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止住哭泣的時候, 林蕙才覺得有點丢人。

明明是去叫魂的, 結果把自己給叫哭了, 但她也意識到了內心深處她是多麽不願意留在一本書裏。

雖然她看過許多, 也曾幻想過各個多彩的世界, 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她想念那個世界, 想念她的親人,想念她的工作,還有那個她才置辦不久的房子!

林蕙擦擦眼睛,離開穆琏的懷抱:“我剛才是思鄉情切。”

她是不好意思了,穆琏道:“沒事, 你可以再哭一會兒。”

再哭?還不夠丢臉嗎?林蕙把臉上的眼淚擦得幹幹淨淨,轉移開話題:“你醒了就好, 以後莫要想什麽妖精了,我剛才與你說得明明白白的, 你應該聽清楚了吧?”

“嗯,很清楚, 你是來自于一顆星星的人。”

林蕙:……

随便吧,他可能是聽到星體這個說法了,只要他知道自己是人就行,這樣的話,應該不會再亂開腦洞。

“阿蕙,你是怎麽過來的?”誰料穆琏馬上就發起了攻勢,“之前說是道士将你打傷, 到底是何原因?”

“撞車了,”林蕙還是如實相告,“我們那裏不騎馬,都是開車,那是一種交通工具,那天我坐的車被一輛很大的卡車撞到,掉入河裏,醒來之後就變成了雍王妃。”

車?是跟馬車一樣的嗎?穆琏難以想象,将剛才用的毛筆交給她:“畫給我看看。”

真是個好奇寶寶啊!

林蕙坐下來,随手就畫出了一輛轎車。

四個輪子,前後略有突起,樣子十分奇怪,穆琏皺眉:“都沒有馬,那是用什麽拉的?”

“嗯……”林蕙拿毛筆輕敲下自己的臉頰,“跟你說不清楚,我們的世界是很複雜的,許多東西大梁都沒有。這麽跟你說吧,大梁得往後七八百年才能發展到那個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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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百年?”穆琏震驚,“那你豈不是……”

“對,”林蕙眼睛一轉,嘻嘻笑起來,“要按年齡算,你應該算是類似于老祖宗般的存在了吧。”

拒不接受。

穆琏的臉色都變了,他才不要當林蕙的老祖宗!

他沒那麽老。

穆琏急忙不說這話題了:“我還有事要處理,得回遂初堂,你的事情往後再說吧。”今日聽到的東西遠超過他想象,他要讓徐平把手劄拿來再好好翻一翻。

遂初堂?林蕙馬上想到了那個抽屜,之前“前夫”也許在裏面藏了什麽東西,現在穆琏既然醒了,他早晚會發現,倒不知會否交給她……應該會吧?知道她是人之後,他應該不會過多關心。

畢竟之前對女子不感興趣的心理病沒那麽容易治愈,不過算了,還是自己去取比較安全。

關乎自己能否回到現實的大事,怎麽也不能寄托于別人。

等到天黑,林蕙把桂心叫來,讓她去找來一把鋒利的斧頭,然後就叮囑道:“你跟我去趟遂初堂。”

桂心一頭霧水。

林蕙換上了黑色的騎射服,這樣行動利落,随即就跟桂心走入夜色中。到得門口附近,她叮囑道:“你先過去,如果看到守衛,記得大呼來人,把他們引開,到時就說我讓你來找一本《尋香記》,誰料到在路上發現有盜賊,知道嗎?”

“是,”桂心有點膽怯,“可是王妃,并沒有盜賊啊,萬一被殿下知道……”

“別怕,一切有我擔着呢。”那呆子好對付。

想想殿下對王妃挺好的,桂心也就聽從了。

誰料走到書房門口一個小厮都沒見到,她輕聲道:“王妃,您快過來。”

奇了怪了,都去哪裏了?巡邏去了不成?那倒是個好機會,林蕙快步走到書房,提起斧頭就往那鎖上砍去。

“哐當”一聲,鎖掉落在地,她把抽屜打開,只見裏面根本沒有她想要的東西,只有一個黑漆盒子,放着上好的玉佩。林蕙無語,只是個玉佩還用鎖鎖着,真是白白讓她期待了,無可奈何之下,把抽屜合上帶着桂心離開。

小厮在外面瞧着,暗道殿下真是料事如神啊,說王妃會潛入還真的潛入了,急忙去禀告穆琏。

卧房裏,穆琏正在看手劄,有一本上面寫到雪州三十年前曾有一奇異男子出現,精通機關術,奇門遁甲,喜制造古怪離奇之物,一度被人稱為瘋子,後來北上,銷聲匿跡。

莫非,當年林蕙是發現此事才去雪州的?

北上之後消失……

穆琏伸手捏了捏眉心,林蕙前世最後去的地方就是青雲觀,可惜自己為情所困難免發癡,最後關頭竟然被她用甜言蜜語蒙騙,讓她逃脫,之後再無蹤跡。後來他登上帝位,動用一切辦法尋找她,毫無收獲,最終郁郁而終。

這一世,他還能眼睜睜看着她走嗎?

穆琏微微嘆了口氣。

小厮此時來禀告:“殿下,王妃果真潛入書房。”

一天都等不得。

穆琏道:“她做什麽了?”

“王妃用斧頭将鎖砍壞。”

“……”膽子可真大,約是覺得他傻不會查出偷東西的人是誰,穆琏無言。不過林蕙的心情也不會好吧,她肯定以為裏面藏着關于那些字的東西,現在定是沮喪的很。

該,誰讓她那麽着急回家,就不能緩緩?

穆琏繼續看手劄。

此時林蕙确實是失望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抓心撓肝,她實在很想知道“前夫”寫的那些字到底從何而來,但偏偏那是穆琏的副人格,還是很不好對付的那一種。

如今穆琏也清醒了,恐怕很難碰見那個人格了吧?再說,就算碰見,那德性她也沒法撬開他的嘴。

也許,這真的只是她的幻想。

林蕙忽然敲敲自己的腦袋,她該不會也得癔症了吧?不不,不會的,她沒有那麽脆弱。就算父親背叛了她們母女,就算母親離去,她也一樣好好的努力的活下來了,她不會就這樣被擊倒。

所以哪怕是一絲希望,她也不能放棄!

帶着這個決心,林蕙閉上了眼睛。

十月下旬,短短幾日天氣就變寒了,昨日居然下了一場雪,地上,樹上鋪滿了白色。一整年沒見雪了,小丫頭們格外的興奮,在外面踩着雪,捧着雪,跟雪親近。

林蕙站在門口笑嘻嘻看着,雪景還是挺漂亮的。

見到她出來,小姑娘不敢玩了,忙要去做事。

“不用急,你們再玩一會兒,等玩夠了,把門前的雪掃一下。”林蕙也走到雪地中,将雪捧在手裏。

冰涼的感覺入骨,假使她不知道自己是穿來的,肯定不會有絲毫的懷疑。都好真實啊,不管是景,還是人。她把雪花放在臉頰上冰了一冰,想起自己所在的城市,那裏很少下雪,偶爾下一次,大家也很高興,大人們會帶着孩子出來玩,堆雪人。

她正起意也要堆一個時,卻見個丫環從遠處跑過來:“王妃,林少夫人來了。”

顧氏,她的嫂子?

林蕙奇怪,這一大早有什麽事啊,便請她進來。

顧氏看到林蕙行了一禮,然後就悄聲道:“阿蕙,刑部查到什麽了?祖母可擔心呢,居然有這種人盯上阿菡……”

難不成穆翊動手了?林蕙問:“發生什麽了,你說說清楚。”

“阿蕙,你居然不知?”顧氏哎呀一聲,“昨日安寧長公主相請,阿菡便去做客了,誰料回來途中遇到兩個匪徒,差點把阿菡劫走,幸好武定侯派人保護阿菡,還有一位俠客路見不平伸手援助,将匪徒抓了,馬上就押去了刑部。隔了一晚上,祖母讓我來你這裏打聽打聽,可有什麽風聲。”

“你怎麽不去武定侯府打聽?既然武定侯出手了,那麽他肯定會參與審問的。”

“那武定侯什麽人,就算與阿菡……那也未成親呢,又不像我們這樣的關系。”顧氏壓低聲音,“主要父親,相公與祖母都覺得那兩個劫匪奇怪,怎麽無端端看上阿菡,先是驚吓到馬,将馬車驅趕至城外,然後再下手,說這不一般。”

“哦,我知道了,”林蕙點點頭,“你先回去,我會向殿下打聽一下。”

“那就好了,勞煩你,”顧氏笑道,“我們就在家裏等着了。”

她告辭而去。

林蕙一點不着急,因為一旦蕭時遠出手的話,穆翊肯定沒好果子吃,不過書裏并沒有這一段——穆翊的人居然被抓了,這樣的話,如果被刑部拷問出來,他的前途鐵定毀掉。

林蕙嘴角露出一抹笑,總算要清淨了啊。

端王府裏,穆翊好像困獸一樣來回得走動,自從他得知蕭時遠要娶林菡之後就覺得寝食難安,因為他感覺林菡才是他真正該娶的妻子,是他真正喜歡的女人,得知長公主要請林菡,他專門設計想要将林菡劫走。

因為林菡一旦出了此事名聲定然損毀,根本不可能嫁給蕭時遠,而他卻能得到林菡,怎麽看都是一箭雙雕。

誰想到失敗了!

聽到腳步聲,穆翊擡起頭看向王通:“滅口了嗎?”

“沒有,”王通額頭冒汗,臉色發白,“因為武定侯的關系,刑部加派了人手,根本沒有機會,而且他們還讓丁大人去拷問。那丁大人出了名的手法殘忍,恐怕他們要頂不住……”

穆翊聞言慢慢坐在椅子上,他感覺腿都軟了。

此事早上就捅到了皇帝那裏,穆翊的人交代了說是穆翊指使,說他一早就看上林菡,想要娶她。

皇帝何等聰明,馬上就想到了許玉琳,當下又震驚又失望,只是到底是親生兒子,他将此事壓了下來。

穆琏午時回來時,在院子裏看到林蕙。

她穿一襲玫紅色繡蘭花的薄襖,下面是條深青色棉裙,天上的陽光落在臉上,仿若暈染了淡淡的紅。

“你在幹什麽?”他問。

林蕙的腳邊有一個胖乎乎的東西,那東西圓圓的身體,圓圓的腦袋,上面還有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這叫雪人。”林蕙往雪人身上左右兩邊插上兩根樹枝,“我們那裏一下雪就堆這個玩。”

這有什麽好玩的?穆琏蹲下來,仔細瞅了一下雪人:“我覺得你們那裏似乎也沒你說得那麽繁華……”

語氣裏帶着鄙夷。

林蕙一下怒了:“那大梁下雪也沒什麽可玩的,”又指指雪人,“這個多有意思,你瞧瞧,多像你啊!”

穆琏:……

這麽醜的雪人她好意思說像他?

穆琏沒說話,突然伸手将大團的雪聚攏過來,幾下就搓成了一個胖胖的身體,然後又做了個圓腦袋往上面一擺,再畫兩個眼睛捏一個鼻子:“阿蕙,這也很像你吧,你看。”

林蕙:……

“哦,對了,少兩個手。”穆琏找了兩根樹枝過來插在上面,“這下更像了。”

像個鬼。

林蕙感覺自己遭受到了報複,正琢磨着在那雪人臉上添些什麽時,後背忽然就被一個雪球打中了,側過頭看到穆琏揚眉而笑:“我們下雪會玩這個,你學着點。”

不就是打雪仗嗎?

林蕙彎腰捧起雪,捏了一團很大的雪:“我們也玩,我們還組隊玩呢,你等着,別跑。”

看着很厲害,穆琏趕緊也去捏雪團。

林蕙已經跑過來,往他身上扔了去。

“啪”的一下,擊中他的肩膀,雪花四濺,林蕙哈哈笑起來。

如此的燦爛,好像孩子似的,穆琏一時忘了動手,連接幾次被她打了,他跑過去。

林蕙躲閃。

奈何穿着裙子始終不便,她腳下一滑就摔了,穆琏追至面前,手裏拿着雪球道:“這下跑不掉了吧?”

“那你扔啊,”她坐在地上,仰着頭道,“等會我就扔回來。”

穆琏半蹲下,拿着雪球在她面前比劃。

剛才打了他好幾下,林蕙以為穆琏就要回擊了,誰料他忽然伸手拂去她發上沾到的雪。

她微微一怔。

映着雪光,她驚訝的眼神令他想親她,可是如果親了,林蕙就會遠離他了吧?可如果不親,他可能永遠都不能親她了。

穆琏伸手将她拉起來,對着那雪人道:“阿蕙你看,這像不像我們兩個?”

雪人離得近,用樹枝做成的手伸出來,仿若互相牽着,而他們此刻是衣袖相交。

林蕙一時不知說什麽。

“如果有一日你回去了,下雪天,你會想起我嗎?”耳邊飄來他淡淡的話語,像轉瞬即逝的風。

應該會吧?

林蕙心想,如果真的回到現實,即便這像是一場夢,她也不會忘記穆琏的,這個可愛的呆子。

“會的,”她道,“前提是我能回去,假如不能,我也會在這裏跟你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的。”

那開心也許是假的,穆琏微微一笑:“好。”

然後他把雪團擊落在了林蕙的發頂。

偷襲啊,林蕙大怒,叫道:“穆琏!”

她又叫他名字了,穆琏快步走出了院子,林蕙在後面抓着雪團追上去,這稀奇的景象讓丫環們都看呆了。

殿下,這是在逃跑嗎?

作者有話要說:  穆琏:其實我就是想她來追我 //(ㄒoㄒ)//

林蕙:……摸摸。

穆琏:摸,嗯,摸哪裏?

林蕙:打你!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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