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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玉仙觀時, 天上已經飄着好些風筝。
祁烨這年紀當然對放風筝沒有興趣,但他對看兩個孩子放風筝有興趣。
“就在這裏吧。”他為他們選了一處好地方。
藍天,白雲, 清風, 草地。
孟清泠深呼吸了口氣, 真好!
屈年給二人遞上風筝。
孟清泠拿得是只蝴蝶風筝, 孟序的是只喜鵲風筝。
祁烨問:“可會放?”
“小菜一碟,”孟序稍微辨別了一下風的方向, 招呼姐姐, “跟我跑。”
既然弟弟會,她就不費力氣了,孟清泠照葫蘆畫瓢, 弟弟怎麽做她就怎麽做。
姐弟倆在草地上小跑着, 臉上洋溢着笑。
祁烨也跟着笑。
屈年忽然道:“您這麽喜歡孩子, 怎的不早些娶妻, 自己也生幾個?”
祁烨:“……”
他還真沒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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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日子過得太逍遙了, 娶妻後到底不一樣, 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以後再說吧。”
現在這樣也挺好, 有兩個孩子陪着, 又有趣又熱鬧。
風筝漸漸就飛上去了,孟清泠仰頭盯着,一邊慢慢放着線。
十指纖纖, 是雙極漂亮的手, 纖弱得像花瓣,但牽着線拉扯時又好像很堅韌。
許信順着手指往上看, 目光忽地一閃。
怎麽又是她?
因為某些顧忌,他選擇放棄了姜小芸, 趁着踏秋人多,重新尋找目标,但像姜小芸這樣的姑娘很少,他一連看了好些日,誰料又被他碰到孟清泠。
他忽然想到前幾日随從查到的事:謝琢有次急着從兵部趕回宮,那日正好是嘉福公主請了這位孟三姑娘。
當時他就猜,謝琢應是去見她。
可若太後同意這樁親事的話,早就請天子指婚了……
謝琢偷偷摸摸,許是太後不同意。
許信眼眸漸漸眯起。
這姑娘确實長得不錯,也難怪謝琢會看上她,如果他再推波助瀾一下,謝琢也許就會為這姑娘昏了頭,做出荒唐的事情來。
到時又樹敵又惹惱太後,自然就會對表弟有利了!
許信起身離開時,湯琦正好趕到。
駿馬四蹄翻飛,攜帶着一股疾風。
裙衫被吹得一陣飄動,孟清泠轉頭看向馬上的少年:“這位公子你……”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毗羅的……”湯琦翻身下馬,“就是戚綸,我是他朋友,剛才在南門街,我們見過。”
湯琦長得濃眉大眼,英氣勃勃,就算前世沒見過,也不至于這麽快忘掉。
孟清泠道:“我記得你,湯公子,我是想問你有何事?”
小姑娘眉目如畫,一張瓜子臉很飽滿,粉嘟嘟的,既有少女的清麗,又有孩子的可愛,實在很合他的喜好,湯琦揚眉道:“我想多了解了解你,故而追來。”
無論是他的眼神還是他的t行動,都讓孟清泠瞬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她将線往回收了一點,淡淡道:“不必了解,湯公子,我們不合适。”
湯琦:“……”
他以為自己夠直接了,結果這姑娘更直接。
那所謂“乖巧”的印象瞬間崩塌。
祁烨此時走上前來:“你姓甚名誰?找我外甥女有何事?”
眼前男子身材偉岸,眉眼淩厲,壓迫感十足,湯琦朝他行了一禮:“我姓湯,叫湯琦,我來此并無要事,只是想跟孟三姑娘說幾句話。”
“那說好了嗎?說好了就快走。”
“……”
她家的人都這麽直接嗎?
湯琦表情錯愕。
孟清泠看在眼裏,撲哧一笑。
這一笑又叫湯琦的心微微一蕩。
其實直接點也沒什麽不好,彎彎繞繞的相處起來才累呢,湯琦道:“那我就直說了,孟三姑娘,我覺得你不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多見幾次面,若是合适,我會來提親。”
祁烨:“……”
這小子哪兒冒出來的?
“泠泠,你何時認識他的?”
“剛才,就在南門街遇到我大姐夫的時候。”
他那時正跟外甥說話,沒有注意,祁烨皺眉,瞪一眼湯琦:“才認識就打算提親?”
湯琦撓撓頭:“一見鐘情不都這樣的?”
祁烨:“……”
孟序拉着風筝過來,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道:“就憑你?”
姐姐可是連大皇子都拒絕的!
這少年看着就沒什麽能力,指不定還是個纨绔子弟。
湯琦挺起胸膛:“我可是吉安侯府的世子,怎麽?配不上?”
據他所知,孟清泠的家世也是一般。
孟序慢慢收着線:“你以後會知道的。”
湯琦莫名其妙。
在孟清泠眼裏,湯琦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少年,所以才能如此輕易就提到嫁娶:“湯公子,此事我當你沒有說過,你既是我姐夫的朋友,如果想放風筝,我倒也可以借給你。”
湯琦受到了很大的侮辱:“我幾歲了還玩風筝?”
他十九了好嘛!
“不過我以前很會放風筝,要我教你嗎?”
“她已經放上去了,還用你教?”孟序擋在姐姐前面,“我姐姐是姑娘家,你注意分寸,請走吧!”
他是侯府世子啊,這孟姑娘的家人怎麽一點都不給他面子?
湯琦想不通,但也感覺再待下去對自己并無好處,便抱拳道:“我今日是有些唐突了,還請諸位見諒,改日我一定會登門道歉。”
祁烨見他态度還不錯,笑一笑道:“登門道歉倒是不必,但我外甥女既對你無意,下回便莫再見面了。”
湯琦:“……”
離開的時候,他對自己産生了很大的懷疑。
他家世,外貌都很不錯,就算性子急了些,也是坦坦蕩蕩的,且還奔着娶妻的目的沒有糊弄,怎麽他們會考慮都不考慮一下?
湯琦一路騎回了京城。
在兵馬司衙門找到戚綸後,他大倒苦水:“那孟三姑娘的舅父,弟弟都很嚣張啊,連我這個世子都不放在眼裏!毗羅,他家到底什麽情況?難怪你當初會娶你夫人,可是有什麽來頭?”
戚綸火了:“你覺得我是看重家世的人?我娶她才沒管她是哪家的呢!”
“好好好,你別氣,”湯琦把他按回椅子上,“但你不覺得奇怪嗎?我這條件,配得上那孟三姑娘吧?”
“難說。”
“……怎麽難說了?”
“就是難說。”
湯琦瞪他:“你是不是我朋友?”
其實戚綸是說不清楚,在他看來,那孟三姑娘挺厲害的,但非要他說出個子醜演卯來,說不出。
“你自求多福吧。”
湯琦好勝心上來了:“我就不信了,我讓我娘請她來我家做客,看看我家什麽樣,照理,她見過你夫人的生活,應該也十分向往的。”
戚綸問:“令堂會同意?”
“她是你夫人的堂妹,以我們兩家的關系,我娘不會不同意,她就巴望我成家後好立業呢!”
“……行吧。”
回去後,戚綸跟孟清月說起此事,但并沒有告訴她,湯琦已被拒絕。
孟清月訝然:“是中秋節在雲陽樓遇到的那位湯公子嗎?”
她見過一面,但并未交談。
“是,就是他看上你堂妹了。”戚綸覺得湯琦是自找苦吃,但好歹是一起長大的朋友,還是想幫一下忙。
印象裏,那公子似乎長得不錯,還是個世子。
孟清月問:“他是做什麽官的?”
“尚未謀職。”
孟清月立刻就嫌棄了:“這樣的話,恐怕配不上泠泠。”
戚綸感受到了湯琦所說的“嚣張”,挑眉道:“他是世子,以後是要襲爵的,還配不上你堂妹?再說,就他這身份,要謀職也不難。”
“話是這麽說,但泠泠的條件嫁誰不行?他就算是世子,也不是他看上,泠泠就要同意的。”
戚綸一陣頭疼,擺擺手:“不說什麽條件了,也不說什麽配不配,你好好想想,她有沒有可能喜歡上玉振?”玉振是湯琦的小字。
孟清月搖搖頭:“我不知。”
“你不知她喜好?”
“真不知,她從來沒有透露過。”不止堂妹,妹妹也沒說過喜歡什麽樣的公子。
“……”
這有點出乎意料,戚綸本以為小姑娘聚一起都會談論自己的喜好的。
“那與你說了也沒什麽用。”
孟清月歪頭道:“怎會沒有用呢?我可以去問問泠泠的……如果她喜歡,那當然好,不喜歡,我就問問她喜歡什麽樣的。”正好也去看看堂妹。
戚綸“唔”一聲:“可以,你盡快去一趟,确定了我便去勸一下玉振,省得他白費功夫。”
“那我明日去?”
這也太快了,戚綸道:“明日正好是休沐,不準去。”得陪他。
“……那後日?”
“可以,我幫你跟母親說一聲。”
很快又能見到堂妹了,孟清月興高采烈吩咐甜杏準備上門帶的禮物。
夜幕降臨,月如銀鈎。
孟清泠同舅父,弟弟在豐樂樓用了晚飯,此時才回。
楓荷看她困意深深,忙提了熱水來。
孟清泠坐在浴桶裏,險些睡着。
淡淡的月光透過窗灑在她肩頭,銀光一片,楓荷笑着道:“姑娘怎麽那麽累?”她們也沒跟去,不知玩了什麽,“難道還去了別處不成?”
“就是放風筝,賞花,還爬了個卧虎坡,倒也不是累,剛才喝了一點酒。”她掩住唇,打個呵欠。
“難怪,舅老爺就是好酒,沒讓您喝醉不錯了。”
孟清泠莞爾,又催促:“快些,我真困了。”
楓荷忙拿起白玉瓢。
這一覺睡得很沉,等睜開眼,陽光已落滿整間卧房。
她問:“幾時了?”
銀花就在床邊:“快到午時,姑娘。”
居然睡這麽久。
孟清泠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銀花道:“姑娘,大殿下來了。”
孟清泠手搭在床沿:“在家裏還是在門外?”
“家裏,舅老爺正準備跟他比試投壺。”
“……”
什麽情況?
她很奇怪:“無端端的比什麽投壺?”
“大殿下說是來教您的,結果舅老爺說,投壺他也會,讓大殿下先過他這一關。”
原來謝琢想到的是投壺。
孟清泠驚訝。
她前世并未見過他玩投壺,他從來都是練習騎射的……
難不成是在她去世後生出的興趣?
不過舅父也會嗎?她沒見舅父玩過。
孟清泠穿上繡花鞋,随意披了件外衫就出去。
銀花在後面追着道:“姑娘,您頭發都沒梳呢,這要被大殿下看到,不合适吧?”
“誰說要被他看了?”孟清泠加快腳步。
院內已經擺上青壺,箭矢也已準備好。
謝琢看着氣勢如虹的祁烨,掌心不由微微出汗。
不過這青壺剛拿出時落了灰,應該是許久不用……
他練習過,祁烨沒有練習,也不是一點成功的機會都沒有。
謝琢深吸一口氣,朝祁烨一笑:“請。”
祁烨仍是把他當草包的,聽說他也想當外甥女的半師,只覺荒唐,但念及他的态度,還有守信,決定給一次表現的機會,至于最後如何,還是要看外甥女的決定。
他取了一支箭矢,手微微揚一揚,尋找感覺,而後沉靜下來,手腕一抖,箭矢劃出優美曲線,準确無誤落入壺內。
一氣呵成。
“到你了。”祁烨看向謝琢。
謝琢也取了支箭矢。
畢竟練習了成千上萬次,他不需要尋找感覺,只憑經驗,謝琢瞄準過後,也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投射。
祁烨有些吃驚。
草包皇子居然真的會投壺?
怎麽沒聽說他有這方面的本事呢?
他眉梢微揚,又取了支箭矢。
這次箭矢穿過了青壺的右耳,乃是難度很高的“貫耳”!
謝琢知道祁烨在給他壓力了。
他也确實有壓力,可到了這一步,懼怕是最沒t用的事,他緩緩取出箭矢,屏氣凝神,手腕一甩,将箭矢準确地穿過了青壺左耳。
居然一直跟自己持平,祁烨頓時起了好勝心。
他雙手持箭矢,準備來個最難的雙貫耳。
萬良在旁邊看得汗流浃背。
這祁公子啊,也太不給主子面子了。
他家主子可是皇子啊,就沒有一點顧忌嗎?
也是主子傻,居然對一個商人如此客氣,其實只要求天子指婚,他們又能奈何?非得用這樣迂回困難的方式,他實在無法理解。
祁烨瞄準過後,雙手一揚,兩支箭矢平行朝壺耳落去。
謝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盯着箭矢。
幸運的是,投中左耳,偏離了右耳。
他輕舒口氣。
祁烨摸摸鼻子,有點遺憾。
以前他是能中的,應是許久不碰,生疏了。
謝琢随後也取了兩支箭矢。
不知自己能不能中,他忽然想到妹妹說得“向上天祈禱”,忙在心頭默念了一陣,而後手一揚,将箭矢投了出去。
“雙貫耳”!
中了。
躲在院門口後偷看的孟清泠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
哎呀,又小看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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