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修士長
修士長
威綸趕到了這間普普通通的辦公室。
此時已是深夜,橘黃色的能源石在輻射罩裏發出黯淡的冷光,每個人的臉都被照得像死屍般慘白。他們都望着桌子上那個透明的圓形魚缸,眼神恐懼僵硬。
“厄爾所長,”他大步走進房間,目光逡巡一圈,就看向最前面那人,“貴所還沒走?”
厄爾正是前文提及的第一研究所所長,同時也是教廷的榮譽執事。
他看着威綸警惕的目光,苦笑道:“有您先前那番話,我要是不把事情查明白,怎麽敢離開?”他就怕自己剛走,後頭一所也得被審判所圍起來。
實在不行,就算讓二所頂上去,總也得平複了白塔的怒火。
威綸露出一個假笑,走到畢斯的座位前:“我不得不警惕,厄爾,研究所在這方面是有歷史先例的。教宗閣下回來之前,我得保護好他的教子,你會體諒我的吧?”
他和厄爾對視,兩人目光的含義只有彼此能夠明白。
厄爾走過來,謹慎地低頭:“您放心,那都是過去了。何況那項計劃早就停止,教皇冕下親自下的令,現在神殿騎士團的團長就是中心聖城的聖子,今時不同往日,誰也不敢再……”他把聲音壓得極低。
威綸冷淡地哼了一聲。
其實他也沒有多關心希裏安,不過他和羅蘭不合歸不合,西聖城的聖子是公共財産,幫羅蘭保護聖子同樣也對他自己有利。
誰能保證自己不會有受傷的哪一天?
要是李希在這裏,沒準會蹦出一句“人在江湖飄,豈能不挨刀?”所以保護好大夫,就是保護自己的金瘡藥。
威綸将目光重新聚在魚缸上。
魚缸直徑不過三十幾公分,裏面一汪清水,圓形的缸底鋪着一層淺淺的河沙,随意地丢着幾枚鵝卵石,幾縷水草悠哉地飄蕩。
活物是三條小魚。
小魚不過是極普通的河魚,拇指長短,背鳍側鳍尾鳍都是半透明的銀灰色,游動靈活,看上去生命力十足。
乍一眼望過去,這魚缸和魚不但毫不起眼,就算注意到了,也發現不了任何異樣。
除非湊到魚缸跟前,仔仔細細地看……
魚的眼睛一般都在頭的兩側,沒有眼睑,但卻能轉來轉去。當威綸微微俯身仔細觀察時,發現這三條魚竟然從沒有吐過水泡!
那股淡淡的黑煙正是從魚的身上冒出。
他蹙眉對上了一條正對着他游過來的小魚,小魚轉動眼珠,突然,那對魚眼珠子從黑白分明變成了血紅色。它們死死地盯着他,一下子将淡淡的驚悚放大了無數倍,最糟糕的是,他已經無法移開視線,身體完全動彈不了。
下一秒,那魚突然張開嘴,原本無害的魚唇裏是密密麻麻的尖齒,就像很多護城河裏投放的食人魚一樣!
它像一道黑影竄出了水面,直撲威綸的門面。第二條魚和第三條魚緊跟其後,全都撲向了威綸的臉。
衆人發出驚恐的大叫,厄爾受驚之下朝後跌倒,連滾帶爬地遠離魚缸。
“砰、砰、砰!”
門口突然響起了連續三聲槍響,伴随着刺目的光。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遮住眼睛,等了一會兒,他們放下手,發現威綸已經直起身,桌子上到處都是水,而那三條僵屍魚已經掉在了魚缸周圍,真正變成了死魚。
威綸松開手裏的日冕,踉跄一下才站穩。
他擡頭看向門口,一群比僵屍魚殺氣還重的黑衣修士站在門口,為首一人正端着槍,槍口刻着一圈金色的經文,一縷硝煙将散未散。
“道森。”他挑起一側眉。
“請叫我修士長,大主教閣下。”此人放下槍,露出了後方冰冷秀麗的五官。
這人正是沉默修士的領頭人,修士長——梅格麗.道森。
她個頭比大部分男性都高,穿着純黑色修士袍更顯得冷峻。和身後的沉默修士一樣,她也留着棕色的短發,一雙深色的眼睛比堅冰還要堅固冰冷。
教廷的神職人員大部分都為男性,女性走的是另一條修習道路。梅格麗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不過話又說回來,凡是見識過她的本事的人,誰敢把她當成普通的女修士?
梅格麗走過來,氣勢和威綸不相上下,由于她的身份,甚至隐隐壓過了對方。她匆匆一掃那幾條魚,眉頭緊鎖:“我們在外面審問了清潔女工,她說過畢斯養了四條魚。”
四條,還有一條在哪裏?
威綸回憶起畢斯那副瘋狂又血腥的死狀,腦子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畢斯的屍體還沒檢查吧,”他若有所思,“也許剩下那一條,就在畢斯的身體裏。”他慢慢說出自己的猜想,思緒反而越來越清晰。
“如果是這樣,說明畢斯根本不是因為在地窖受到次級人魚的污染,才變成那副模樣。他本來就已經被這些僵屍魚影響了。”
他篤定道,“畢斯手下的研究員交代了,他今天去地窖以前就非常暴怒,和以往完全不同。”
“審判庭會查清楚。”梅格麗聽完沖他颔首,轉身沖沉默修士們比了個手勢。
這夥人就像一群沉默的黑影,悄無聲息地迅速離開。
這時屋子裏響起了好幾聲籲氣,大家面面相觑,才發現彼此都一樣,剛才因為畏懼幾乎忘記了呼吸。
威綸看着梅格麗等人離開的方向,按理說,這時候教廷就該撒手了。
可他實在覺得不安。
聖城原本應該是最安全、最純淨的地方。這裏不但有教廷,神學院,還庇護了大量的普通教民,結果在這樣的地方,卻存在邪崇。
威綸神色不善地一一掃過屋子裏的人,這些穿着白大衣的研究員,和這棟白色的建築物。
沒錯,源頭就是研究所。
每個對上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縮,實在是紫衣主教的眼神太吓人了。仿佛他們個個都是殺人兇手……尤其是厄爾,他剛剛站起來,就被威綸冷箭似的盯住。
“閣下?”厄爾心驚膽戰。
他雖然也是教廷一員,但畢竟只是挂職。為什麽如今譬如沉默修士,或者是大主教,都是這麽可怕的年輕人?
威綸居高臨下地看他,從牙縫裏吝啬地擠出威脅:“小心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研究,要是讓我發現……”要是讓他發現邪崇根源與研究所有關,他才不管教皇冕下怎麽說,勢必要讓研究所從西聖城滾出去!
他遲早會接管西聖城,他的地盤,怎麽能染上污點?
“大人——”厄爾來不及解釋,就見紫衣主教的袍角翻起卷雲,嫌惡地離開了辦公室。
“……”
“……大主教閣下也太吓人了……”
不知是誰小聲嘀咕。
人人皆有同感。
威綸心情不佳地往研究所外走,教廷的人依然還在搜檢,至于審判庭的人反倒不見蹤影。
他朝馬車走去,邊走邊想:如果以這次的事來看,希裏安倒也不算讨厭的闖禍精了,畢竟沒有他,畢斯和僵屍魚也不會如此順利而“無害”的暴露出來。
想想便知,那魚缸擺在畢斯的辦公室,一天之內多少人進出?畢斯上下班又會接觸多少人?要不是這次解決掉了,萬一畢斯在街市上爆發,恐怕本城區已經亂了。
遠在白塔的李希打了個噴嚏,茫然地四下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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