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認錯學長第二十二天
認錯學長第二十二天
停了電的房間比往常還要涼上幾分。
秋風瑟瑟, 郁純下意識朝着角落的邊緣縮去。
現在的情況讓他很不安。
從記憶裏,他總是一個人。
郁純下意識朝右邊看了看,又下意識朝左邊看了看。
他看不清兩個人的臉。
兩個人好像也比尋常人多了幾倍的耐心似的……
絕不比他先說話。
郁純對這種突然的關心有些措手不及。
他從未被人關心過。
在別的小孩子還在父母懷抱裏撒嬌示弱任性要東西的時候, 郁純就已經學會了如何讓父親不擔心自己。
“啪嗒。”
雨滴打至窗沿。
初秋的雨總是來得突然。剛剛還是豔陽天, 不過多久,豆大的雨滴就将整座城市拉入漆黑的夜幕。
廚房長窗是封死的, 沒有推拉的設置總是莫名添堵。可就是這樣窄小的地方,總讓不安的郁純增添了幾分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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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縮在狹小角落時, 郁純總會好受些許。
“啪嗒。”
“啪嗒。”
無情的驟雨擊落窗外銀杏翠綠的葉子, 源源不斷的雨水順着葉子滑落尾端, 落下道道水痕, 又順着風的慫恿, 加劇,加劇, 伴随着閃電共舞, 擊打窗沿, 發出愈發恐怖誇張的聲音, 引人恐懼。
這并不是郁純第一次在雨中等不到爸爸。
郁純總無數次在這樣的雨季裏,趴在卧室窗沿上, 任由雨水擊濕他的劉海。
他總是這樣守着守着, 直至等了數十個小時, 等到睡着, 等到被冷風吹睡, 又吹到凍醒,也等不到爸爸半分的身影。
也是從那時候郁純開始意識到——
他跟別的孩子不一樣。
他沒有爸爸照顧。
不能任性。
他只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不讓爸爸擔心。
他和別人不一樣。
即使凍到生病,父親也會工作至上。
郁純依舊記得, 過往即使他發高燒到四十度,父親也還是會工作優先,匆匆甩下他。
郁純縮了縮身體。
他總覺得自己是負擔。
是麻煩。
郁純縮了縮,寬大的校服外衫将他單薄細瘦的身體完全罩着。
郁純不在意這些。
可随着意識逐漸加劇,慢慢的,郁純開始發現,自己身體擁抱的并不是熟悉的孤獨以及冰涼感。
他反而被滾燙炙熱的胸膛包裹住了。
闖入家中的兩位男生生得極為高大。
郁純甚至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是怎麽進來的。
兩人的體溫渡來,昔日冷氣的回憶仿佛順着冰涼的指尖逐漸消散了。
很陌生。
很溫暖。
郁純恍惚眨了眨眼睛。
直至許久,郁純才從怔怔逃脫不出的過去,和黑暗的恐懼中透過起來。
他被緊緊抱着。
被炙熱包裹。
記憶中裝載的,再也不單單是過去的被舍棄,
被抛棄,
被甩下。
而是……
被關照。
郁純淺淺勾了勾嘴角,剛剛還可憐兮兮的模樣瞬間挂上了幾分溫暖。
兩個學長突然出現的情況太突然了。
好在屋裏是黑的,他是臉盲,借由很難在停了電的房間裏分辨兩人身份的幌子也說的過去。
“阿應……”郁純試探,他的眼角還挂着濕漉漉的淚珠。
他的眼淚在眼眶忍不住打轉,鼻子都紅紅的,郁純忍不住不安吸了吸。
“在。”
“在。”
?
郁純哪裏能想到自己游刃有餘的試探計劃,被兩人同時回應戳破。
他,
他……
剛剛竟然不是幻聽嗎。
不,不可能。
郁純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了。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好端端的,阿應怎麽變成了兩個?
郁純整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有些不确定。
郁純小心翼翼左看看。
左邊的男生看着他的表情很認真。
他右看看。
右邊的男生也耐着性子,絕不在他不說話的時候打斷他一句。
……其實,不這麽等着他也是可以的QAQ!
郁純吞咽了一口。
現在的情況太恐怖了!!
這個世界上很少會有兩個叫阿應的同時撞在一起的概率,更不會有兩個阿應同時是朋友吧的情況吧?
別急。
別急。
別急。
郁純小心翼翼安慰自己。
只要他夠努力,臉盲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被發現的!
郁純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許久,才再次鼓起勇氣:“阿應。”
“在。”
“在。”
?
郁純整個人笑容都僵持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意識完全消失。
????
???
??
郁純只感覺意識都在轉圈圈。
滿腦子的小問號都好像是陀螺一樣,将他的意識完全吞沒。
不,不是……
怎麽叫阿應的學長有兩個?
郁純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
也沒人提醒他這件事啊。
“阿應。”郁純又喊了一下,沒人知道他臉盲的事情,郁純還是偏向于自己聽錯了。
季迎:“聽到沒,他叫的阿迎(4)。”
郁純想象中的學長“在的”回應并沒有收到。
郁純收到的是季迎針鋒相對,直接透過郁純,朝着江祁應看去的不爽眼神。
季迎:“阿純叫的是我,你回什麽?”
郁純深深松了口氣。
原來只有一個阿應,另一個是聽錯了。
郁純小松了一口氣。
“他叫的是阿應。”江祁應一向少言。
開口的話,卻讓剛剛松了半截氣的郁純堵住了。
等,等。
……
難不成……
郁純呆坐在兩人中間像是個小木頭。
郁純還沒回神,就被季迎反手勾進了懷裏。
季迎:“阿迎(4),他叫的是迎(4),我們阿純只是有口音而已,對不對?”
季迎有些不爽江祁應的回答。
季迎将懷裏瑟瑟發抖的小漂亮硬往懷裏拽了幾分,宣誓主權的動作過于張揚。
季迎根本不打算在意江祁應的想法。
季迎倏然湊近郁純。
他靠得實在太近了,郁純甚至大腦宕機,他完全忘記了季迎剛剛說的究竟是什麽發音,只是窘迫的連忙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郁純本以為這樣季迎就會放過他,哪想被确定的季迎反而更開心了。
季迎甚至長臂一探,精準将郁純修長的脖頸環入了懷中。
季迎尾音抑制不住的上揚,“聽到沒,他叫的阿迎(4),你走吧。”
季迎就知道郁純更喜歡他。
畢竟,木頭臉江祁應怎麽可能讨人喜?
“他聽錯了。”江祁應掃過季迎得意的嘴臉,面無波動的眼神像是再看一個絕望的文盲,“他叫的是我。”
江祁應并不相讓,他冰冷的視線掃在郁純顫抖的身形後,溫和些許将郁純奪回,“叫的是江祁應。”
季迎很不爽,江祁應早已趁着他一時松懈将郁純抱在懷裏,江祁應根本無懈可擊,季迎沒辦法,只能抱着郁純的胳膊跟江祁應生悶氣,“是我!”
江祁應聽不懂人話怎麽滴?
季迎不想當着郁純的面跟江祁應大打出手,“都說了,我們郁純是有口音,他上次還給我送水呢!送水!給我的,不是給你的,他肯定更喜歡我。”
季迎清清楚楚記得,郁純是給他送水的時候,叫他名字的,“你快松開我們阿純,你都吓着他了。”
季迎越看在江祁應懷裏發抖的郁純,越看江祁應不順眼。
他沒看到江祁應恍惚放柔的手指,他只覺得自己早就覺得這個江祁應沒人性。
季迎奪不回郁純,勢必要搓搓江祁應的銳氣,“是吧?阿純(4),你是在叫我吧?阿迎(4)?”
江祁應看着季迎故意湊近,吹耳邊風示弱的模樣,一正言辭:“他叫的阿應。”
“阿迎(4)!”
“阿應(4)!”
“阿迎(4)!”
“你在扭曲讀音。”
“阿迎(4)!是我們阿純有口音,你才是,你在扭曲事實!占我們阿純便宜!!”
“他叫的我。”江祁應冰冷磁性的嗓音再度響起,他将郁純抱在懷裏,看向季迎的表情越發陰冷。
“他叫的是我。”季迎卻半分不怕,反倒毫不相讓的抱住了郁純的胳膊。
郁純被抱在懷裏,左邊一點,右邊一點。
有點……發暈……
好……暈……
郁純被拽到左邊……
被拽到右邊……
是,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郁純滿腦子浮現的都是兩個根本看不清人臉的小人在不斷争執……不斷地将他朝着自己的一邊去拽……
郁純像個不倒翁……
滿腦子都在轉圈圈。
兩個人卻還在越争越起勁。
“他先找我教他學習的。”江祁應掃向季迎抱着郁純胳膊的位置,眼神愈發冰冷。
“是阿迎(4),他今天是專門來給我送水的。”季迎蹙眉,郁純明明叫的是他。江祁應竟然這麽心機,利用郁純的口音,跟他争郁純?他不能讓江祁應得逞的。
江祁應這個木頭臉,還不知道私下接近郁純後,怎麽對待郁純。
他絕對不可能把郁純讓給江祁應。
季迎想到這裏,抓住郁純的動作更緊了。
“你先找我學習的對嗎?”江祁應冰冷的聲音拂過郁純的耳邊。
郁純回想自己主動找江祁應的模樣,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是的,是的。”
郁純只找過江祁應學習!
這個江祁應是真的!
正牌江祁應!!
他終于找到了QAQ!!
郁純淚眼汪汪,可算讓他抓到真的了……他應該不用繼續被拽了吧……
郁純吸了吸紅紅的鼻子,別說多興奮。
誰想興奮還沒消退,季迎也不相讓:“郁純給我送了水,專門給我送的,是吧,我才是阿應,郁純。”
郁純大腦宕機:“……?”
季迎挑釁看向江祁應:“你是專門給我送的吧?”
郁純緩慢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點了點頭。
?
剛剛說教自己學習的是哪個阿應來着?
他怎麽記得是右邊這個……
不是左邊送水的這個……
是他記錯了嗎?
郁純歪了歪腦袋,腦海裏的意識擰成了一團。
可是他從頭到尾只給江祁應送過水,問過題……
郁純緩慢眨了眨眼睛。
季迎已經得意了:“看到沒,我才是阿應。”
郁純腦袋都要炸了:“……”這兩人到底在說什麽,他怎麽聽不懂啊……
誰是阿應……
阿應不是只有一個嗎QAQ!
郁純被季迎拽進了懷裏。
他莫名覺得自己被右邊的“阿應”盯得更緊了……
有些發虛。
郁純聲音低低的,怯怯地。
他根本記不起什麽怕黑不怕黑,孤獨不孤獨的往事,他滿腦子都只閃現了一件事——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在誰的懷裏QAQ!
郁純看着抱着自己的季迎:“你是阿應。”
季迎非常愉悅地點頭。
郁純松了口氣。
他就說嘛,阿應只有一個,是他剛剛認錯了。
郁純氣剛松了半截,完全沒想,轉頭對視了江祁應那對冰冷的眼瞳,背脊繃緊,莫名發寒。
江祁應冰冷的聲音附耳:“我是阿應。”
……
你怎麽也是阿應!!
轉來轉去!!
捋來捋去!怎麽阿應還是兩個!!
郁純回想着兩人争來争去的模樣,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季迎:“郁純叫的是我對吧?”
嗚嗚嗚嗚嗚……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郁純被抱緊他的男生緊緊盯着,是臉盲的事情好似都要被看穿了,郁純很不安,渾身都忍不住的發抖。
他真的不知道誰是阿應……
不知道誰是阿應……
不知道怎麽只找了一個阿應,變成了兩個……
郁純不敢再追問下去了……
他怕再這樣下去,他的秘密就要被戳穿了……
沒有人會想要跟一個記不住自己臉的小臉盲繼續相處……
季迎拽了一下郁純。
“啪嗒。”郁純豆大的淚珠掉下來。
季迎前腳還在炫耀的神色,瞬間繃緊。
“啪嗒。”
“啪嗒。”
濕漉漉的眼淚落在了季迎的手上。
潤潤的。
滑滑的。
季迎根本顧不上所謂的手感,他的眼瞳都猛地縮了縮。
郁純……
季迎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甚至無法思考。
他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句話。
他惹哭了郁純?
“別,”季迎一個糙漢哪裏處理過現在的狀況?他對上郁純挂着眼淚,濕漉漉的眼睫,整個人都要抓狂發瘋了,“別,別哭了,我,不,不問了。”
他到底為什麽要追問郁純這些事。
都怪江祁應!
季迎狠狠轉頭瞪了一眼江祁應。
轉過頭郁純卻明顯被季迎的大聲吓到了,眼淚啪嗒啪嗒落得更狠了。
季迎整個人都慌了,他擺擺手,摸了幾把空氣都不行,他的手指觸到郁純紅紅的眼尾,又怕手指太髒,松開了。
季迎什麽都顧不上,季迎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有罪,他連忙爬起身去找紙巾給郁純擦拭。
他跑得太快了,停了電的房間裏格外的黑,尤其是廚房只有上方有窄小的窗戶,室內更是難以見光。
季迎根本顧不上,他跌跌撞撞,甚至腿撞上了桌邊的疼痛都顧不上。
季迎倒吸了一口氣,腳下的腳步停也沒停。
極影雖然沒有朝後看,但語氣還是盡量放柔,安撫,“別哭了,別哭了,我去給你拿紙巾,我不問了。”
季迎的聲音實在太大,郁純頓了頓,僵持了一會兒,直到淚珠打在手上,才反應過來自己眼淚不由自主掉下來了。
……
他不是有意哭的。
是剛剛哭的眼淚還沒流完。
郁純下意識伸手,還沒看清季迎的背影,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
?
還沒反應過來,眼角的眼淚已經被柔軟的紙巾擦拭去。
郁純緩慢眨了眨眼睛,帶着紅紅的眼尾,側過頭,還沒看清身邊人的面龐,身體就被懸空抱起。
抱起他的學長冷冷的,從剛剛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說一句話。
學長身上淡淡的威懾感下意識讓人想要人随之屏息。
郁純整個人都僵持着了,毫無防備遠比學長小上一圈的他,整個人都下意識縮在了學長的懷裏,任由學長抱着向前走。
他不知道要去哪裏。
周邊都是漆黑。
黑暗裏,被封鎖些許視力的郁純五感格外敏感。
郁純的視力看不清,周邊季迎跌跌撞撞不斷撞擊,慌忙撥亂桌上物件的聲音,順着空氣蔓上耳旁,格外清晰。
郁純淺淺屏息。
視線還沒看向季迎,季迎已經摸到紙巾狂喜,興奮邀功似地朝着這邊看來。
卻不想……
他等到的,不是等着他擦眼淚的小漂亮投來的期待視線。
而是小漂亮入了別人懷抱的……現狀。
……
季迎嘴角僵硬,“江祁應。”
季迎的聲音低低的。
壓根沒人搭理他。
季迎和江祁應同樣待在停了電的屋裏。
季迎只是想看江祁應那抹黑影都很吃力了。
誰想江祁應像是個冷冽的夜行動物,動作快得像是連夜色仿佛都攔不住江祁應似的。
導致季迎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大步朝前跑去的背影?
季迎壓根沒攔住江祁應抱起自家小學弟,蹭蹭蹭……去卧室的步子……
“碰。”
季迎還是晚了一步。
他已經跑過來了,江祁應還是先他一步,關上了卧室的門。
媽的。
都是第一次來小學弟的家,怎麽江祁應熟得像是來了自己家?
季迎拉下門把手。
幾下。
開不開。
?
季迎又擺弄了幾下。
還是開不開。
???
季迎有些暴躁多擺弄了幾下。
還是開不開!!
隔了片刻。
站在門外的季迎恍然暴躁。
“你怎麽反鎖啊?”季迎怒了,“江祁應你跟老子玩陰的?”
深更半夜!
抱着小學弟!
躲開他!!
進小學弟的卧室!!!
“江祁應,你有本事鎖門,你有本事單挑啊。”季迎以前從沒跟江祁應說過話。
季迎對江祁應的印象一直是不通人氣,不近人情,甚至不與人來往到弟弟也不搭理的地步。
誰能想這樣的家夥竟然能跟他搶小學弟?
季迎瘋狂敲門,裏面人偏偏沉得住氣,一句話也不回複的現狀讓他越來越慌。
停電後的房間裏仿佛陡然被寂靜渲染,除了他自己的聲音,季迎聽不到任何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
季迎甚至都感知不到屋內人的生命感。
季迎更清晰感受到的是自己愈發擔心慌張跳動的心跳聲。
這房子隔音太好了。
說不準江祁應對小學弟做任何事情,他都聽不到。
季迎第一次來郁純的家,他不敢确定,他幾乎被抽幹了呼吸。
媽的。
一點聲音都沒有。
季迎瘋了。
“碰。”拳頭捶上門框。
“碰。”又是一拳。
那小子不會真對他的小學弟幹什麽吧?
聽說平時越不說話的人,發起瘋來越恐怖。
白切黑一類的?
季迎不敢想。
他滿腦子都是他的小學弟。
一想到自家小漂亮學弟怯生生看着他,看着江祁應,眼眶紅紅引人憐惜的模樣,他就控制不住加快了動作。
“媽的,江祁應給我開門。”季迎已經顧不上會吓壞自家小學弟了,沒什麽比自家學弟的安全更重要。
“江祁應!”
“這裏不是法外之地,你不能對小學弟亂搞!!”
“碰。”
“砰砰砰。”
“沒事吧阿純!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阿純別怕!!學長這就來救你!!!”
季迎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手上不管用,他就連腳一起踹。
越是急切,腦海裏無中生有的,江祁應針對小漂亮的畫面就愈發多。
季迎幾乎能想到江祁應板着冰冷的臉,一把将小漂亮學弟丢到平整白淨的床單上的畫面。
腦海裏,無助的小學弟怯怯擡起微顫的眼睫,渾身發着抖,注視江祁應的眼睛裏,透露着讓人心生憐惜的恐慌與求饒。
小學弟的鼻尖耳尖都紅紅的,毫無防備的神色流露在外面,他極力的縮在床腳,下意識想要躲開江祁應令人畏懼的逼近的動作太脆弱。
偏偏江祁應是個不通人情的,不止大步一邁,剝奪了小漂亮學弟所有的呼吸,還長臂一伸,将小學弟完全圈固在了狹小的牆角裏動彈不得。
小學弟整個人都在渾身發顫。
他無助,無措,孤立無援,只能幹巴巴怯怯的盯着江祁應,以求放過。
可偏偏江祁應不知輕重抓紅了他的手,他的小學弟被關進卧室裏,哭着喊着江祁應也不肯放過他的學弟!
季迎甚至覺得,這些有的沒的的畫面都要成真了!
季迎越發焦急,胸口的沉悶感懸在胸口,讓他莫名添堵,手上腳上踹門的動作越發急促,越是急促,腦海裏不斷閃動的畫面越發迅速。
即使不是抓紅了手腕……
季迎滿腦子都是小漂亮學弟委委屈屈,孤立無援,用那雙濕漉漉的琥珀色眼瞳懇求盯着江祁應的柔弱嗓音:“嗚嗚……求……求求……你……”
季迎都要窒息了。
動作再加劇門後都沒有半分反應。
可惡。
“江祁應!”
季迎滿腦子都是江祁應!
他腦子裏不是江祁應抓紅郁純的手,江祁應無情抓住了小學弟漂亮細瘦的腳踝,一把硬生生拽到懷裏的畫面。
……
懷裏……
粉粉的。
白白的。
腳踝……細細的……
一把就能把一雙都抓住……
“嗚嗚嗚,阿應放過我……求,求求你……”小學弟求饒的細柔嗓音仿佛能在耳邊回蕩……
季迎無意發燙的手指撥弄過高挺的鼻梁。
莫名吞咽了一口。
……
他怎麽感覺……
有點渴了。
等等。
季迎莫名順着不正常的體溫,用雙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頰……
燙燙的……
跟剛剛正常的體溫完全不同。
季迎還在想象中出不來。
想象中郁純求饒,眼尾紅紅的模樣不斷循環,“求,求求你……放過我……”
“我…什麽……都可以做……”郁純委屈巴巴的眼淚在季迎腦海的畫面裏反複下落,每一顆都像是豆子那般大,飽滿又晶瑩,“求求你……”
每一下,都落入了心間口。
“求……”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眼尾越來越紅,腦海裏的小學弟的聲音越來越軟,連恐慌中的身體仿佛都比尋常軟了幾分。
季迎僵持的大腦停滞了許久,才從空白中過來。
季迎:“草。”
想小學弟□□這種事他都能臉紅……
季迎想到郁純那對無辜眨着現場睫羽的漂亮眼睛……
那對仿佛沒被世間任何事情玷污過的……漂亮眼睛……
和……
即使要要求,也只肯要人幫忙教做題的……認真眼瞳……
季迎再度摸了摸自己更加滾燙的鼻尖:“我他媽真是出生……”
*
卧室內很安靜。
郁純縮在角落,不安地顫抖将全身都渲染的粉粉的。
江祁應起了身。
原本要離開的動作卻被郁純怯怯揪住了衣角,“學……學長。”
江祁應心髒漏跳了一拍。
郁純卻試探了一下:“燈,燈還沒來嗎……”
他經不住發抖。
他怕黑……
怕一個人待在一起。
學長送下他,他就要……離開了嗎?
郁純已經長大了,他雖然有些愛哭,但是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告訴自己,不要在別人身邊留下眼淚,可是到了臨近被丢下的現狀裏,他還是忍不住滾落了顆顆淚珠。
他不敢說。
卻又擡眼像是能飄到一絲被縱容的念頭。
“可不可以……”郁純的聲音壓得極地,他有些不安。
多留下一會兒……
“碰,碰!”
郁純的請求從來沒有被滿足過。
他還沒鼓起勇氣把所有話都說出口,郁純就被突然踹響的門吓得縮到了角落。
郁純屏住了呼吸。
門外季迎的聲音沒有半分消停:“捏嗎,江祁應,我鯊了你,給我開門!”
郁純緩慢眨了眨睫羽。
房間裏還是黑的,室外的暴雨擊打着窗沿,發出噼裏啪啦的劇烈響聲,郁純還是看不清眼前人的臉,他只能模糊看到一道黑影。
但……
抱他進來的是真的江祁應……
确确實實,被确定的江祁應。
不知怎的,郁純不安少了幾分。
“砰砰!!”
門外暴躁的敲門聲仿佛都沒有那麽恐懼了。
郁純的聲音柔柔的,他試探地揚起漂亮幹淨的小臉,抿了抿單薄微微蒼白的薄唇,“學長還,還在外面……”
江祁應卻完全忽視了郁純說的另一個學長,他只是直直盯着郁純的眼睛,“你要說什麽。”
郁純剛剛揪着他衣角的話還沒說完。
他盯郁純盯得太緊了。
連江祁應都沒察覺,此時自己灼灼盯着郁純的眼神,就像是眼睛裏只有小學弟一樣。
郁純沒有去看江祁應的眼神,他被盯得呼吸都變得微弱了,郁純白淨的手指下意識倦了倦,露出透着淡淡粉紅的幹淨指甲,“我……沒。”
江祁應卻完全誤會了,“你,”想要讓他陪你?
江祁應撞上郁純漂亮的眼瞳,始終沒有把後半句說出口。
眼前的小學弟明明怕到不行,卻還是怯怯骨氣勇氣向門外人求情。
季迎比他更受歡迎?
往常江祁應對這個結論并無興趣,但此時,他莫名不舒服:“……”
江祁應的視線更冰冷了一些。
郁純卻以為江祁應不喜歡跟他獨處,才話到一半找不到另一半……
郁純早就習慣了,任何人都比他更優先級,父親也是這樣。
郁純縮了縮,他小心翼翼的抱緊自己,安慰自己不要因此受傷。
“砰砰。”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郁純:“阿應……”
被郁純叫住的江祁應情緒好了一些:“我在。”
江祁應脫下外套,披在了郁純身上,“是冷嗎?”
江祁應的嗓音冷冷的,湊進來的呼吸卻很溫熱。
“砰砰。”
郁純的話被門外再度傳來的敲門聲打斷。
似乎是門外沒收到回應的緣故,門外學長敲門的響聲更劇烈了。
甚至大到在安靜的雨夜裏,格外刺耳。
耳膜仿佛附着薄薄的薄膜,每一聲敲撞的噪音,都拂過耳膜,發出更強烈的摩擦聲……
極度不适……
郁純下意識縮了縮頭。
有些不安。
卻反手被江祁應攬入了寬大的懷抱,“還冷?”
江祁應以為郁純不好意思說。
他根本不在意門外的季迎。
郁純卻有些恍惚不過來,他搖搖頭,有些不安的聽着門外的聲音,忽然覺得門外的學長有些可憐。
郁純怯怯拉長的了尾音,陡然被抱在懷裏的他,仿佛憑空多了幾分勇氣。
他委委屈屈擡頭對上了江祁應的雙眸,壓低柔軟的嗓音:“學長…門,外……”
江祁應淡淡:“怎麽了?”
郁純:“聲音……”
江祁應:“沒有聲音。”
江祁應不止回他沒有聲音,還淡定扯過被單,給郁純蓋上了:“……?”
“砰砰。”門外锲而不舍的敲擊聲更強烈了。
郁純有些迷茫,有些摸不準江祁應到底是真的聽不到還是假的聽不到:“學長關在外面不好吧……”
“學長敲得這麽急……可能也怕黑……”
郁純還沒說完,就被江祁應幹脆打斷:“他不怕。”
柔軟的被單被江祁應淡然護在了郁純的身上,江祁應:“還冷嗎?”
江祁應的聲音溫柔了幾分。
郁純卻沒有聽清,門外的聲音太強烈了,他所有的心神都被抽去了,郁純僵持着身體,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句話——
郁純:“可,門外的學長……求生欲都這麽強了?”
他不知道門外人的名字。
江祁應油鹽不進:“他沒有求生欲。”
郁純:“QAQ!可是門聲……”
江祁應緊了緊郁純身上的被單,檢查仔細,“聽不到。”
被江祁應耐心照顧的郁純:“QAQ?”
郁純左看看右看看,鼓起勇氣看着一切正常的江祁應:“嗚嗚嗚嗚,可是阿應,你看起來不像是聽不到呀……我的聲音都能聽到。”
江祁應板着臉,語氣裏卻夾雜着平日沒有的耐心與認真:“只能聽到你的,聽不到別人的。”
嗚嗚嗚。
怎麽會這樣?
郁純迷茫了。
他的聲音明明比門外還小。
江祁應卻說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聽不到別人的……?
明明外面那麽大聲……
會有這種情況嗎?
但這世界上就是有些奇怪的事情的……
郁純細瘦漂亮的手指下意識擰在了一起。
就像是他沒道理的社恐,沒道理的臉盲……
他也不想生來這樣的……
或許江祁應學長也有天然不得已的困擾,比如超過多少分貝自然屏蔽噪音的能力一類的?
郁純側了側頭,柔軟蓬松的發尾落至漂亮細瘦的頸線。
他很擔心。
學長怎麽年紀輕輕就聾了。
QAQ!
郁純的小臉都紅了。
他掃着江祁應面無波動的神色,怯怯地抿了抿幹燥的薄唇,隔了許久,才鼓足了勇氣,淺淺拉了拉江祁應的衣角。
江祁應轉頭看他。
剛好對視上了他認真務必,斟酌過的擔憂詢問:“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耳朵?”
……
他真得很擔心他。
郁純被江祁應寵溺蓋上被子的動作僵持了一些。
“學長?”江祁應突然沒了聲音,郁純很不安。
“你是不是聽不到了學長QAQ。”
郁純平時很少言。
他有些害怕。
這裏太黑了。
郁純受不了沒有聲音的感覺。
他太急切想要尋找生活的氣息了……
聽不到聲音的一秒鐘,他都覺得心底竄出一團一團細細的亂麻。
亂麻密密麻麻的,随着空氣的流動方向,不斷向上攀升,一條一條,随着局促的心跳無限在心底蔓延攀附……生長……纏繞……
上跳下跳……
掠奪了他的呼吸……
意識……
“轟隆。”
“砰砰。”
“噼裏啪啦。”
“轟隆。”
敲門聲、雷聲、暴雨極大窗沿的聲音一氣呵成,來得過于突然,郁純下意識縮了縮。
他已經很害怕了,可江祁應還可能病着,他實在不放心,他紅着眼眶揪了揪江祁應的衣角,“還……好嗎?”
他很擔心。
如果在這樣的天氣裏,學長突然病發了,卻因為他耽誤病情,他會很愧疚。
江祁應視線落向被郁純細瘦指尖揪住的衣角,打閃的光源剛好将郁純薄薄泛着水汽的微粉指甲露出。
江祁應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語氣連自己都沒差距的溫柔:“我沒事。”
還好,江祁應還聽得到他說話。
郁純松了松口氣。
“轟隆。”
雷聲再度襲來,郁純下意識縮到了角落裏,白淨手指緊緊揪住的江祁應衣角,卻怎麽都不舍得松開。
“學長。”
郁純有些不安。
“很……晚了……”
郁純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貪心一點。
“嗯?”
郁純試探地看了一眼江祁應,見江祁應沒有動怒,他抿了抿唇,鼓起勇氣湊近了一些。
在往常,只要郁純示弱湊近一些,別人的心情仿佛就會好很多。
郁純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心情好……
但……
或許學長也會心情好一些……
郁純小心翼翼湊近了一些,他擡起白淨的小臉,試探似的觀察了江祁應許久。
直到确認江祁應沒有排斥,他才抿了抿薄唇,淺淺壓低聲音:“外面,很黑……”
“轟隆。”
郁純再度縮了縮。
郁純:“打雷……”
“轟隆!”
QAQ!
這雷也太頻繁了!
郁純都沒察覺自己一把抱住了學長。
郁純更沒發現,被他抱住的江祁應呼吸都停滞了。
郁純只是毫無防備地抖動了一下,“不,不安全……”
郁純甚至有些倒裝:“外……外面……”
“你知道的吧……打雷走在樹下很容易被劈到……”
郁純的聲音低低的。
“天氣不好出意外的概率更高……”
郁純更心虛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
越來越語無倫次……
他都沒意識自己的不安,讓他更加依賴的抱緊了江祁應。
仿佛潛意識在慫恿他,抱緊一點,再緊一點,他就能消除不安。
郁純太緊張了,郁純沒有聽到江祁應逐漸紊亂的心跳。
郁純還在試探:“所以,”
“如果學長沒事的話……”
“不介意的話……”不讨厭他的話……
“可以,”
“留下來嗎?”
他怕黑。
郁純緊緊閉着眼睛。
“爸爸,可以留下嗎?”
“爸爸還有事,下次,郁純。”
……
昔日被拒絕的詢問歷歷在目。
被拒絕。
拒絕。
在記憶裏,從沒有人想答應他的請求。
郁純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縮入江祁應懷裏的郁純好軟……好小一只。
江祁應甚至忘記了回答。
他繃直着背脊,郁純卻以為他沒聽到一般,再度怯怯地揪了揪他的衣角。
“可,可不可以,”
“留下來……”
陪我……
郁純沒能把這句話說完。
他只是可憐巴巴的望着江祁應,低低開口:“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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