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第三十一章“假面的魔鬼”

第三十一章 “假面的魔鬼”

覃唯希開着車一路漂移來到醫院，他随着人們一起等候電梯打開，他走進去，他無聲地按亮了頂層。

頂層往下，衆生相。

頂層裏，閻羅相。

原來可以發生在同一個地方。

原來同一個空間，可以分隔出兩個世界，誰也無法拯救誰。

當他跑到寂靜的頂層裏，當他奔跑着穿過走道，當他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腳步聲，心中忽然空蕩蕩的。

唯一一間敞開的病房，他很輕松地找到了單清風。

他站在門口，朝裏望見了兩個人。

“小葉！”覃唯希喊出聲，迅步跨門而入。

病床上已經被拿開了鐵鏈的單青葉還是倒在床上起不來，因為那一次賽車的人為意外，對，人為意外，梁經在成功之後非常坦誠。

他的斷腿被手術後，不曾被好好治療，導致他現在都懷疑自己以後能不能正常走路了。

單青葉灰暗無光的眼眸看向了覃唯希，說：“我不認識你。”

覃唯希看了單清風一眼：“我是你哥朋友，很早聽過你了，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

單青葉垂下了眸，木然道：“我哥的圈子從來沒有讓我加入過，以後我也不想加入了。”

覃唯希皺着眉，疑惑地瞄了眼單青葉，湊到單清風身邊，低聲說：“這孩子是不是被關傻了？”

單清風靜靜望着單青葉：“如果可以，他都想不要我了吧……”

覃唯希神情詫異，見怪物的眼神望着單清風，這男人這段時間春冰虎尾得有多艱難，他比誰都清楚，說到底還不都是為了他的弟弟。

現在他的弟弟就在他面前，他怎麽看樣子比之前更不幸福。

這不是他了解的單清風啊！

單清風按着眉心，笑了一下，要他做天使，去幹掉梁經，好吧，他承認他做不到。

他不是英雄。

他只是一個凡人，累了，真累了。

他放下了手，“覃唯希。”

“我在！”

他神情平靜：“梁經的屍體，你負責把他身上子彈弄出來，給他準備一副棺材，我以他心髒病突發的理由，給他舉行葬禮。”

“哦……他，死了？”覃唯希幹巴巴地講，目光複雜地盯着地上那具眼睛都沒閉的屍體，在瞥到梁經旁邊的梁江江的時候，目光一定：“她也死了？？？”

這心裏就有些發抖了，突然理解單清風為什麽說小葉不要他的話了，誰想要一個連環殺手做自己的哥哥呢……

“都是你？”覃唯希難以置信地望着單清風，臉孔幾乎扭曲。

單清風含笑道：“梁江江做的，暈過去了。”

覃唯希張開了嘴巴，乍看能塞進一個雞蛋。

“你是怎麽辦到的？”他幾乎要瘋了，“讓女兒殺死自己的父親？！！”

“愛嗎？”覃唯希捂了下臉，尖叫，“愛能讓女人變成禽獸嗎？不，禽獸也不會殺掉自己的父母……”

單清風黑眸深邃：“如果一個人被從小鞏固自私的天性，長大了有什麽做不出來的。梁經教女兒，難道會教她真善美？！”

覃唯希搖了搖頭：“梁經絕不是信仰真善美的人，所以不會。”

“所以結果在這裏，他把梁江江的性格塑造得幾乎是他的翻版，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不擇手段，不惜代價。”

“梁江江想要什麽，竟然這麽做！”覃唯希這個正常人表示真的看不透變，态的想法。

“我跟你說過的。”單清風看了一眼覃唯希。

覃唯希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目光，瞳孔微瞪。

“她早就說過，她爸爸老了活不長的話，也說過讓你娶她，未來是你們的，所以在她看來，她只是提前弄死了梁經。”覃唯希毛骨悚然。

單清風不置可否。

“梁江江的性格跟梁經沒有明顯區別，只可惜，智力遠不如她的父親。”

覃唯希扶額，“不管怎樣，她太可怕了……”

單清風望向只顧凝望窗外逃避現實的單青葉，微微失神：“我是不是也太可怕了？在他的眼裏。”

覃唯希猛地看向單清風，沒有錯過這個男人藏都藏不住的落寞，他再看看單青葉，徹底明白過來。

敵人一千刀，沒親人一個輕蔑的眼神疼。

單清風走了出去，說了最後一句話：“但是，我不會停止。”

心地純潔的天使，誰都想做，但總要有人做魔鬼。

這世上鬼魅橫行，他愛的恰都是天使。

他怎麽才能守護好他們的純粹呢？

只有一個辦法，他擋住魔鬼。

對，代價是被同化。

但沒關系，他永遠不會忘記保護他們。

單清風走到門外，沉默地點了根煙放進嘴裏，垂下的頭，紅了的眼無人看見。

從此，威脅他單氏家族存活的人，威脅他親人安危的存在，只要他碰見了，他一點點都不會客氣。

包括，曾經傷害單家人的那些存在。

門內。

覃唯希拉開凳子坐了下來，他看着單青葉，說明：“你哥是愛你的，你別怕他，他也是不得已。”

單青葉閉上眼睛，拒絕交流。

覃唯希往後一靠，凝望着這一個，經歷了糟糕，上帝卻依然守護着他的良好本性的幸存者，可惜單清風沒有被守護的運氣。

不然，誰想勾心鬥角，傷人傷己呢。

“小葉，他剛知道你們出事了的時候，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你沒見過，他跪在地上自閉得讓人害怕的樣子你沒見過，他滿身長刺懷疑身邊人驅趕身邊人的樣子你沒見過，他冷靜理智跟女朋友分手的樣子你沒見過，在上一秒鐘，他還跟我笑着說他要結婚了，他聲音聽起來都叫人安穩，你都不知道。”

“後來，他沒哭過，至少，我沒看到他哭過。”

“他回來的那天，機場前停着梁經的兩輛車，梁經要除了他。他死裏逃生，是我陪着的。”

“梁經拿你威脅他聽話，你知道你是他的命，他很聽話，似乎他早就料到了，凡是跟他有關的人，最後都會被梁經利用上，所以他讓我遠離他，我找他，只能深更半夜找，後來好一點了，因為他發現，梁經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但是他那個女朋友呢？如果，他不跟她分手，那個女朋友與我一樣對他不離不棄，現在，那女人還能是活的嗎？不是了，單梁江江就能弄死她，梁經只會幫梁江江，把她給埋了。”

“你哥一邊在跟梁經周旋，一邊在忙着保護我們，你以為你哥在外頭就比你好過嗎？！”

“每一天，梁經都想殺他，要不是你哥懂得利用梁經虛僞又虛榮的弱點，給梁經壓榨剩餘的那點價值，配合梁經演一場大善人的戲碼，你哥活不到現在，可你以為你哥真情願嗎？你以為你哥天天配合仇人不累嗎？明明恨不得殺了他，卻必須屈服他，你以為容易嗎？！”

覃唯希替單清風做出答案：“不情願。累。不容易。光我看到的過程都覺得不如跟梁經拼了，因為過程真的太煎熬了，換我，我可能要把牙咬碎了才能忍下這惡心，這屈辱，可我們又怎麽知道，他不是這樣做的呢，但他從來都不說。你設身處地為他想一想好不好？”

覃唯希安靜了一會兒後，低聲繼續：“梁經叫你哥和梁江江交往，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的感情問題。”

“你哥不能從感情角度去決定同意與否，首先梁經就不是用感情做事的人。”

“梁經是為了穩住梁江江，是為了讓別人看到他多重情重義，瞧哪個商人能像他，又扶持單清風，還讓女兒跟單清風交往……他從搞垮單家的那一天就在做戲了。”

“所以他想殺你哥，殺不了，他的戲不能虎頭蛇尾，外人還看着你哥呢，你哥能平安活到現在，靠的是配合他。”

“好，你說他茍且偷生，我更相信，如果他可以選擇，他會跟梁經直接拼了，哪怕背後只有一個被放棄了的破爛公司，他也會和單氏共存亡。”

“但，傷的是你啊，他必須配合梁經，你懂嗎？！”

“要不是他聰明，回國之前讓我大放他的消息，勾來幸災樂禍的媒體，他早就在回來的第一天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被梁經除掉了。”

“我知道，你今天看到了很可怕的一幕，我知道，你今天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哥哥，一個，會算計別人，對別人的糟糕經歷無動于衷的哥哥，但你沒看到的是梁經是怎麽算計你哥怎麽威脅你哥的，你沒看到的是當你哥哥經歷最糟糕的一切的時候，別人是怎麽對他無動于衷的，甚至，在這大半年裏，他成了商圈的笑話，因為他沒能及時回來送葬，誰都嘲諷他，因為他回來了以後直接宣布破産，委身于梁氏，誰都瞧不起他。但誰又知道，這背後是一個有權有勢的人給他挖的一個坑呢。”

“所有人都可以抛棄他，你怎麽可以？！唯獨你不可以。”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那麽反感你哥，但如果換你在外面，你會怎麽處理？！”

單青葉早就擡起頭看覃唯希了。

覃唯希無奈地看着他。

“你哥以前總跟我喝酒，喝多了就會說你，他總是感嘆，他有一個英雄主義情節的弟弟，他為此感到驕傲。”

單青葉眼底水波顫動，仿佛再聽一句就要落下來。

“我在想一個有英雄主義的人會怎麽面對他的仇人呢？或許你哥拿着一把刀提上去的行為，更讓你佩服。”

覃唯希聳肩：“的确很悲壯，很值得人為之銘記。”

“所以你瞧不起你現在的這個哥哥。”

他看着他：“但抱歉，我覺得你現在的這個哥哥，的确有時候讓我也害怕，但是，我佩服他，不是誰都能扛到冬天過去。”

單青葉緊緊地攥住了床單。

覃唯希說：“所以，死在冬天的行為，Idon'tcare。Ibelieve，很多人都跟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