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掉粉

掉粉

世上只一月, 網上已三年。

在互聯網上三天不露面，都可能會被人忘記，更別說一個月不露面。

“不要告訴別人”的帳號, 已經開始大量掉粉, 你一個搞八卦的娛樂號，一個月不出來娛樂大家, 那還有什麽關注的必要。

“青簪吟”的帳號，罕見的沒有掉粉, 還小小的增長了幾千個粉絲，悄悄突破了五萬。

肯定有催更催新歌的，但也有人自發的幫着解釋，“你當原創歌曲是蘿蔔白菜嗎？想要就去地裏割一茬兒？”

“又不是翻唱，怎麽可能說來就來。”

這解釋倒也能讓人信服, 不管是混互聯網還是混江湖, 有才華的人總是會被偏愛。

說起翻唱, “海的女兒”在翻唱界實火，但遺憾的是“萬物生長”幾乎沒人翻唱，只有幾個以翻唱為名行搞笑之實, 也順便讓網友明白翻唱這首歌到底有多難，幾乎是地獄難度。

不過一樣有音綜買了版權, 據說是準備自己重新填詞, 用中文翻唱。杜箬還沒看到成品，只能說，祝他們好運。

菜狗子阿菜幾次發微信，杜箬都拖了很長時間才能回複。他問杜箬是不是在國外, 所以有時差。

杜箬正愁怎麽說呢，他自己找了理由, 正好默認。

“你一個月沒動靜，粉絲已經在流失了。你要是做着玩的，無所謂，要是想好好經營，還是得上上心。”

“謝謝，這個月太忙了，實在沒精力。”

程海雅也寄來了新品快遞，“為了擴産的事，這個月忙的都不行了，別的來不及了，只能先把聖誕限定款弄出來。”

有鹿角發箍，麋鹿抓夾，雪花碎發夾，聖誕樹發圈和聖誕襪豎夾，還有一頂雪花皇冠馬尾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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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地建新廠的事，沒聽程海雅提起，杜箬也沒有催，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不過聊完新品，程海雅還是提了一嘴，“新廠區的地，我們已經買了，正在考察産品線，建廠還準備過段時間。”

買地買的其實是使用年限，這個相信不用再特意說明。

杜箬心想，程家還是有些家底的。

很多白手起家的人，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就像程海雅的親媽，執掌家裏財政大權，能随時掏出八位數現金的人，為了省一份工錢，還要在自家的旅店裏當前臺。

于是很多人便說，看吧，這就是他們能攢下八位數家底的原因。不不不，錯了，大錯特錯。

勤儉節約是美德一點也沒錯，但美德不是她攢下八位數家底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這間旅店的前身，是他們家的宅基地。随着城市化，工業化的進程，整個鎮子繁榮起來，有了消費的需求，宅基地才有可能變成旅店。

有了本錢，才有了後來程老爹開的小工廠，他們只要保持勞動者的本色，不被人拉去玩些不該玩的。經濟形勢不發生變化，一直向好，那麽日積月累之下，就會有今天。

但你現在讓一個年輕人去當前臺，再吃苦耐勞，哪怕不吃不睡，也不可能攢下八位數，攢個五位數，都要當一句，你厲害的評價。

新品寄到學校，杜箬察看之後，收到了行李箱，準備周末回家拍視頻。

好在精靈語一事，給她積攢了上百萬金幣，暫時不用再為金幣發愁。

朋友圈裏，不時看到燕月出來曬圖，“難得的好天氣，散步！”

然後就是自己的美照，還有不經意拍到的新包，新鞋。

燕陽的朋友圈幾乎沒有動靜，杜箬不知道是他不愛發朋友圈，還是因為她不可見。

還沒翻幾下，就發現人真是經不起念叨，燕陽竟然給她發來了微信。

“你軍訓結束了吧。”

聽起來像是沒話找話，杜箬回複之後，他又不說話了。

到了晚上臨睡前，燕陽的微信又來了，“我有點事回國了，總之，謝謝你。”

杜箬摸不着頭腦，回複了一個問號，見對方沒回複，便倒頭睡下。

第二天一早，摸到手機，才發現燕陽半夜的時候，發了很長一段回複。

大意是說，前段時間的理財，他把自己的私房錢一百萬全投了進去，還把家裏幾百萬的存款投進去了。本來他還準備找給公司提供貸款的公司借一筆錢出來，但杜箬的提醒，多少還是對他産生了影響，想等一等，如果真的沒問題，再來操作。

沒想到，短短兩個多月，就出了問題。理財APP停運，公司退租搬家，現在所有投了錢的都在報案，合計損失可能高達十幾億。

杜箬看完，撇撇嘴，她算是知道，前世為什麽這家夥被放逐，肯定是找借貸公司借了一大筆錢還不出。最後搞不好還得讓親爺爺去求燕歸，幫着出手才還上這筆帳。

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麽蠢的，都有人提醒了，還覺得天上會掉餡餅。看樣子，就算是投胎投的好，也一樣能憑實力全輸掉。

整整一天，燕陽也沒再給杜箬發信息，杜箬就默認為這事跟她不會再有關聯。

洗完澡借口累了，爬上床，其實是想試試運氣，抽幾首歌曲，不然放到一天抽，非人類的暴擊過于密集，容易吐。

聽完兩首非人類歌曲，杜箬十指緊扣使勁壓在胸前，才沒有發出哀鳴。物種的多樣性，她算是見識的夠夠的。

宿舍門被人敲響，高年級的學姐過來串門，寒暄幾句就向他們推薦她兼職公司的福利。

“真的特別簡單，拿學生證就能貸，誰都有個不湊手的時候。或者想買個電腦，平板，手機啥的，早買早享受，一個月也還不了多少錢。何必還苦哈哈的去攢呢，那多費勁。”

李婷和周照當然是不需要的，一個宿舍裏待了一個月，都知道這倆條件不差。至于杜箬，宿舍裏的人暫時摸不着門道，說她條件好吧，她的衣服護膚品都極為普通。說她條件差吧，她用的電腦手機又是最新款。

王思齊倒是自己承認過，她本來是六百分的種子選手，但高考之前生病，害她發揮嚴重失常。又因為選擇複讀還是上大學，父母發生了分歧，鬧的非常不愉快。

所以她不敢開口要禮物，只帶了用舊的電腦和手機來學校。她确實有打算，找個兼職攢點錢，買新手機或是新電腦。

聽到學姐的話，忍不住心動。

“那利息是多少？”

學姐一聽這話，就知道穩了。

“利息很低的每個月才百分之二的手續費，找個兼職這點錢算什麽，還能提前還。”學姐的嘴皮子利索的很，三二下就介紹完了，其實王思齊還沒完全弄明白，但學姐已經開始了話術。

“你還信不過我嘛，咱們一個學校的，還能害你？貸多少呀，學妹。”

一般人說到這個地步，就該簽字了。大學生面子薄，尤其是剛來的新生面對學姐的時候。

別看你上個網，好像人均段子手，杠精加話唠，其實現實生活中，很多人見着陌生人，根本張不開嘴。而且，完全不知道怎麽拒絕。年代越早，這種情況越嚴重。

“五，五千吧。”王思齊此時被學姐牽着鼻子，順着她的話就說了下來。

“反正是貸，幹脆貸一萬，把電腦和手機都換了。”學姐幫王思齊決定道。

就在王思齊要說好的時候，杜箬實在聽不下去了，從床上翻下來。熱情的對學姐道：“唉呀，這種好事怎麽不叫我，快快，算我一個。”

學姐笑的牙肉都露出來了，趕緊又掏出一份協議，“快快，這裏簽字。”

“等一下，我數學不太好，先算明白再簽。”

“沒問題。”學姐拍着胸脯，“保證明明白白，我還能讓學妹吃虧？”

杜箬拿出紙筆，一萬塊貸一年，百分之二的月利。

“利息一共二千四百塊，對不對。”

“對，一個月就二百嘛。”

王思齊也好，李婷或者說周照也好，都在點頭，這話沒錯。

“好，那是不是你們放貸一萬，我每個月還二百，年底把本金還給你們？”杜箬眨着她的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着學姐。

學姐嗤笑，“當然不是了，這是分期，你一個月要還我算算，1034，834是本金，200是利息。”

“每個月都一樣嗎？”

學姐肯定的點頭，這還能弄錯嗎，她都算過多少回了。

“那就不對了呀。”杜箬反問。

三個舍友和學姐看向她，用眼神提問，哪裏不對。

“我還了八百多的本金，剩下的本金就沒有一萬了，為什麽還要算利息。”

這……

學姐愣住了，學妹這是數學不好嗎？你是在這兒等着我吧。

另外三個人緩緩點頭，放在數學裏，這道題再簡單不過，為什麽放在生活裏，他們竟然一點都沒反應過來。

“畢竟我們是借錢的，一次性把一萬借給你了，所有貸款都是這麽算的。”學姐一臉淡然，只要你們想要錢，就跑不掉。

“每個月都在還本金，根本不是一萬塊讓我們用一年，折個中，也就是一年用了五千塊的額度，但要付出二千四的利息。”

為了五千塊，付二千四的利息，杜箬看向王思齊，如果這麽說了，她還要貸款，那就沒必要攔着。

王思齊的臉色果然變了，之前光聽到百分之二，覺得還挺劃算。而且一年的時間，她做做兼職，怎麽都還上了。現在一聽，這簡直就是冤大頭，趕緊搖頭。

“我還是不用了，不好意思學姐，耽誤你時間了。”

杜箬也一臉歉意，“是啊是啊，真對不起，我們覺得太貴了。”

學姐走的時候，冷若冰霜，眼裏恨不得噴火，尤其是看杜箬的表情，純純想刀人。

“謝謝你啊杜箬，我怎麽跟傻了一樣。”王思齊懊惱道。

“你只是不好意思拒絕，她又強勢，所以被帶跑偏了。其實，五千塊付二千四的利息，一點也不貴，真正貴的，在後頭呢。”

“啊，還有什麽？”這次是三個人一起發問。

“他們最希望的，是你還不出來。到時候利滾利，為了一萬塊，你們家得賠上一套房子。”

三個人都傻了，一萬塊對比一套房子？

“不可能吧，這……這也太誇張了。”

“學姐這麽坑人，都沒人管嗎？”

杜箬哭笑不得，“憑學生證就能貸款，你們覺得，是因為學生的信譽好嗎？”

錯了，是學生背後的家長有實力，自己的女兒聲敗名裂和賣房子之間，大多數家長會選什麽，不言而喻。

三個人齊齊抖了一下肩膀，莫名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

“世界本來就是惡意的，只不過我們之前，一直被人保護，所以感覺不到而已。”

杜箬太清楚了，窮人家的小孩，沒有父母保護的小孩，和富人家的小孩，被父母無條件保護的小孩，所面對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