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第二十二章“習慣隐藏”
第二十二章 “習慣隐藏”
“我”不下去了,覃唯希看到了從卧室裏走出來的女人。
蔚嬈安靜地望着他。
單清風也望着覃唯希:“繼續說。”
覃唯希眼眸閃了一下,把目光從蔚嬈身上移開了,麻木地盯着單清風:“她就是你要結婚的女人吧,以前我挺期待看到她的,但是現在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她。”
單清風閉了閉眼,因為他已經感受到覃唯希的變化絕對有源頭,而且那絕不是個好源頭。
就在他極其不安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句話,“你爸媽死了。”
他機械地轉過頭,瞪着覃唯希。
覃唯希聲音死寂得不像剛進門的那個他:“車禍。包括,你的弟弟,和人家賽車出事了,現在住院,梁經不讓我們看。你不在的日子裏,梁經踩着你們家的倒黴事兒大行正義,聲名大振,卻因為你不在,你們家族的公司,垮得更快。”
人命似琴弦,斷了,絕不是突然斷的。
是預謀所致。
單家父母繃緊了大半生,到老了,以為自己掌控命運了,心就軟了,這是時光的預謀。
梁經是個好人,一切就不會發生,但怎麽說呢,人心最難以估計,最深不可測,最變幻莫測,你相信的人有時只要對你一點點使壞,你就要有一堆麻煩處理了,何況,他分明布局意圖毀滅你呢。
這,是人心的預謀。
剩下無辜的人卻必須接受,最難以消化。
說換了人間也不為過。
覃唯希特別,特別怪異地笑了:“其實不怪人家梁經,他雖然封鎖了國內的紙媒消息,但是你可以看電腦啊,他膽子也真的大,不愧是做大事的人,那麽一步險棋也敢走,說白了,他根本就不怕你。單清風,我告訴你一切,不是為了帶你回去,而是我,我特別特別鄭重地告訴你,你千萬別回去!”
蔚嬈只覺得那個陌生男人一開一動的嘴巴裏,吐出的不是話語,而是冰山,沉沉地壓過來,又轟然在她眼前坍塌。
生存與毀滅之間快得像虛構的恐怖情節,她不願意相信是真的。
單清風低了低頭,短短片刻,腦門上就出了一層薄汗,他舔了舔幹澀的薄唇,胸膛起伏愈發不平,他什麽都沒有說,他什麽都忘了說,他不知道怎麽說,他不知道說話該怎麽說了。
他漆黑的眸子,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
在他的身上,短促一剎,看不到七情六欲了。
事到如今,覃唯希沒想到自己還想哭,而且還特別想哭,他都沒法再看單清風這個樣子,轉頭面對着白牆,攥起拳頭捶下去,每一下都好無力。
“不……”蔚嬈艱難地壓出一個字,她往前走了兩步,從來沒覺得擡一擡腳會那麽累,她搖着頭,說不可能。
單清風卻後退了兩步,他面無表情地靠在了門後。
好像在躲。
覃唯希盯着牆,“他知道,他知道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他已經接受了,所以,你看他……”覃唯希緩緩轉頭看着單清風,“他現在看起來和死人有什麽區別,只可惜,他現在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他死了,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罷了,還好他心裏都清清楚楚。”
覃唯希很清楚,單清風需要時間,很多很多很多的時間。
單清風眼中的痛苦,一浮現,就揪住了另外兩個人的心。
但他自己遠比他們疼的,是,他知道,他都知道,他的爸爸,他的媽媽,他的弟弟,所以他萬箭穿心,難以呼吸。
他慢慢地,慢慢地跪在了地上,他用手撐在了瓷磚上,他沒力氣了。
“單清風。”蔚嬈跑到了他的身邊,對他的心疼,幾乎折磨了她自己,“單清風,單清風!”
單清風回神了一樣,看向了蔚嬈,目光卻如同受傷了的嬰孩兒般茫然。
蔚嬈忍住了悲痛,沉默地把他抱住了。
單清風僵着,木着。
任她抱了好久,好久。
她和覃唯希忽然聽到男人嘶啞的三個字:“不夠嗎。”
“什麽?”覃唯希凝眸看着男人。
男人的下巴擱在蔚嬈的肩頭,麻木地蠕動着嘴唇,說出話來:“項目,合作,資金,世交,不夠嗎。”
剎那一股悲哀充斥了覃唯希的心頭。
人,怎麽會那麽貪呢?
他不懂。
單清風也不懂。
“我父親給他的還不夠多嗎——”随着這句壓抑的低吼,蔚嬈的眼睛徹底濕了,單清風的眼底卻紅得像溢了血。
“他還要什麽。”單清風喘着氣,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他還要什麽,他說,我給,但他背叛了我的父親,他背叛了我的父親……”
“背叛”兩個字,從沒在腦子裏閃過,當從潛意識裏出來的那一刻,單清風一下推開了蔚嬈。
踉跄地站起來後,他長腿直奔卧室,把收在包裏,自從來了就沒碰過的筆電拿了出來,快速輸入了開機密碼……
蔚嬈和覃唯希都追了過來,默默站在身後看着單清風修長的手指快速地敲擊着鍵盤,不一會兒,電腦屏幕上跳出了海外單氏家族的消息,以及其中夾雜着的幾個,梁經的采訪。
單清風看了文字報道後,只一遍,就滾動着往下過了,恍若逃跑。
最後,他生汗的手點開了梁經的采訪。
梁經哀痛的臉出現在他們三個人的眼裏:“我已經聯系到清風,他會很快回來……”
單清風在那一刻,歪了下頭。
這尋常的動作,在此時看起來特別詭異,覃唯希看得心裏都咯噔了一下。
這段采訪被單清風反複放了無數遍,他空洞的黑眸竟然浮現譏諷的、嘲弄的笑意,緊接着,就像一個黑洞,梁經整張道貌岸然的臉,都被他烏黑的眼吞噬在其中。
像他的心,一點一點确認着,誰是敵人。
像他的記憶,正在深刻地描摹他仇人的嘴臉。
周圍的一切,一切情緒的波動都被這一刻的單清風,冰住了一樣。
覃唯希和蔚嬈甚至都不敢說一句話。
單清風卻像複活了,平靜合上了筆電。
他痛,卻可以那麽寂靜。
可蔚嬈卻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痛得撕心裂肺,只是不肯表現半分。
像荒地裏最後一棵樹,風雨加身,孑然孤獨,将全部接受,立住了還來不及,怎麽能軟。
“蔚嬈,我們分手吧。”
就在她想勸他發洩出來的時候聽到了男人這一句沒有七情六欲的話,她永遠都記得,記得這一天他是怎麽冷靜看完了一切後,不需要她的意見,對她提出分手。
在這個時候,她好像說什麽都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都像是在不懂事,在拖累他。
“你做出決定一定有你的道理。”蔚嬈低頭,模糊了眼,這一刻真覺得自己原來也可以脆弱得像玻璃,“但你可以,可以先問問我,也許,我能陪你呢。”
她欲言又止,似乎挽留,她驀然擡起頭,笑,比哭還難看,“也許我能陪你一起,不論面對什麽,我不怕,你卻問都沒問我,就趕我走。”
覃唯希安靜地看着這個女人。
她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她的眼裏,單清風狠絕又堅定得好陌生:“單清風,你每回都可以為了你的重心,對別人自私。”
蔚嬈望着他,見他毫無反應,她心裏湧起莫大的悲傷,為他的遭遇的悲傷,為她自己的悲傷。
她轉身離開,如他所願。
他們都不是歇斯底裏的人,覃唯希看着這對分手的戀人想。
所以,他好想大叫,替他們,替他自己……
聽到那一道輕輕的關門聲,覃唯希忍不住在心裏感嘆這是怎樣的女孩兒,脾氣那麽好。
同時他非常忌憚現在的單清風,像他的父親忌憚他一樣:“你,你要做什麽?”
單清風推開椅子,站起身,他拉出行李箱:“回去。”
覃唯希簡直不可思議,他甚至沒有看到他的眼淚,他以為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因為他知道單清風在這一回之前有多順風順水、随心所欲,所以單清風正常的反應不是應該需要緩沖一下的嘛!
這個男人的自控力未免太可怕了吧!
“你現在可以嗎!”
覃唯希不信任地拽住了單清風,他不可思議地看着單清風:“還是你現在就急着去送死?!”
單清風冷漠地看着他:“放開。”
覃唯希瞪着他:“我不放,你不把話說清楚了,我絕不會放!”
單清風突然擡起手一把揪住了覃唯希的領口,他充滿了恨意的目光就這麽死死地盯着覃唯希:“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嗯?!在這其中你扮演的又是什麽角色?!”
覃唯希一下心都寒了,甚至感覺就在剛剛,他明明腳踏平底,卻似被單清風一腳踹向了懸崖,他麻木地蠕動着嘴唇,卻不争氣,一開口竟夾雜着哭吼:“單清風,你他媽的,我擦,你他媽的,你別把我當你那好脾氣的女人欺負……”
“你不相信我是吧,你不相信我!”覃唯希推開了單清風,紅着眼把襯衫往上一掀,伸手就指了腹部上的淤青,眼淚一下掉下來了,“梁經騙了我,我爸也騙我,可我知道以後,我知道以後……你他媽自己看,我一知道我就連夜從我爸的保镖手裏逃出來,給你通風報信,你不信我!你不信我!”
單清風目光微垂,然後別過了臉:“你爸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覃唯希瞪着單清風,一下被氣得笑了:“你他媽真是個渾蛋!”
他手一松,襯衫就落了下去,蓋住了那片恐怖的淤青。
他臉孔扭曲地咧了咧嘴:“我說我爸和梁經合謀搞你們家,你能怎麽樣?!你又能怎麽樣!!呵,我跟你說那麽多幹什麽,你要去送死,你去吧,你去吧,你去啊!!!”
這破屋子的氣氛壓抑到爆,他能忍,但狼心狗肺的單清風,他怎麽忍?!
覃唯希抹了把臉,跑過單清風身旁,打開門離開。
房間裏終于只剩下單清風一個人了,自嘲一笑,雙手捂住了臉,沒一會兒,指縫裏都是眼淚,卻傳出他支離破碎的笑聲。
差一點,差一點就瘋了。
如果不是梁經那張臉太惡心的話。
蔚嬈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裏,她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床上流淚,其實她最佩服的,就是那些遇到挫折,二話不說就去面對的勇士,他們不會容許軟弱,他們知道軟弱沒有用,軟弱讓人感到羞恥,她也好羞恥,但她臨頭就沒辦法了,任平時想得再清楚,事到臨頭,還是無用。
“蔚嬈,你沒事吧?”門外傳來母親擔心的問候,蔚嬈擡起眼皮,想到了單清風也在那些勇士行列裏,她竟然還可以驕傲地笑。
她拿紙巾擦幹臉,就去開了門,望着門外的父母,他們關切地看着她。
蔚圖問:“那個臭小子欺負你了?”
蔚嬈靜了一會兒,才說:“他家出事了。”
蔚圖蹙眉,望着蔚嬈紅紅的眼睛,心疼不已:“你慢慢說,能幫的,爸爸一定幫。”
蔚嬈鼻頭一酸:“爸,他的父母,沒了,是被人害的,他家裏的公司,好像也快不行了……那個壞人封了消息,單清風今天通過他的朋友親自來找才知道一切,他應該要回去了。”
蔚圖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猶豫着問了一句:“蔚嬈,他們家,不普通吧?不然,怎麽會有那種可怕的敵人。”
蔚嬈點了點頭,手指緊緊地握住了衣角:“爸,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
蔚圖猛地看向蔚嬈,何時看到她這樣的小心翼翼,怕被拒絕的樣子,他嘆了口氣:“好,閨女想對了,不管去哪兒,有錢才好辦事,不過單清風怕是不會接受你的幫助,你對他這樣說,就說,是投資,以後他的公司盤活了,給我點股份就行。”
何咖一下子就瞪了蔚圖一眼:“這個時候你讓我女兒跟他談條件,他怎麽看我女兒……”
蔚圖無奈道:“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我是為了多借點給他,他聽了這麽個理由,也就好拿了!”
蔚嬈低頭盯着地面,整理好情緒後,才微笑着擡起了頭,一開口還是哽咽了:“爸,媽,我好愛你們啊!”
蔚圖和何咖就一下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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