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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林薄見陳玉錦愣在原地，悠哉悠哉在一旁問道：“舍不得我不肯走了？”

陳玉錦把信怼到林薄的眼前：“叫你說對了，這下真不用走了。”

步不語在信中只要求陳玉錦一人留下，她再三囑咐剩下的弟子路上小心，站在屋頂上看着飛舟消失在天際。

林薄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忽然擡頭打斷了陳玉錦的擔憂：“過幾日我與你一同去鬼界。”

陳玉錦驚喜地沖到林薄身旁，也沒問原因：“你可不許騙我。”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林薄把她的頭發揉亂，“行了，明日我來這裏找你，去探查一下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麽。”

林薄慢慢走在回客棧的路上，想着該怎麽處理剩下這個大麻煩。

“不行！”

“我只是告知你，不是求得你的同意。”

“不行就是不行！現在這些宗門連事情源頭都沒找出來，你才修煉成什麽樣子就要跑到那麽亂的地方去！”

葉青久氣得渾身發抖，拍得桌子震天響。

林薄利落地封閉聽覺：“就是那裏不對勁我才要過去。”

時過境遷，林薄終于想起了自己修仙的目的，修道如果不為救人哪有何意義。

周赴要找，事情他也要查。

剎那間葉青久想起了當時被師兄善心支配的恐懼，林薄最後落得這個下場也是被他利用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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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久因林薄又想重蹈覆轍的念頭氣得心頭酸澀：“你又想着救人？你能救多少人？”

“救不救得了也要做了才知道。”

看着林薄油鹽不進的模樣，葉青久又愛又恨，他咬着舌尖死死抑制內心的陰暗。

一道紅光從葉青久指尖浮現，他将這一個法術送入林薄的體內，林薄被定在原地，被迫看着葉青久的動作。

“你又何必這麽做。”

林薄曾在極命宗藏書閣的古籍中學過這個法術，如今已經不多見了，不過他想到葉青久的身份倒也沒什麽疑惑了。

以壽為引，命線相連，施完法術後葉青久面色蒼白不少，清晰地感受到林薄躍動的心跳。

“我不放心師兄出去。”

這是一個單向法術，林薄所受的攻擊會轉移到他身上，而他的存在對林薄毫無影響。

他曾想着與林薄締結道侶關系的那一日施展這個法術，可惜他等了很久這一天也沒到來。葉青久眼底浮現笑意，但這個陣法他還是用在了林薄身上，無論相隔多遠他都可以感受林薄的存在。

林薄後悔當時沒多看一眼，現在連解開這個法術都毫無頭緒。

葉青久的虎牙抵在唇上，一派天真模樣：“拿我的命償還師兄所受的罪好不好？”

“你從來都聽不進我說的話。”

“師兄也不願答應我的請求。”

兩人透過對方的眼瞳看見自己的身影，樣貌與眼前人是截然不同，神情卻如出一轍。

“師兄，我要走了。”最後還是葉青久敗下陣來，低低地哀求道，“近日魔界動蕩，我不在身邊師兄要保護好自己。”

回魔界這件事葉青久已經拖了很長時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必須離開。可是他放不下林薄，一想到與林薄分開葉青久便被恐慌填滿，他害怕再次收到消息就是陰陽分隔。

“知道了。”林薄不甚在意地轉頭離開，阖上門的前一秒側過臉頰，垂落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神情，“你也是。”

……

雷聲轟鳴，密集的雨點落在地上濺起不小的水花。

昨日說完那一番話後葉青久就離開了，偌大的客棧只餘寥寥數人。

林薄沒用靈力擋着水汽的侵入，衣擺已經濕了一片，深色的水跡盛放，衣服由淡轉濃的顏色也別有美感。

“林薄！”

陳玉錦撐着把傘站在不遠處，忙着躲開小水坑，自有一番樂趣。

待林薄走進後她問道：“我們去哪呀？”

林薄淡然回道：“不知道，到處走走吧。”

陳玉錦随手指了個方向：“那就先從這邊找起。”

雨勢不見轉小，瓢潑大雨掩蓋了林薄的說話聲。

陳玉錦扯着嗓子喊道：“你說什麽？”

林薄笑着示意她看向自己的肩膀，陳玉錦的傘正靠在上面，那裏已經濕了一大片，雨水不停地從上滑落到袖口。

陳玉錦默默把罪魁禍首移開了些，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沒過一會陳玉錦自己也笑了起來，輕點着腳尖在水中跳躍，傘面的水花随着她的動作飛舞，奔向各地。

“這裏我還沒來過。”

陳玉錦驚嘆地看着雨中古樓，在雨線和霧氣的襯托之下，這裏既精致又詭異。

看見這個建築林薄恍然發覺自己是來到了柳惟的地盤，他傘面輕點陳玉錦的傘面，“你的方向有誤，這裏我來過了。”

“那真是可惜。”陳玉錦見這一路上都沒有什麽發現也放松了些，不在意地說道，“換一個地方吧。”

兩人并肩走向另一個方向，雨勢太大，林薄察覺右側的樹叢似乎動了一下。

他輕飄飄地掃過一眼，只當是雨水的打擊。

陳玉錦走在他的左前方，興致不見地左顧右盼。

一只手從後方伸出，飛快地拉住她的衣袖，一把傘代替了她剛才的位置。

傘面上是巨大的窟窿，傘骨碎裂滿地。

銀光穿透雨幕，銳不可當地刺向黑影，陳玉錦捏緊傘柄：“終于肯出來了。”

祝月刺了個空，被陳玉錦召了回去，貼在她的身側。

雨水順着林薄的臉龐滴落，長發卷曲地纏繞在臉側，他舔了一滴落在嘴唇的水，紅口白牙，像是從水中出來的怪物。

黑影癡迷地看着這一幕，身軀抑制不住地顫抖。

陳玉錦訝異地看着眼前的人，這居然是個清瘦的少年。黑色的瞳仁很大，面色蒼白，神情陰郁，穿着打扮與正常人無異。

林薄低聲念着咒語，眼前的人消失，四周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蒼白。

“是個魔修。”林薄輕輕地說，寒意從背後升起，他看見這個人身上背負了無數業債。

業債将這個魔修吞沒，林薄似乎能從這個人身上聽見哀嚎聲，除去制造魔疫的那個魔修，他從未在一個人身上看見如此多的罪行。

“真好看。”魔修的聲音分毫不差地傳入林薄耳內，“我的新藏品。”

“噌——”

陳玉錦擋在林薄的身前，劍身擦過魔修的手掌，那上面不知覆了一層什麽，鋒利的劍竟無法留下任何痕跡。

“你在想什麽！”

陳玉錦手肘撞了林薄一下，敏捷地避開魔修的攻擊。

林薄回過神來，靈力從他的眼瞳散開，魔修興奮的臉近在咫尺。

這個魔修激起了林薄不好的回憶，想到這些業債的來源，林薄眼神一厲，攻擊愈發狠辣。

無數雨水刺向魔修，魔修并不把這些招式放在眼中，越過雨水的防線，五指成勾直沖林薄的面門。

腥氣四溢，紅色的液體濺在林薄白皙的臉上，被不停歇的雨水沖刷幹淨。

林薄的睫毛微顫，一滴血從上面滑落，他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魔修。

陳玉錦站在魔修身後，神情凜冽，祝月穿透了他的胸膛，将他釘在地上。

“結束了。”

陳玉錦将劍拔出，利落地将上面的血液甩下，雨水會掩蓋一切痕跡。

地面上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林薄身體快過意識，攬着陳玉錦瞬間出現在十步開外。

“沒有結束。”那個魔修爬了起來，“才剛開始。”

林薄和陳玉錦可以看清他正在跳動的心髒，那上面有一道明顯的劍傷，此時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陳玉錦視線一滞：“這是什麽怪物？”

“小心！”林薄擋住魔修的一拳，在巨大的沖擊之下往後倒去，靠着樹幹喘氣。

不管是什麽怪物都不可能永生，沒有人可以脫離輪回。不死的怪物，雨水流入他的眼睛，林薄眯眼看過去，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死的怪物。

林薄聲音清澈，分毫不差地投入戰場中：“既然死不了，那就……再殺一次。”

陳玉錦應聲而動，祝月撕裂雨幕，千萬道劍光籠罩住魔修的身影，席卷這片土地。

“我說了，才剛開始。”

魔修的聲音出現陳玉錦的身後，傷口中的血肉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正在不停生長。

長刀一挑，魔修弓身往後避開，林薄背靠着陳玉錦，拿刀的動作與印象中的姿勢一般無二。

林薄沒有用過刀，但他見周赴用過，畫面閃過腦海，他的意識比身體更熟悉長刀。

林薄将額前的頭發捋到腦後，冷漠的神情為眉眼增添幾分攻擊性，長刀破開空氣，伴着雷聲而行。

一瞬間的閃電照亮烏雲下的戰鬥，長刀插入魔修的喉間，林薄将刀一橫，眼前的頭顱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一層水花。

陳玉錦視線跟着看過去，卻猛然瞧見那頭顱的眼睛眨了眨，她心道不好：“躲開！”

林薄下意識地往後撤開，長鞭砸在他剛剛站的位置，瞬間出現一個深痕。

“兩次。”

林薄寒毛直立，這個聲音居然是從地上的頭顱發出。

不遠處的身軀長鞭一甩，将落在地上的頭顱卷起，他雙手捧着放回了原位，本已分離的血肉接觸後如無序生長的藤蔓，重新黏合在了一起。

一條血線出現在魔修的脖子上，歪歪曲曲地繞了一圈，像是醜陋的蜈蚣正攀附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