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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嗒。”
林薄停住腳步,一塊石子從他腳下滾落下去,磕碰在旁邊的石壁上,發出碰撞聲,然後落入了懸崖深處,毫無聲響。
林薄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沒想到自己說什麽來什麽,這條路的盡頭真的是懸崖。
他嘆了口氣,總不能再跳一次懸崖,這次誰知道有沒有那個好運能活下來。
在他轉身要走,看看有沒有其他路的時候,懸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青石板路。
這一切都發生在林薄的眼皮底下,那深不見底的懸崖在他面前徑直變成了一條路,路的兩旁是古色古香的宅邸。
林薄又踢了一塊石頭上去,石頭在上面滾了幾圈,和平常的地面沒什麽不同。
這一切都太過古怪,林薄決定先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路,他在密林中進進出出,沒有絲毫收獲。
最後只能沿着懸崖邊走,無論走出多遠,都還是回歸了原處,林薄走了幾次,選擇了放棄。
青石板路鋪在他的面前,明晃晃地昭告他,要麽困着,要麽過來。
林薄走了上去,空氣中夾雜着雨後的清新,遠處霧蒙蒙的。
這個小鎮整體顏色是天青色,每一條縫隙,每一片瓦礫都在述說着他們的歷史有多悠久。青苔藏于角落,綠色的一小叢,偶爾有一兩朵花野花從中冒出,權當點綴。
“滴答滴答。”
水滴從屋檐上流下來,奏出悅耳的曲調。
霧氣在不斷擴散,雲煙一般包圍住了這個小鎮,林薄身在其中,看向來路,那裏早已沒了樹林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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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後是長到看不清盡頭的小巷,林薄注意到,每家每戶都挂上了紅燈籠。
這個燈籠是霧中唯一可以看清的顏色,也是這個小鎮唯一溫暖的顏色。
漸漸地,空氣中傳來了飯菜的香味,林薄好像聽見了有人在說些什麽,也許只是寒暄,也許是争吵,但當他仔細去聽時卻聽不真切。
林薄跟着味道來到了一個院子前,他敲了敲門,沒人答複。
“後生,你在這裏幹什麽?”
年邁的聲音吓了林薄一激靈,這個人是什麽時候來的,一點聲響都沒有。
他的臉挂上了微笑才慢慢回頭,易容丹的效力早在昨日就過了,現在是他的臉。林薄一直都知道別人容易對自己這張臉網開一面,也從不吝于去利用這一點。
連他自己都喜歡好看的人,又何必因為這個衡量別人。
後面是空的,林薄的笑僵在臉上,懷疑自己是不是闖入了鬼屋的老窩,想要直接離開這裏。
“你這後生怎麽不說話?”
聲音是從下面來的,林薄低頭,發現是一個佝偻着背的老太太。
白發蒼蒼,身形瘦小,一只手拿着籃子,另一只手提着一個燈籠。此時正不滿地看着林薄,皺紋在臉上擠出了深深的褶痕。
林薄面容真誠,眼神懇切:“阿婆,我是從外頭來的,沒到過這邊,看到這裏有人做飯就想來問問。”
阿婆放松了些,嚴肅不滿與慈眉善目不過一瞬之間:“你們這些後生我還不知道?又是來參加祭典的吧。”
說到祭典這兩個字時,阿婆臉上浮現了一種深感榮幸的神情,就好像這是什麽至高無上的典禮一樣。
林薄将這個發現記在心裏,祭典,是慶祝什麽?還是祭拜什麽?是凡人還是神明?
一無所知的他只能繼續求助阿婆:“阿婆,我是跟別人一起來的,他們跟我說這裏有個祭典一定要我來參加,結果現在他們人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他們也沒跟我說清楚,我一個人在這裏,也不了解這到底是什麽。阿婆,你能不能跟我講講?”
說到最後,林薄流露出了幾分情真意切的哀求,對于他來說,一腳被踢進了秘境,走了條最倒黴的路,遇上了十輩子都難見的怪物,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最後來了這個到處都透露着詭異的小鎮,這個地方在他眼裏跟陰曹地府沒什麽兩樣。
阿婆打量了一下他,發現他兩手空空,身上沒有帶任何東西,和林薄描述得差不多慘。
“行吧行吧,你先跟着我進來。”
阿婆推開門,林薄跟在後面進去。
院子裏正坐着一個女子,袖子挽得高高的,正坐在凳子紮着什麽東西。兩個孩子坐在他的對面,一男一女,也有模有樣地跟着一起做。
半個還沒紮完,一個孩子就不耐煩了,将東西一丢:“娘,我想出去玩。”
一個這樣,另一個也立馬學模學樣:“娘,我也不想做了,紮這個好麻煩。”
“就是就是,我才不想紮。”
兩個孩子手牽着手想要跑開,那女子眉毛一橫:“坐下,做完這個才能走。”
或許是兩個孩子很少見母親的這副模樣,都被吓在原地不敢動,哇哇大哭。
院門這邊的動靜吸引了他們的注意,紛紛跑到阿婆面前:“娘、娘好兇,我不想做這個。”
沒想到一貫疼愛他們的奶奶也沒有像往日一般縱容他們,她的眼裏不再是慈愛的光,反而是同意他們母親的話:“快去做,做完了才能走!”
這位阿婆的語氣比那女子有過之而無不及,說完嘴裏還碎碎念着什麽,林薄只聽見了“在上”兩個字。
兩個孩子哭哭啼啼地回去了,拿着沒紮好的東西繼續動手。
女子看見阿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站起身說道:“娘,飯我做好了,放在鍋裏。”
阿婆點點頭,向她解釋林薄的身份:“這個後生是外面來看祭典的。”
女子沒多看也沒多問,繼續坐下去紮着東西。
阿婆把林薄帶到了廳堂,找了把椅子坐下,跟林薄講起了這個祭典。
“我們這個小鎮嘞,叫龍福鎮,幾千年前就存在了。”
龍,林薄眸光一閃,抓住了一點線頭。
“在很早以前,”阿婆的聲音回蕩在廳堂,将林薄帶入了那個故事,“龍福鎮只是個普通的小鎮,不叫龍福鎮,也沒有祭典這種東西。”
“後來啊,不知是不是作的孽太多了,就開始下雨,連續下了好幾年,鎮子都被淹了。小鎮上的人啊,就往山上跑,水每天都在漲,人也就只能不停往上爬。那些跑不動的,爬不動的,都死在了水裏。”
“往上爬的人越來越少,糧食不夠,衣服不夠,天就像破了個洞,這雨從沒停過。後來這群人也不想爬了,這水漲的太快了,直接到了半山腰。”
“就是在這個時候,天上突然出現金光,雨停了,七彩霞光從雲裏面照出來,是龍!是龍救了我們所有人!”
阿婆突然激動起來,聲音變大,扯得嗓子沙啞:“就是那條龍救了我們!”
她重複了好幾遍這句話,才繼續向下說道:“為了将這份功德感恩在心,我們就舉辦了祭典,每十年一次,這個傳統一直流傳了下來。後來這個傳統就被外界知道了,很多像你一樣的後生會來看。”
聽阿婆這麽講,好像一切都說得通,這只是一個為了銘記龍神功德而做出來的祭奠活動。但林薄汗毛豎起,抓住了一些盲點。
這個小鎮的人作的孽太多了,是什麽孽,他們曾經做過什麽事,這裏當初又發生過什麽?這個故事發生在很早以前,具體是多早以前?據林薄所知,這世間早就沒有龍了,一切和龍有關的記載都斷絕在千年前,為什麽這個阿婆說得這麽肯定,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見過龍。
而且阿婆說,這個祭典在整個修真界都很有名,經常會有人來看。怎麽可能,林薄在心裏否決了這個說法,他在這個世面待了兩百多年,不說全部走遍,但大部分地點都是去過的,根本沒聽過有這個祭典。
太多的疑點充斥在林薄的心頭,他拒絕了阿婆叫他留下吃飯的好意:“我看天色不早了,還要去找他們,等晚一點就不好找了。”
出門之前,林薄再三謝過阿婆,将門阖上,才發現自己指尖都涼透了。
現在的霧氣比一開始進來要少了許多,可以看清楚兩邊的店鋪。林薄随意找了一家客棧進去:“住店。”
小二帶他去了樓上,林薄推開房門,陳舊的木門吱呀作響。
“咳咳。”
這個灰塵也太重了,嗆得他喉嚨痛。
裏面的一切都是暗沉的色調,如果有人來參加祭典,客棧會這麽破舊嗎?
林薄在門口站了一會,等裏面的味道散盡才進去。
他先是打量了一圈這個地方,然後走到窗前,想看看這裏對着什麽地方。
将窗戶支起,林薄的手下意識搭在窗沿上,卻感覺濕氣浸透到皮膚裏面,他輕輕揉搓着指腹,上面有水。
窗沿的顏色沒有什麽不對,除了陳舊一點和其他地方沒什麽兩樣,但那點水不是林薄的錯覺,林薄抿唇思索,指尖敲過整個窗沿,這裏全部都有水,仿佛這個木頭在水中泡了足夠久,就算外表被瀝幹,裏面也還是揮之不去的濕意。
不止是窗戶,旁邊的一切,連帶着這個房間,所有東西的裏面都是濕的。換言之,這是一件水房,它不在林薄的視線之內,卻處處存在。
怎麽可能會有水浸透過每一處,林薄想不明白,就算是每日都下雨也不會将一個好端端的客棧變成這樣。
等等,林薄頓了一下,每日都下雨……阿婆說過的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就開始下雨,連續下了好幾年,鎮子都被淹了。”
這就對了,林薄想,只有這裏全部都被淹了才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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