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畫心上人

畫心上人

三月匆忙而過

眨眼已是四月，春雨欲遲，尋山踏霧。

清明放假時間公布，班裏同學都難得激動一會，這也就意味着可以放松幾天。

周政時依依不舍：“又要放假了，真舍不得你們。”

默默掏出幾沓試卷。

班裏衆人噎語：“......”

開心不過三秒，瞬間心拔涼。

即便是放假都逃離不了周政時的魔掌。

李星瑤轉頭回望，只見沈君行一改沉默，神色傷悲。

特意挨近，小聲柔語：“那就清明之後見啦。”

沈君行情緒不好，但對着李星瑤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強裝無事：“好。”

校門口處，沈文東已經在等候。

見人來，幫忙拉開車門。

沈君行疑惑着：“怎麽來這麽早？”

沈文東有點支支吾吾的，猶豫道：“先送你回老家，過兩天送你阿姨和小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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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沈君行冷漠回一聲，沒再問，乖乖上車。

要看兩個家，是忙了點。

汽車飛快疾馳在公路上，沈君行思緒逐漸放空。

拉下車窗，任由清風撲面而來。

行至半路，沈文東忽然問道：“通知下來了嗎？”

短暫走神被話語聲拉回思緒，沈君行背靠在座椅上仰頭嘆息：“估計清明前後吧。”

沈文東聽着有點難受，肉眼蒼茫。

孩子總要長大，但他有點不舍。

“以後在外，有什麽事記得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沈君行侃侃而笑，難得打趣：“怎麽，我一個電話你就打飛滴過來嗎？”

“嗯！”沈文東十分認真。

條件允許，多遠都去。

沈君行沒再說些什麽，倚靠在車座椅上休息。

側眼偷望爸爸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心裏同樣不舍。

但可惜的是他要長大了，為了理想，終歸要遠去。

雨水紛飛中，陰雲過霧。

一年時間沒見，媽媽的墓碑前再次堆滿漫天紛飛的薔薇花。

這一次只有沈君行一個人來，形單影只略顯孤寂。

除草，掃墓，祭拜，一如既往，熟悉模樣讓人心疼。

神色平淡、感傷愁顏，看似隐忍、抑悶卻無限蔓延。

做完這一切，沈君行坐在媽媽墓碑前。

眼神空洞目視前方，有心無神。

緩慢伸出手，一朵薔薇正好落在手心。

看花入迷，腦海中的畫面也随之倒影，重新回憶起有關于媽媽的一切。

那樣明豔的微笑，那樣溫暖的擁抱，有關于媽媽的一切都是那麽鮮活，就好像她從沒有離去。

直至雨勢漸漸變大，沈君行這才起身離去。

離開前依依不舍看了墓碑上媽媽的照片一眼，一次一次刷新着有關于媽媽的記憶。

平淡話語盡是心酸：“那我就先走了。”

每年就見那麽一次，下一次再見也許就要等很久很久了。

轉身離開，春雨與清風相送，薔薇飄零。

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撿了一瓶子的薔薇花，用以度過每個深不見日無處可訴的思念。

而在另一處山頭

李星瑤陪同陸小雨前往祭拜。

下車以後陸小雨尤其倔強，不管說什麽都要自己将祭品給背上去，并且叮囑道：“你在這裏等我，負責将小電瓶看好就行。”

但李星瑤還是擔心：“要不我還是陪你上去吧，車放在這裏不礙事的。”

“不。”陸小雨堅定拒絕，拍拍李星瑤肩膀示意沒事随後轉身進墓園。

其實她有點難堪，不想難過的時候被看見。

尤其是在清明這樣的特殊時節，以後就只剩她自己一個人來祭拜了，不管如何都得先強迫自己接受，習慣那令人痛得發苦的傷悲。

李星瑤不再強求，獨自坐在山腳邊發呆等候。

不經意轉頭望向後山，剛好看見那爬滿枝頭的薔薇。

“好看。”

看着薔薇花，她又想起了沈君行，薔薇似乎是他的摯愛呢。

思考片刻，起身将那跌落在地上的朵朵薔薇撿起，捧在手裏視若珍寶。

細細聞嗅，清香怡人。

那麽好看的花，可以考慮曬幹最後做書簽。

一半自己留着，而另一半、給他。

半山腰處

陸小雨費好大勁才爬上去，氣喘籲籲。

面前兩座墓相鄰而立，一座很新，一座很舊。

新的那座是姥姥的，墳頭紙雖歷經風霜敲打，但依舊還能成型。

而舊的那座是爸爸的，碑前布滿青綠草芥，經年之久就連上面的照片都已變得模糊，看不清爸爸的容貌。

有那麽一瞬間就連她都似乎忘記了爸爸的模樣，只能在依稀記憶中尋找。

紙幣燃燒的煙霧混雜着雨水，濃煙直嗆鼻撲面而來。

“咳咳咳......”陸小雨被煙熏得厲害，視線也被模糊掉。

但她并沒有停止燒紙，反而越燒越盛，仿佛只有聞着煙火味才能直切感受到姥姥和爸爸的存在。

祭拜結束之後，陸小雨看着眼前的下山分岔路陷入沉思。

下山的路有兩條，一邊是荒無人煙、雜草叢生的密道。

而另一邊則是人員來往擁擠，祭拜隊伍三五成群的大道。

陸小雨這會有點心怯，莫名自卑。

她可以鼓起勇氣一個人上山祭拜，但卻沒有勇氣直面別人一家大小有說有笑伴随行走，看着眼紅又妒忌。

周圍人時不時對她投來審視的目光，目光刺眼、意味難明，仿佛就像是在問：哎，那個小女孩她怎麽一個人來祭拜，是沒有家人的嗎？

觀望着，猶豫着，不禁将視線轉移到那條荒無人煙的小道上。

或許這才是最适合她的下山路，沒有旁人的目光，心裏也能痛快些。

但是……

即将要準備下山那一刻她卻後悔了。

她不喜歡這樣荒無人煙的陰深小道，遠遠望去仿佛就像是她了無希望的人生。

絕望湧上心頭，自卑将感官麻木。

她不甘，咬緊牙關，就連握着籃子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緊緊抓着。

彷徨思索間，下一秒，堅定轉身。

她要走開明大道，不想因為自己是個孤兒就活得像只陰溝裏的老鼠。

忽視他人目光，遙望遠方大步前行。

哪怕再艱苦，都不允許自己活得懦弱。

墓園門口

見陸小雨出來，李星瑤趕緊上前：“怎麽樣？累不累。”

“不累。”

陸小雨撇去悲傷，此刻心境豁然開朗。

“阿瑤，我們去追風吧。”

“怎麽追？”李星瑤驚訝于陸小雨的情緒變化，明明上山前還是悲傷暗淡，但下山以後就像是看透世事般清透且明朗。

陸小雨跨大步上電瓶，拍拍後座：“上車你就知道。”

她要和風賽跑，而追逐的目标是前方的落日。

鄉鎮小道上，陸小雨加大油門在公路上飛奔。

風聲從耳邊潇潇而過，眼前是無盡的橙色落日和青山藍海，一眼無邊。

這樣的景色她最喜歡了。

“阿瑤，我好開心。”

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勾于嘴角，如花般盛放。

李星瑤釋然松一口氣，坐在後排緊緊抱住陸小雨，笑意附和：“開心就好。”

這也是她所期盼的。

“将悶悶不樂都趕走吧。”

從今以後，邁向開朗。

“好，”陸小雨默默記下。

目視前方羅馬大道，熱淚如血液沸騰。

伴随日落，淡淡彩虹現于夕陽下，為美麗傍晚多加一分絢爛。

或許，她應該要活得像彩虹般。

管他什麽，出彩就是。

晚上到家

李星瑤将白天收拾的花瓣都拿出來仔細擦拭幹淨，趁着微風舒爽放置在陽臺吹晾。

恰巧沈君行信息來，李星瑤故作玄虛：【等放假回去，給你帶個小禮物。】

【是什麽樣的禮物？】沈君行已經迫不及待。

李星瑤得意笑着：【秘密。】

撫觸手中花瓣，不禁思緒飄遠，浮想聯翩。

他那麽喜歡薔薇花，應該會喜歡這份禮物的吧。

待花瓣吹幹，迫不及待制作禮物。

傾注漫天溫柔月色，只為給他最好的禮物。

從午夜到天明，直到晨初第一抹太陽初升，李星瑤連夜趕工終于将這份禮物做完。

半米高相框內，以花瓣堆疊人形，按照沈君行的身形勾勒出一個投籃進框的英姿挺拔背影。

人如花，花豔人，青春佳人絕世無雙。

等了那麽久，她總算是等到了可以将這副畫送出的機會。

假期結束

李星瑤迫不及待踏上返校行程。

懷中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生怕磕着弄着被損壞。

陸小雨醋意起：“也沒見送我那麽珍貴的手工禮物呢。”

她有點妒忌。

李星瑤有點小害羞，臉蛋紅撲撲的。

真要到送出去的時候反倒還有點緊張。

特別是聽到小雨調侃，小心髒亂跳得厲害，幾乎要脫體而出飛到沈君行那邊去。

嬌哼哼道：“你就別笑話我了。”

校門口

正當兩人準備進去，剛好碰到迎面走來的沈君行。

陸小雨偷偷取笑，離開前還不忘捏了一把李星瑤的小腰。

這小羞澀模樣還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阿瑤，”

沈君行小跑兩步上前，将距離拉近。

李星瑤努力平穩小激動情緒，笑意甜甜：“早呀。”

摸着手中的畫，心意悄悄游走。

沈君行一眼就注意到李星瑤手中抱着的那個東西，好奇問道：“我的禮物嗎？”

“對。”李星瑤害羞點點頭。

見四周人來人往，特意指了指學校的小花壇：“走，進去說。”

沈君行乖乖跟随，時不時靠近到身旁護着，生怕有人撞到李星瑤。

花壇裏

李星瑤小心翼翼将畫掀開，豔陽荷光輝映下更顯得畫像栩栩如生、熠熠彩光。

“這……”

沈君行驚訝不已，晶瑩墨珠閃爍，很明顯有被驚訝到。

“是花，也是畫。”

當然，最核心的是畫上的人。

沈君行一眼就看得出這個投籃的男孩是自己，一時間激動不已、心跳澎湃。

“這做得也太好了吧。”

他激動得失語，視線所到之處全部被面前的花畫所占據。

畫上的花更是自己最喜歡的薔薇花，為此增添非凡意義。

“喜歡嗎？”李星瑤期待着。

沈君行感動滿滿，熱淚将墨珠澆灌，生出點點淚花。

“喜歡，很喜歡。”

再次擡眸對望，愛意如烈火叢生，芳心随心花似洪濤波浪般沖湧。

激動着，卻也努力克制着，生怕會吓到阿瑤。

迫使自己理智，最後将所有感激都化作一聲：“謝謝。”

“喜歡就好。”李星瑤同樣在摁奈着激蹦亂跳的小心髒。

做這幅畫之前她也想了很多，但再多的畫面都不敵他現在的笑意燦漫。

沈君行小心翼翼将畫捧在懷中，透過玻璃輕輕觸摸。

“你知道嗎，薔薇花是能給人帶來好運的。”

李星瑤好奇着：“是嗎？”

她之前都沒聽說過呢。

沈君行信誓旦旦道：“只要你對薔薇花虔誠許願，它就會幫你實現願望。”

“真有這麽神奇？”李星瑤很明顯有點不信呢。

“嗯哼，”沈君行得意挑眉，看樣子對此深信不疑。

“所以你許的願望實現了？”

沈君行從口袋裏掏出一瓣薔薇花，若有所思，最後轉而交到李星瑤手上：“我許下了一個願望，在不久的将來就會實現。”

他期待着，盼望着，因為這個願望将會直接改變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