。

晁依靈清晰的嗓音緩緩說道:“陳總,接下來還有一個關于您私人的問題,可以答一下嗎?”

陳惟朔坦然點頭:“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晁依靈笑得很甜:“外界都知道您年少有為,常見陳總帶着的戒指,也相傳過陳總感情狀況,不知現在是處于什麽階段?”

聽到這個問題程纾明顯一愣。

她翻出之前整理好的問題,由上到下幾乎沒有和私人感情相關的問題,可這個……

屏幕上的畫面仍在跳動,過了幾秒男人垂眸低笑了聲,微斂的眉眼中透着不明的情緒:“追求中。”

“哦?”晁依靈專業知識儲備很足,也很會烘托氛圍:“和這枚戒指有關系嗎?”

指腹轉動着銀色素戒,男人低垂的眸色忽然擡眸望向鏡頭,溫聲道:“戒指的主人。”

那一瞬,視線毫無防備的交錯,眼前男人好似眼穿透屏幕那般沖向她。

懸着的心髒怦怦而跳,程纾身體不受控制般地輕顫。

許是周遭太靜,連微弱的情緒都會被随之放大。

她望着屏幕上定格的男人,過了好久好久才緩過來,仔細回想,從那天之後他真的沒在出現她面前。

好像生活在回歸原點,可是……她不是應該感到慶幸嗎?為什麽會覺得失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着,她望着眼前未剪好的片子,忽然想到最近主任對她的态度。

明明像這樣需要大量後期工作有專業的部門來做,而這次卻偏偏選擇交由她們自己剪。

懸着的內心久久不曾落下,程纾控制着沒再多想,拿起一旁挂着的外套便離開了辦公室。

她知道自己本身的缺點,所以在國外的這些年經常嘗試各種各樣的自我調節情緒的方法。

從公司大樓出來之後,烏雲壓城,昏黃的路燈暈染的光線下隐隐能看清幾處淅瀝落下的雨水,本就煩躁的心情在此刻更加煩悶。

程纾不耐的瞥了下唇角,剛想拿出手機點開打車軟件。可就在這時,極靜空洞的環境下,身旁忽然傳來一道不太明顯的腳步聲。

盡管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這熟悉的節奏仍是聽了出來。

眉心微蹙,她下意識側身回眸望了眼,只見原本在屏幕面前虛拟的男人,此時正站在她身旁。

垂下的指腹暗暗用力蜷縮,望着眼前男人不斷靠近的身影,視線越過他的落在身後停放的車輛,車底幹涸的地面與一旁濕漉形成明顯對比。

顯然是等了很久。

緊繃的內心随之觸動,含霧的眸色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深望了眼。

視線收回,卷翹的長睫微顫,她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淡聲問:“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指腹撫順女孩被風吹起的發絲,帶着薄繭的指腹下移逐漸落在微敞的領口處。陳惟朔微挑着眉俯身替她整理着衣服,聲音很輕:“下雨了,送你回去。”

瞧着男人這般殷勤的模樣,程纾這次沒再拒絕,正好也有問題想問他。

江桐是座多雨的城市,尤其是往年的梅雨季以及晚冬時分,淅瀝的雨幕總是說來就來。也因這些忽來的及時雨,打亂了許多人的計劃,同時也幫助了許多人。

回去的路上很靜,雨水撒落在漆黑亮面的車身,在這黑夜中像是帶着某種占有的侵略性。和開車的主人一樣。

望着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察覺到快到目的地時,程纾回想着那段揮散不去的采訪,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

飄零的視線落在男人指間的銀色素戒上。隐隐暗想,這段時間以來她好像從沒仔細看過當年自己親手送出的戒指。

銀色素戒盡管閃着微弱的光影,但不難看出是上了年份,尤其是內裏隐隐透漏的劃痕。

在這個做什麽都要權衡利弊妄圖完美的成人世界,這枚戒指上的劃痕像是證明了年少時兩人的熱烈張揚、意氣風發不甘局限。

在那個不去看後果結局的年紀,無論做什麽都會留下轟轟烈烈的記憶。

冰封已久的記憶不禁重現,程纾好似看到當年為做這枚戒指而劃破手指的自己。

視線緩緩上移,她側眸望着正目不轉睛開車的男人,輕聲問:“以你現在的身份,何必還要戴這種破舊戒指。”

漆黑的眸色注視着前方路況,抵在方向盤的手指抽動,男人沉悶的嗓音緩緩傳來:“我挺喜歡這枚戒指的。”

陳惟朔轉身深望了她一眼,繼續道:“這麽多年,我只剩它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男人此時的眼神和說話的語氣,莫名透着委屈可憐的錯覺。

蜷縮的指尖緊摳着手心,她沒去看,張着有些發哽的喉嚨,又問:“采訪的最後,是故意說給我看的嗎?”

随着轉彎的間隙,車輛緩緩駛入熟悉的居民街道。

陳惟朔放緩了車速,苦笑地扯着唇角,像似無奈:“那是事實,不是嗎纾纾。”

尾音還未落下,他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道:“這幾天沒來找你,我想了很多,尤其是關于那通電話裏的談話。”

車輛平穩的停在路邊,淅瀝綿密的雨水落在打濕了窗戶,斜後方泛着光暈的路燈為雨幕照亮一圈又一圈,溢出的雨水形狀最終随着光影折射落在男人微側的頰邊。

眼底晦暗的情緒止不住似的,眉眼松動,程纾抿唇不語,含霧的眸色靜靜望着眼前男人。

“纾纾,我沒想過要瞞着你做對不起你的事。”陳惟朔微側着身,蘊着熾熱的眸色緊盯着身旁女孩,緩緩道:“那件事全程是我媽的自導自演,因兩家商業合作,也為了穩固市場地位,她想和劉家長久發展。那段時間她一直帶着劉念來找我想培養感情,這些我都拒絕了,也從沒接受過。而陸烨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們兩人直接鬧到了比賽現場。”

時間過去太久了,關于孫嘉葉和劉念兩人所做過的事情實在太多。

淅瀝的雨幕敲打着窗面,陳惟朔将語調和身段放的很低:“纾纾,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從沒想過要瞞你什麽,唯獨這件事。我了解你,知道你哪怕我會解決的很好,當時的你也會多想……”

漆黑的眸色落在泛着光影的戒指上,他勾着唇角笑得牽強:“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而讓我們有隔閡,卻沒想到還是弄巧成拙。”

程纾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知道自己本身的問題,當年兩人之所以走到分手那一步,大多數都是因為她自身性格的原因。

那段時間好像都商量好似的,所有問題全然堆壓到一起,父母的強制打壓以及周遭同學的猜忌和怪異的眼光,而真正擊潰她最後一擊的,确實是當年那通電話裏刻意要瞞着她的秘密。

他說的沒錯,那個時候的她太過多疑,哪怕知道真實情況也會忍不住多想。

可人的性格難變,盡管她嘗試過無數次,可多疑擰巴四個字像是刻在她身上那般,怎麽都甩不掉。

現在也沒好到哪去。

雨水的敲打聲伴随着懸跳的心髒,一下又一下。

混沌的情緒讓她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指尖緊緊攥着衣角,程纾沒有猶豫,推開車門便朝小區方向走。

路邊擺放的攤販早在雨水初落下的那刻便收拾的一幹二淨。

雨幕不算大,但仍是打濕了兩人的發梢。

陳惟朔追上女孩後直接俯身彎腰攔抱将她帶到路旁廊檐下,指腹輕輕剝開女孩落在唇角的發絲,像是挫敗似的嘆着氣。

他抱着她輕抵在牆邊,啞着嗓道:“纾纾,重來一次,當年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擺脫父母這條路并不好走,他走了好久好久,幾乎拼了這條命才掃去一切的阻礙。

沒有人再能去掌控他,除了程纾。

也是黑夜,周遭光影也幾乎和當年那晚複刻。

程纾強忍着淚水別過視線,小幅度搖頭:“不要。”

知道結果的事情,沒必要重複去經歷。

那樣的痛,她再也承受不住,有一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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