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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他說謊!”
一個弟子控制不住地驚叫出聲:“我和師兄師弟們都檢查過,那裏根本就沒有魔疫的痕跡!”
怎麽可能!林薄睜大眼睛看他,想找到一絲他在說謊的線索。
那座城分明早已被魔修控制住了,魔疫吞噬着城內的人,他們出不去也跑不掉,連求救都無法發出。
林薄看見染上魔疫的人失去理智強行入魔,對無辜的人動手,啃噬他們的屍體,最後爆體而亡化為一灘血水。
而被攻擊到的人也被染上魔疫,成為一個無解的死循環,一個魔修穩坐高臺哈哈大笑。
他把這一切當成演出,最後也淪為林薄手下的演出。
魔修死後林薄走在城內,有人拉住他的衣角,林薄看見那只手已經沒有了皮肉,白骨上面沾着塵土。
“殺了我。”那人與林薄對視,眼淚沖刷着臉上的污垢,他咧開嘴笑着,被鹹濕的淚水嗆住,“求求你殺了我,快來不及了。”
這個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林薄看見凸起的獠牙撐開他臉上的皮肉,瞳孔由黑轉紅。
劍沒入他的身體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就像林薄此時的心情,他想吶喊,卻只能沉默。
有人看見這一幕,他們慌亂地想要跑過來,林薄聽見有了哭着說了一聲:“殺了我們。”
染上魔疫的人不可能活下來,他們只會失去理智不斷攻擊別人,如此循環往複,直至最後一個生靈死亡。
他們在哭嚎,而林薄無聲舉起了劍。
再之後的一切林薄就無從得知,他再次醒來之後就被關押在刑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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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堂的長老走到林薄身前,重重地指着林薄:“我們派了人去,那裏根本就沒有魔疫的痕跡。”
“不可能!”
長老一甩袖子,看着林薄慌亂的模樣,閉眼說道:“那裏确實有魔修的痕跡,死去的人身上也有魔氣存在,但林薄,這不代表你是無辜的。”
“魔修死了,你為什麽還在殺人?一城的百姓因你而死你還有什麽想狡辯的?”
林薄的大腦一片空白,不斷地重複道:“怎麽可能,這不可能!”
怎麽可能會一絲痕跡都沒有,魔疫的痕跡不可能消失得這麽快,是誰抹去了痕跡?
林薄抓住這一個想法,啞着聲音說道:“有人……肯定有人抹去了痕跡!”
就算極命宗的人來晚了沒有探查到,那季遇之和葉青久他們應該看到了,林薄透過層層人群看見他們,緊跟在後的是躲避的目光。
“我和葉師弟裏裏外外都探查過了。”季遇之往前走了幾步,頂着林薄茫然的目光說道,“沒有發現魔疫的痕跡。”
一錘定音,這句話把林薄釘在罪名之上。
林薄不願懷疑親近之人,只當是兇手來得太快,自己一時不妨入了圈套。
希望很快被打破,步不語擅闖了牢房,看着林薄一字一句說道:“是葉青久說的。”
“不可能!”
林薄怎麽能相信相處了那麽久的師弟居然是背後主謀,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否定了步不語的話。
“我親眼看見他和長老陳述你的罪名,季遇之也在旁邊作證。”
“林薄。”步不語很輕很慢地說,“是葉青久說你殘害同門,勾結魔族。你的罪狀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由他親口陳述的。”
“信不信由你,我只負責告訴你真相。”步不語說完以後吐出一口濁氣,“我會去求師尊來救你。”
林薄眼眸失去神采,只剩死寂,他木然地說:“我沒做過。”
步不語想說些什麽安慰他,最後化為三個字:“我知道。”
林薄沒有等來步不語也沒有等來師尊,他看着葉青久的眼淚,聽見他說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什麽也沒做過。
林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他只問了一句:“師姐呢?”
葉青久的一腔衷情被這句話堵住,他沉默片刻,說:“師姐因為擅闖被關押起來了。”
林薄睫毛低垂,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神色。
到了行刑日,此時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有人信有人不信,都不妨礙他們想看熱鬧,刑堂門口擠滿了人。
執法堂的長老宣讀他的罪名:“罪人林薄,勾結魔界,背叛師門……濫殺無辜。”
這罪名之長讓外面一行人目瞪口呆,有人小聲說道:“我怎麽不覺得師兄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外面議論紛紛,長老頓了一下,接着說道:“觸犯三十二條戒律,處以斷念七十二鞭,廢除仙骨,面壁思過崖六百年,逐出師門。”
這一切都進行得無比順利,話本終究是話本,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有反駁,林薄在衆目睽睽之下受完了所有的鞭刑。
痛意由□□蔓延到靈魂,林薄像是一座雕像,不哭也不笑,神情漠然,仿佛傷口不是出現在他身上。
林薄是第一次來思過崖,這裏峭壁險峰,設在雲層之中。
這裏和牢房也沒什麽不同,還有浮雲為伴,林薄走出來些靠着石壁往懸崖之下看。
風将一陣争吵帶給林薄,林薄忽然僵在原地。
“你來這裏做什麽?現在你跟我說你後悔了?”是葉青久的聲音,林薄從沒聽過他這樣的語氣,冷笑與譏諷并存。
“這個計劃你也有參與,現在你不會覺得你是清白無辜的吧?”
季遇之壓低聲音怒道:“你沒跟我說過林薄會有這麽大的罪名!”
“那你想怎樣?你現在去找長老說清楚真相,去跟林薄說是你害的他變成這樣?”
季遇之語塞,兩人一時陷入沉默。
林薄獨自消化着這些信息,突然覺得好笑,他算什麽東西,居然也值得季遇之和葉青久聯手來陷害。
“咳……咳咳。”
林薄抹去嘴角的血,他也想知道自己與他們這兩百年的感情到底算什麽,他又何罪之有。
在思過崖的這段日子有不少人來來往往,林薄冷眼見着季遇之的擔憂和葉青久的哭訴,沒再說過一句話。
林薄的外傷好了個七七八八,與往日看上去沒什麽區別,只是人更清瘦些,眼神也沒有以往平和,積壓了一些沉重的情緒。
“師姐。”
林薄等的人來了,他眸光難得有了幾分溫度。
步不語抓住林薄的手腕,空空如也的經脈與破敗的身體讓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難看。
一塊石頭遞到林薄手中,靈力順延而上穿過空蕩的經脈,晃動的畫面出現在他腦海中。
留影石記錄的畫面很短,一句“我最讨厭這個師兄了”久久不散。
林薄以為自己早就看開了,卻還是被突如其來的話語傷到。
他把失去光彩的留影石收在步不語給他的儲物戒中,懷揣着最後一絲希冀問步不語:“師尊有說什麽嗎?”
步不語沒說話,搖了搖頭:“師尊沒有見我。”
步不語還想為師尊說些什麽,所有的言語在看見林薄黑眸的一瞬消失殆盡。
“師姐,我走不了,你該回去了,要是讓人看見又要引發事端了。”
上次讓步不語受牽連林薄後悔良久,也讓他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就是個罪人,最好不要靠近任何人。
林薄跳入風的懷抱,讓風給步不語托去一句保重。
思憶香燃盡,葉青久緩緩睜開眼,從過去的夢境中醒來。
泉水中的林薄已經全然恢複好,正靠在石壁上深眠。
葉青久撩開的他的發絲,手下的側臉閉目缱绻,他卻沒有生出其他的旖旎心思。
他将師兄拉入了自己的夢境,一同經歷過去的那些回憶,愛也好恨也罷,他不信過去在師兄心裏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林薄眼睫微顫,察覺到這一點的葉青久肌肉繃緊,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林薄從長夢中醒來,一時間還有些恍惚,看見葉青久的一剎更是有些愣神。
淺淡的香味包裹在這裏,林薄想到了什麽,直直地問道:“這是什麽?”
葉青久知無不言:“思憶香。”
剩下的不用多說林薄也懂,他沒想到葉青久居然這麽早就已經對他不滿。
林薄浸泡在泉水中,久違地感受到神志的清晰,他這些日子受周赴的影響太大,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般。
想到周赴,林薄伸手點在自己的胸膛處,這裏是傷口的位置,他險些死在了自己手中。
葉青久誤會了他的動作,以為林薄依舊是一心尋死想要與周赴殉情,那根岌岌可危的神經直接斷開。
“你又想着和他一起死?”
知曉是葉青久誤會了林薄也不願解釋,不言不語地避開他的視線。
“你為了他尋死覓活,他算個什麽,我又算什麽?”
“我是壞人,之前做錯了事我認,但他有什麽重要的,你才認識他多久,憑什麽他也可以踩在我頭上?”
“與你一起經歷百年的人是我,走遍了十四洲的人是我,南洲島的萬盞花燈是我為你放的,為了你不要命的人也是我!”
“你能愛上何離鶴,能愛上季遇之,也能愛上他,那我呢?為什麽我不行?這百年來我算什麽?”
葉青久抓住林薄的手抵在自己的心髒:“你若是真恨我倒不如直接殺了我,這條命償還我的罪好不好。”
手底下是活躍的心跳,林薄甩開葉青久的手:“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胡說八道,原來我做的這些都是胡說八道。”
黑色的紋路爬上葉青久的臉頰,像是要将他扼殺。
見他這樣林薄冷喝道:“你先出去。”
葉青久不甘心地走到亭欄處,不多時林薄也走到旁邊,他的身上還帶着些水汽,聲色平靜:“我們談談。”
眼前的葉青久讓林薄很陌生,他直視着葉青久的眼睛:“你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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