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網暴危機

網暴危機

“小老虎吃飽飽，閉上眼睛睡覺覺，小耳朵閉閉緊，小尾巴搖啊搖......”

“媽媽......”

朗青風凍得僵硬的身體徹底軟乎，整個身體被什麽柔軟蓬松的東西包裹着，好溫暖，好像回到了生命的初始狀态。

是媽媽嗎？

朗青風迫切地想要睜開眼睛确定，可眼皮太過沉重，身體也像陷入了泥沼，怎麽掙紮都逃脫不開，過一會兒又好像被抛進岩漿，燙得他忍不住尖叫起來。

“咪咪，你怎麽了？”

俞月以為是風太大了，凍得小貓不住掙紮，于是将羽絨服裹得更緊了，提袋子的那只手也上陣，緊緊抱住小黑貓，果然沒多久小貓就叫喚起來，俞月的心情愉悅起來，這一定是小貓蘇醒的征兆。

大雪下個不停，路燈燈光下每一片雪花的形狀都分外清晰，雪是冬的精靈。

俞月路過一戶人家正吃着年夜飯，讨論着一會兒放什麽樣的煙花，恰好遠處天邊綻開一朵絢麗的煙花，調皮的小男孩把臉貼在玻璃上做着鬼臉，小女孩的聲音傳來：“虎子，你是不是找打，我剛擦的玻璃，你口水沾上去了！”

虎子知道過年了，姐不能揍他，有恃無恐地吐了吐舌頭，呆呆地望了會兒窗外：

“姐，你說這雪花像什麽？”

“像鹽吧。”

小女孩夾了塊鹽焗蝦，美美地吃着。

“姐，我咋瞅着像你幾天沒洗頭的頭皮屑呢？”

“虎子你完了！”

姐弟倆打鬧的聲音漸漸遠了，俞月回到基地，基地門大敞着，俞月有種不好的預感，加快了腳步。

“花奶奶！”

俞月扔下手裏袋子，吃力地扶起倒在地上的花奶奶，撣去花奶奶身上的積雪。

喝下一大碗姜湯，花奶奶只說是不小心摔倒了，俞月不是傻子，院子裏一片狼藉，花奶奶臉側還有個清晰的巴掌印，這是摔倒了？摔誰手上了嗎？

花奶奶不願意說，來福的爪子快要把地磚抛出火星子了。

汪汪汪！

“是馬一朵！全世界最壞的人，她帶人打了花奶奶，還說要打死我們！”

來福的爪子激動地扒着俞月褲腿，俞月安撫地摸了摸來福的頭，平靜地掏出手機：

“花奶奶報警吧。”

提到報警兩個字花奶奶的情緒陡然激動起來：

“別，別報警，報警沒有用的！”

俞月按着花奶奶的手臂，以防她太過激動：

“那您總得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吧？”

花奶奶沉默半晌，長嘆一口氣：

“就是謀財，我擋了她的財路，你也不要多問了。”

花奶奶不願多說，俞月扯了扯嘴角，這麽個地方，有什麽財值得謀的。

“那就更應該報警了，現在是謀財，以後就是害命。”

花奶奶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奪過俞月的手機：

“小俞，這事跟你沒關系，你要是非得管，就走吧，基地不需要你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年還沒過，總不能失去自己這第四份工作吧，俞月只好作罷。

年夜飯總算是不用再吃紅薯，一碗碗熱氣騰騰的菜盛出來，俞月的心也熱氣騰騰的。

基地沒有正兒八經的飯桌，平時吃紅薯也不需要飯桌，俞月直接征用了貓屋當作貓床的桌子。

“看看，看看，我說什麽來着，今天敢拿貓床，明天就敢打貓，後天這整個屋子不都是她的了。”

伊仁貼在哀仁的耳邊小聲喵着，從一個溫暖被窩換到另一個溫暖被窩，美夢被吵醒了的哀仁這次十分認同姐姐的看法。

“咦，恁咋這壞哩！俺們的窩恁都要！俺們的屎恁還要不要？”

哀仁睡得迷迷糊糊，腦袋不清醒倒是漲了幾分膽量，俗話說酒壯慫貓膽，被吵醒了也能。伊仁滿意地盯着朝俞月叫喚的哀仁，孺子可教也，自己一手帶大的小貓總算是有了幾分自己的風采。

“恁看什麽，難不成恁還能聽懂俺說嘞？”

哀仁重新鑽進被窩把自己裹好，腦袋上一簇黑色的毛都翹了起來，像小天線。

“俺對不住恁，俺一會兒就還給恁。”

俞月被這飯團貓笑到，放下桌子，狠搓貓頭：“你叫哀仁是吧，真可愛。”

哀仁如遭雷劈，被搓到炸毛也不敢吱聲，直到俞月離開，哀仁戳了戳伊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去球，姐，她好像真能聽懂俺說嘞話。”

哀仁頓時睡意全無，心如死灰，一次外向換來了終身的內向。

哀仁縮在牆角，背對着伊仁自閉，伊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巧合而已，人是不可能聽懂貓話的，他們哪有我們聰明，精通兩門外語。”

連吃三頓紅薯，今晚上可算能吃點好的，可俞月食之無味，這基地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這種原始跟打獵似的的日子她能過一天兩天，過一年實在是夠嗆，就算她能撐一年，這基地怎麽看也撐不過一年了，直播計劃得趕緊搞起來了。

俞月收拾完回到房間發布了幾條今天剛拍攝的貓咪可愛視頻，朗青風窩在鋪着厚墊子的籃子裏，明天才能送去寵物醫院，俞月根據醫生的指導，簡單給傷口消了個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俞月總覺得他的傷勢比剛撿到的時候好了不少，貓的恢複能力這麽強嗎？

俞月托着下巴細細端詳，這只小黑貓除了耳朵之外通體全黑，黑如深夜，不開燈可以達到隐身效果，窄長的耳朵外有一圈銀色的毛發，同色系的胡子朝兩邊豎着，臉圓乎乎的，俞月忍不住捏了捏，軟軟的。

其實俞月很喜歡小貓小狗，小時候就一直夢想着能養一只貓或是一只狗，這下也算是超額圓夢了，兩屋子貓狗體驗卡。

小黑貓背上的傷口猙獰可怖，它窩在籃子裏，小小的，團在一起看起來脆弱又可憐，激發了俞月的母性，俞月不敢随意挪動受傷的小貓，只輕輕撫摸小貓的腦袋，将他窄長的耳朵壓下去，又看着它彈起來，貓耳朵又軟又滑，簡直太好摸了，俞月玩得不亦樂乎。

雪停了，雲散去，半輪明月越上樹梢，柔亮的月光輕輕籠罩一人一貓，一朵接一朵煙花在天邊綻放，璀璨缤紛，夜空頃刻間亮如白晝，貓狗聽到動靜焦躁不安起來。

俞月想到了什麽，情緒很快低落下去，小黑貓這麽久還不醒，看來受傷很嚴重了，會不會死掉？

“小貓咪你可一定要撐住啊，等你醒了我就給你煮魚吃，煮好大好大一條魚。”

朗青風哼唧了一聲，俞月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笑成彎彎的月牙：“一言為定，小貓咪。”

俞月握着朗青風的一只毛爪子，大拇指輕輕壓着爪墊，蓋章。

煙花綻放在天際，像是無數道流星劃過，俞月下意識捂住朗青風的貓耳朵。

夜已深，俞月抓着朗青風的小爪子朝窗外揮了揮：“小貓咪，過年了，過年好啊！”

也不知道家裏人現在在幹嘛，沒有自己的年會不會更快樂一些？

卡着十二點發送完新年快樂，俞月盯了會兒屏幕上還沒有得到回應的除夕夜快樂，省電關燈。

關了燈有些睡不着，俞月翻了個身放空大腦盯着天花板，俞月忍不住看了眼方才發布的視頻，三無視頻。

幾天後。

俞月和纏着繃帶的朗青風大眼瞪小眼，俞月率先出手狂戳朗青風腦門，被朗青風一爪拍開。

喵嗷！

“妖帥，人壞。”

俞月以前從來不相信貓有九條命這句沒有科學依據的話，但是前兩天剛處理完傷口的貓，今天就健步如飛，還挑三揀四，吆五喝六，不願與貓為伍，要與人同吃同住，這正常嗎？

醫生叮囑傷口不要沾水，一周後來換藥，俞月懷疑朗青風繃帶下的傷口已經結痂，一周後就徹底痊愈了。

俞月盯着朗青風的黑尾巴看了會兒，又移到兩帶毛黑煤球上，醫生說傷好了就可以安排絕育了。

俞月非常沒有禮貌地捏了捏黑煤球，朗青風遍體生寒，金黃瞳孔登時放大，不可置信，小小人類big膽！

虎落平陽被人欺，堂堂妖管局監察使竟然受此折辱，沒臉見妖了。

吱呀，沒上鎖的門發出聲響。

俞月抄起掃帚警惕地看着大門口的中年女人，通過缺牙枯發特征認出馬一朵，馬一朵笑得好像撿了錢，對着門內咔嚓咔嚓拍了好幾張照片。

俞月聽到快門聲登時別過臉去，擡起手臂遮住眼角的胎記。

哪來的髒東西？

馬一朵龇着的牙還沒收回去，只見一道殘影，啪啦一聲手機落地，屏幕碎成了蜘蛛網。馬一朵怒不可遏，擡手欲捉朗青風，朗青風靈活躲過，在她肩上腦袋上竄來竄去，馬一朵沒讨着半分便宜，還落了一身抓傷。朗青風沒咬她，嫌髒。

馬一朵本就毛燥的頭發一折騰就成了雞窩，偏偏朗青風又跟水似的，剛要抓着一滑溜就跑了，馬一朵有氣沒處撒，撿了半塊磚頭砸向頭頂叽叽喳喳看熱鬧的鳥。

磚頭擦鳥而過，衆鳥散去，馬一朵這才撿起手機，得意咧嘴。

剛走了兩步，險些被砸中的鳥兒越想越氣，飛回去報複，鳥過留糞，正中紅心，鳥糞從馬一朵缺的那顆牙洞洞處漏進她嘴裏，氣得馬一朵又想罵鳥，偏偏糞又在嘴裏。

俞月倚着門樂不可支，看夠了熱鬧拎着朗青風後頸鎖上了大門。

“咪咪真棒，獎勵一條魚，先欠着。”

朗青風翻了個白眼，誰稀罕你的魚，什麽山珍海味我沒嘗過。

“花奶奶喝藥了，我剛剛給您熬了點小米粥，您有胃口就喝點。”

花奶奶過完年沒多久就斷斷續續發起了燒，俞月說什麽也要帶她去診所看看，拿了些藥，讓她躺着休息，別幹活了。

傍晚天邊的橘黃色為寒冬添了幾分暖意，北風呼嘯，枯枝凝霜，朗青風不願與貓屋的傻貓們為伍，寧願受寒和還算有些腦子的俞月坐在一塊。

俞月喂完造糞機們，躺在院裏沙發上一手撸狗，一手學習視頻剪輯。

這幾天俞月把好心的捐助人都拉進了一個群裏，發布的視頻反響平平，只有兩個本地小姑娘詢問是否需要義工，俞月一齊拉進了群，還有一兩條評論吐槽俞月賣慘作秀，俞月心裏有些不舒服，但不知道如何應對，又怕影響基地，只能強制自己忽略。

“叮叮叮。”

愛心之家發來一條消息，是一段聊天記錄，還有一條視頻。

dk：曝光M城某家流浪動物救助基地，借救助名義大肆斂財，揮霍好心人血汗錢。

俞月點開視頻，馬一朵嘶啞的聲音傳來：“看看這些道德敗壞的人啊！嘴裏說着救助，多辛苦多累，其實每天都在睡大覺，吃愛心人士的，用愛心人士的。”

視頻上是生病卧床的花奶奶，鏡頭轉到拿着掃帚的俞月：

“自己睡大覺，花好心人的錢雇人幹活，我們這些真正的救助人是真看不下去，這和吃毛孩子們的血肉有什麽區別啊！我們要堅決抵制這種行為！”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随着視頻發出，群裏彈出幾十條消息，紛紛要求俞月給個說法。

俞月頭皮發麻，手腳發軟，視頻浏覽量極高，無數條指責的評論看的俞月頭腦一片空白，俞月退出聊天打開相關軟件，果然，自己的視頻也被扒出來了，也算是黑紅了，一條條惡評直紮心窩，俞月只覺得呼吸困難，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腦子裏亂糟糟的，關掉了手機頁面，回到房間用被子緊緊裹着自己的腦袋，這才好受了些。

冷靜了會兒，俞月打開微信給出解釋，表示基地絕對沒有做出這種行為，都是謠言，并附上去診所買藥記錄，雖然群裏有不少人表示信任，但也有不少人提出質疑。

旺財愛吃肉：那怎麽偏偏就是今天被拍到了呢？正巧就是生病了？誰知道是不是借口，我們這些人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們累死累活讓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喵：是啊，我也奇怪，平時醫藥費夥食費從來都沒有個明細，貓糧也是從固定一家買，出于對你們的信任一直沒說，真讓人寒心。

往事随風：是啊，怪不得都說現在人不敢做好事，都讓這些人利用了，誰還敢做好事啊。

……

圓圓：你們別吵了，人家都給出解釋了，你們是一點不看啊。

喵：傻子這麽多，騙子都不夠了，言盡于此，我先撤了。

俞月嘴笨，只能一遍又一遍解釋今天真的是特殊情況，基地做了這麽多年，都是出于關愛動物，絕對不可能幹出這種事的。

旺財愛吃肉：嗯嗯，希望你們不忘初心，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是沒辦法再信任你們了。

俞月的解釋太過蒼白，連着明面上争吵的，潛水的，退了十多個人，剛加進來的兩本地小姑娘還沒說話就退群了，剩下的人表示信任，安慰着俞月，希望基地渡過難關，這麽冷的天，這麽多毛孩子不能沒有家。

俞月盯着群聊人數一個個減少，快要急哭了，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俞月只覺得手腳冰涼，天冷心更冷，自己是不是就不應該建這個群？

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個馬一朵到底有什麽目的，俞月背後起了一層冷汗，她突然很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