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貓雲雲（一）

小貓雲雲（一）

“喂，洞挖好了沒，這麽老半天。”

貍花貓刀疤一爪拍在白貓腦袋上，俞月之前把這院子裏洞給堵住了，刀疤花了好大功夫也沒能挖開，只得另外尋找薄弱的地方重新挖一處出口。

“還是懷念流浪的日子啊！這跟坐牢有什麽區別？”

白貓不吭聲，挖的更加起勁，刀疤看見它這副慫包樣就來氣，一個猛沖把白貓撞倒，看着白貓被撞到牆上，半天才緩過來，踉踉跄跄爬回來，刀疤才覺得胸口的氣順了些。

“長成這樣幹活還老偷懶，沒用的東西。”

白貓比刀疤瘦弱許多，平時就是衆貓欺負的對象，聞言也不敢反駁，畏畏縮縮地爬到洞口，見刀疤不再動作才繼續賣力地挖洞。

一身腱子肉的刀疤趴在柔軟草地上，翻了個身，舒舒服服地曬起太陽，邊上還有只小貍花貓，在刀疤的頭頂舔毛。

“老大，小橘子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刀疤聽到這話臉色一變，不滿地推開小貍花貓的腦袋：

“那種見風使舵的貓提他幹什麽，晦氣，從前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後面轉悠，現在又跟在那只黑貓後頭拍馬屁，別管他死活了，讓他留在這過苦日子吧。”

小貍花貓從前跟小橘子關系最好了，天天在一塊曬太陽，追逐打鬧，雖然小橘子跟着朗青風之後，兩貓就沒什麽交集了，但是小貍花貓還是希望他能過上更好的日子。

見小貍花貓臉上閃過不忍，刀疤拽過他，舔他肚子上的毛：

“別讓我發現你有什麽破壞我們計劃的小動作，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白貓實在是挖不動了，動作越來越慢，趴在一旁耷拉着舌頭，呼呼喘氣，純白的毛發沾上不少塵土，變得黯淡無光。

“瑪德廢物，不中用的東西！”

刀疤上前，不耐煩地踢開白貓，示意小貍花貓頂上。

早睡早起身體好！

俞月為了省錢，一大早就爬起來，到三公裏外的一處菜攤買新鮮蔬菜，讨價還價半天，又蹲在魚販子盆邊守了好久，買下兩條低價死魚，心滿意足地離開。

“雲雲，你快下來啊！”

俞月聽出這聲音是昨晚最後那一單的網友，她睡前想起李雙雙就是先前那三個混混提起的美女老師。

因此得知李雙雙的死訊，俞月不免胡思亂想，一晚上心裏都亂亂的。

俞月擡頭，看見一只貓蹲坐在高大的榕樹上，是昨晚視頻連麥的那只獅子貓雲雲。

雲雲蹲坐的那根枝丫并不十分粗壯，雲雲稍有不慎就可能摔落在地。

小棠的心提到嗓子眼，無助地呼喚雲雲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希望雲雲能自己爬下來。

事不如人願，俞月站在陰涼下，聽女生喊了十多分鐘，雲雲也沒有動作，晃悠兩下尾巴以作回應。

小棠喊得口幹舌燥，生怕自己一離開，雲雲就從樹上摔下來，急得團團轉。

又等了二十多分鐘，女生環顧四周，一跺腳，朝北邊跑去，大概是去搬救兵了吧。

“雲雲？”

俞月嘗試開口，朝雲雲伸手：

“雲雲，還記得我嗎？”

雲雲依舊無動于衷，一動不動地坐着，像是一尊雕像。

要是叫喊有用，雲雲早就下來了，得搞清楚雲雲為什麽不下來。

雲雲郁郁寡歡是因為主人李雙雙死了，俞月并不認識李雙雙，但她覺得雲雲不願意下樹的原因肯定跟李雙雙有關。

俞月組織好語言，對着雲雲喊道：

“雲雲，我是李雙雙的朋友，她讓我抱你下來，她很想你。”

聽到熟悉的名字，雲雲果然有所動作，她低頭看向樹底下的俞月，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有希望，俞月趁熱打鐵：

“快下來吧雲雲，你不想見她嗎？就現在。”

呼嚕聲消失，雲雲聽完并沒有下樹，反而拱起背部，毛發直立：

“你撒謊！雙雙死了，我親眼看見的！就在這裏！”

雲雲耳朵後轉，朝樹梢處邁了兩步：

“雙雙說過，死就是再也不會回來的意思，但是她也說過會一輩子陪着我，永遠做我的媽媽。”

雲雲望着南邊的一條小路，那是雙雙那天回來的路，也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

“我在這裏等她，她一定會回來找我的，她從來不會騙我，前一天答應的東西，她第二天打獵都會帶回來的。”

雲雲站了起來：

“她很強大，一定能回來。”

俞月內心莫名有些酸澀，雲雲大概是出生沒多久就被李雙雙撿回家，她還不能完全理解死亡是什麽意思。

不過聽雲雲的意思，李雙雙是被人殺害的？并沒有聽說這事啊，這地方不大，但一有什麽八卦，半天能傳五十裏。

“雲雲，快過來！”

俞月靈機一動點開小棠的視頻，恰好裏面有一段李雙雙的說話聲。

聽到李雙雙的聲音，雲雲尾巴豎起，噔地站起，她離樹幹太遠了，一爪踩空從樹上摔下來。

俞月早已脫下外套，眼疾手快地兜住了雲雲。

恰好小棠趕來了，身邊還跟了一個男生，小棠接過雲雲，語氣裏滿是感激：

“真是太謝謝你了，剛剛看到雲雲掉下來真是吓死我了，這可是雙雙的寶貝啊。”

提到雙雙兩個字，小棠哽咽起來，情緒一下子繃不住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旁邊的男生摟住她，撫摸她的頭發，安撫她的情緒，小棠靠在男生肩膀小聲抽泣着。

調整好情緒後，小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俞月：

“抱歉，雙雙是我最好的朋友，走的太突然了，她還那麽年輕，我到現在還不能接受。”

說着說着小棠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深呼吸幾次後，語調才基本正常：

“我有些太激動了。”

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哭哭啼啼，小棠有些尴尬：

“要不咱倆加個微信吧，我轉你點錢，感謝費。”

俞月也想擺擺手，潇灑表示沒關系，這是我應該做的。

但是誰又會拒絕別人主動轉錢呢，基地正是用錢的時候，多少都不算多啊。

“感謝你對玫瑰花流浪動物救助基地的支持！”

俞月同小棠握手，趁機宣傳了一波基地。

她本想問小棠一些關于李雙雙的問題，但又覺得不合适，可能再次刺激到小棠。

眼看着小棠和她男朋友要離開了，俞月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不好意思，我能問一下你的朋友就是李雙雙老師是怎麽，額，離開的嗎？

俞月斟酌了一下，選擇了比較委婉的詞彙，這個問題确實有些冒犯，小棠臉色不太好看，俞月連忙解釋道：

“你別誤會，李雙雙老師之前教過我家一親戚，孩子可喜歡她了，經常在家誇她呢，沒想到這麽突然，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聽到這，小棠的臉色好些了，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的：

“那天雙雙被她爸從鎮上叫回來，說是要把她媽留的東西都賣了，雙雙一聽就急了，班都不上了，坐車往家裏趕。”

小棠接過俞月遞來的紙巾擤了下鼻涕：

“晚上那麽黑，那傻丫頭估計太急了，也沒打燈，正好前兩天下雨，泥地滑，她也不知道走慢點，滑倒了從土坡上滾下去，撞在了石頭上，找到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小棠說到這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抽一抽的，俞月聽後覺得雲雲站在樹上恰好看到李雙雙死了，倒也合理，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俞月揭開別人的傷疤頗有些愧疚，輕輕拍着小棠的後背。

“東邊那條道，我現在都不敢走了，一走到那就忍不住想起雙雙。”

俞月又遞過去兩張紙巾，無聲安慰小棠，下意識瞥了眼方才雲雲站着的那根榕樹枝丫。

不對啊，雲雲站在那根枝丫上，由于樹幹的遮擋，雲雲只能看到南邊北邊和西邊，唯獨看不到東邊啊。

難道是雲雲記錯了？

俞月直覺這事有蹊跷，但她又不能當着兩人的面問雲雲：李雙雙是怎麽死的？

絕對會被當成神經病或是騙子。

“或許你認識一個叫什麽洪哥的人嗎？”

俞月試探着開口，小棠還在擤鼻涕，小棠的男朋友率先開口：

“什麽洪哥，就那洪正的兒子洪亮嘛，上梁不正下梁歪，仗着家裏那點關系，在村裏橫行霸道。”

小棠的男朋友冷哼一聲，他爸媽是開小賣店的，平時沒少被洪亮欺負，聽說最近家裏出事了，沒怎麽露面。

小棠聽到這也氣憤起來：

“這個臭流氓之前經常騷擾我們家雙雙，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小棠想到他現在的處境，心裏痛快不少：

“現在家裏靠山倒了，他媽馬一朵幹壞事也讓抓進去了，看他還怎麽嚣張，以後就夾着尾巴做人吧！”

原來是馬一朵的兒子啊，真是歹竹出歹筍。

三人眼看着要聊到中午了，小棠出聲問道：

“對了，你親戚那小孩現在多大了啊。”

俞月拎着東西朝兩人擺擺手：

“啊，初中了。”

俞月走後，小棠站在原地喃喃自語：

“可是雙雙是教高中的啊……”

夜很靜，微風拂面似流水。

李雙雙第一次見到雲雲時，雲雲縮在路邊垃圾桶裏，身上滿是垃圾，又髒又臭，要不是夜深人靜，李雙雙壓根聽不見那微弱的貓叫。

李雙雙撥開小貓周圍的垃圾，小貓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意識模糊，呼吸越來越微弱。

李雙雙摘下圍巾，寬大柔軟的圍巾将小貓裹得嚴嚴實實。

那是一個冬天，天很冷，北風呼嘯，漫天飛雪，還沒斷奶的小貓靜靜等待死神的降臨，可媽媽比死神先來一步。

李雙雙說：“我是個沒人要的人，但你不是一只沒人要的貓。”

李雙雙覺得人應該像一朵雲，平時自由自在地飄來飄去，不高興的時候就變成烏雲，飄在讨厭的人的頭頂，痛痛快快地下一場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