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做賊

做賊

“又是半夜三更的。”林韞站在牆外頭咕哝，“自從碰見你之後我怎麽老是半夜三更爬人牆頭？”

“少誣陷半夜三更。”他半真不假，“以前爬我牆頭的時候還有過中午呢。”

林韞思考了一下，笑了：“那時候你還挺兇的。”

“對幾次三番爬我牆頭的小賊，不兇一點怎麽行？”他笑眯眯地曲起關節敲她額心。

“你馬上也要變成小賊了，五十步笑百步。”她不滿地打開他手，足尖一點，就爬上了府牆，在上頭居高臨下地往下看，“快點，小賊。”

兩人在府內的行進全靠林韞的記憶，可林家府邸經過一番改造，許多地方與之前大不相同。

“其他的再怎麽改，這種地方肯定是林家主書房。”林韞帶着謝珩一路躲躲藏藏，停到一處建築前。

林府的戒備比她想象的要森嚴，也不知是不是做多了虧心事，才這麽怕鬼敲門。

不過怕也沒用。

她見左右無人，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在書架上一陣翻找。

“奇怪……怎麽全都是些四書五經？”林韞翻得有些煩躁。

依照她的了解，林家主的可能性最大，難道他提前把東西轉移或者銷毀了？

若是前一種還好說一些，若是後一種就……

“阿韞，來看看這是什麽。”謝珩喚她。

林韞轉過身去，看見謝珩手邊的一尊小獅子銅像，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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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位置有些怪，竟然在書架上。

難道……

她瞳孔一縮，有些激動道：“擰一下，說不定是密室！”

謝珩依言，卻紋絲不動。

林韞有點洩氣，很快又在房內找了起來，可是外面突然起了火光，還有人奔跑的聲音，邊跑邊喊着：“去那邊看看！”

她閉了閉眼，被發現了。

還什麽都沒找到，若是被發現在此，那真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楚。

她把火全發給了那只可憐的獅子，一巴掌拍下去：“你怎麽不是密室入……”

話沒說完，看着轟轟隆隆旋開的書架，眨巴兩下眼，尴尬道：“還真是……怎麽還用拍的……”

謝珩彎了彎眼睛，牽起她手往裏面走：“找到了就是好事，還是你我見識不夠，當真是第一次見需要拍一巴掌的密室機關。”

密室不大，收拾的很幹淨，桌子上擺着一些瓶瓶罐罐，兩邊地上放着幾只匣子，每一只都上着鎖。

“你說……這些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她看着那堆小匣子，輕聲道。

不等她攔，謝珩已經掏出匕首，三下除五二開了所有匣子上的鎖，招呼她：“那就來看看。”

林韞神情複雜：“你還會這一手？”

謝珩腼腆一笑：“藝多不壓身。”

她無言片刻，還是誠實地走過去翻找起來。匣子裏有些是瓶瓶罐罐，有些是一封一封留存好的信件。

“吾兒，見字如晤。……我已将藥放入香囊，就算是驚鴻将軍，也抵不住……”

“吾兒……”

那上面的字跡是林家主的，林韞認的很清楚。

她垂着眉眼安安靜靜地一封一封看過去，直到最底下的一封信。

“吾兒，許久不歸，父母甚是想念。不知為何要認此女為親女，萬望告知。”

日期是林韞熟悉的，她記的很清楚的自己找到生父生母的時間。

所以其實她找到的所謂家人，從始至終都知道這是一場騙局。

父親的慈愛，母親的激動，哥嫂的歡迎……

從一開始都是假的，她只是其中的一個角色，陪着他們演了這麽一場戲，再以他們希望的方式退場，成全了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謝珩是陪着她看完的，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是默默地攬住她肩，把人摁在自己懷裏。

“阿韞……阿韞……”他一遍遍地喚她，聲音輕如嘆息，大掌撫過她發絲，悄悄擦去她眼角滲出來的濕潤。

“謝珩。”他突然聽見她沙啞的聲音，然後她笑了起來，“太好了，他們不是我親生父母。”

“阿韞。”他心疼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又被眼前的姑娘打斷了。

“拿上信，我們快走。”她拉起他手，信揣在衣服裏，“證據拿到了，走吧！”

“好了，走吧。”她又晃了兩下，踮起腳來觸了一下他下巴。

後者怔了一下，順利地被拉着出了密室。

外面火光沖天，圍來的人越來越多，林韞蹙了眉頭，袖間軟劍已然出鞘。

“拉的那麽緊，怕我跑了？”謝珩壓低聲音笑道。

手間束縛驟然松開，謝珩有點不滿地“啧”了一聲，活動了下手腕，握住一只匕首。

“走！”林韞拉上面罩，直接破窗而出，貓着身子在屋頂上穿行。

前院聚集的人是最多的，她直接去了後院，借了棵柳樹的力，穩穩落地。

“啊——”

女子尖叫剛發出半聲，就被林韞捂住了嘴，冰冰涼涼的劍刃橫在她脖頸。

女子只聽見那人壓低着聲音，“不想死就閉嘴。”

“啪”一聲，後門松開，謝珩飛快地一招手，林韞一個手刀劈暈女子，一前一後出了林府。

***

“真是夠險的。”

回了謝府，林韞才靠在牆上，一把拽下面上黑布，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她汗珠懸在鬓角，将落不落，臉色也因奔跑變得紅潤，看起來反倒是比往日更好看了一些。

她緩了會，拍哥們似的拍拍謝珩肩膀：“走，回去再把這些東西看一遍。”

那些難過與憤怒的情緒似乎在這一場奔跑之中全部随着夜風散了去，她看起來半點異常也沒有，提起那些信件，眉梢眼角甚至還帶着笑。

好像在為找到證據而高興。

謝珩頓了頓，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只是牽住她手摩挲了兩下。

溫度沿着指尖傳到心扉，熱的她顫了顫眼睫。

“今日累了，明日再看。”他聲音低低沉沉。

林韞還沒來得及辯解，謝珩食指就豎在了她唇上，猝然靠近。

“沒說你累了，是我累。”他聲音壓的低，一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明日還要早起給夫人做飯。”

咚。

咚咚。

林韞聽見自己半點不争氣的心跳聲，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将退未退之間，又被人按着後背帶了回來。

她愣愣地感受着額頭上濕軟的觸感，這次不是一觸即分，而是停了很久很久。

“這是晚安吻。”他嗓音有點啞，拇指摩挲過她臉頰，“阿韞，明天見。”

……

事實證明美男計确有大用，林韞本來低落的心情莫名地明媚了許多，以為要做的噩夢也沒做成，畫面一直定格在最後的那個吻上。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她呆呆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魔怔似的擡手觸了觸額頭。

溫溫涼涼的，跟昨日不太一樣。

謝珩總是那樣，總能看穿她僞裝出來的堅強，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繞過那個話題，用另一種方式驅散她心裏的陰霾。

又用行動一次次地保證：我一直在。

“起了？在這裏發的什麽呆，難道是被我夫人美呆了？”

在夢裏杵了一晚上的那張臉驀然出現在門口，手裏拖着一只托盤，誘人的香味一陣陣地散發出來。

她連“夫人”這個稱呼都顧不上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謝珩跟前，驚喜道：“好香！”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見了糖的小孩兒。

謝珩笑了笑，曲起指節敲了下她額頭：“去洗手。”

真成小孩兒了？

林韞磨磨蹭蹭地洗完回來，早餐已經擺在了桌子上。包子皮薄餡大，肉香陣陣，粥熬的軟糯香甜，盛在白瓷碗裏色澤誘人，還有一盤炒菜，油菜鮮亮，香菇的香味完全激發出來，令人食指大動。

謝珩可真是個寶貝！竟然能把普通的家常菜做的這樣誘人。

她不顧騰騰熱氣，徒手抓起一個包子，一口咬下去，香的眯起眼睛。

“嗯！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誇。

謝珩端起粥來，一邊攪一邊吹，眉眼帶笑地提醒她：“吃慢點，別噎着。想吃我就天天做。”

“天天做就算了。”她吃東西的動作停了停，思考了一下道。

“怎麽，不喜歡吃？”

“喜歡啊。”她把最後一口包子塞在嘴裏，“可是做這麽多肯定要起很早。”

“心疼了？”

“嗯。”她小小聲，然後又拿起一個包子啃。

謝珩吹涼了那碗粥，推到林韞手邊，自己拿起另一碗，“我們昨天那陣動靜，城內半點風聲都沒有。”

“怎麽可能！”林韞驚了一下。

“你希望有動靜？”謝珩反問道。

“……這倒也不是。但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顯得我們很拉哎。”她咕哝。

他們昨日走之前特意沒把匣子複原，倘若林家主去了那裏，肯定是知道自己丢了些什麽。

林家畢竟已是皇商，又頂着個“驚鴻将軍母家”的名頭，吃了這麽大虧又被人拿了把柄，為何半點動靜也沒有？

枉費她昨日特意兩人前往，不就是為了順藤摸瓜揪一揪這幕後之人嘛……

“他們還是有點腦子的。”林韞戳了戳粥，“就是可憐我們昨日搞出那麽大動靜……”

“那番動靜……倒也不一定是白搞了。”謝珩驀地笑的像只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