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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的晚上, 裴嘉裕做了一桌子老婆喜歡吃的菜,好在裴樂樂在吃的喜好上除了魚其他的都肖似老媽, 要不然今晚上又要是個小可憐的。

第二天上午裴嘉裕送了孩子再送老婆, 開車掉頭又去了學校上班。

明明過的是跟平常一樣的生活,可就是因為知道有個人已經坐上飛機離開了, 心裏空得厲害, 好像有秋天的寒風在嗖嗖地吹。

沒有寒風那麽寒冽,卻能持續不斷的帶走人的活力, 只想懶洋洋的準備貓冬, 什麽也不想幹, 連大腦都想罷工。

“哎裴老師, 你看什麽呢?外面有什麽有趣的東西?”

同一個辦公室上次才跟裴嘉裕八卦完張曉萍這個學生的小趙老師盯了裴嘉裕半晌,發現裴嘉裕看窗外天空看了怎麽說也得有十來分鐘了, 真是眼睛都不怎麽眨。

小趙老師好奇地順着對方視線也看了半晌的天, 就是沒發現有什麽值得看的。

正看着天空想着老婆已經飛到了北半球地圖上哪一處的裴嘉裕恍然回神,眨了眨泛酸的眼,回頭看小趙老師,“什麽?”

剛才想得太專注了, 腦子裏全都是在努力回憶詳細地圖, 裴嘉裕根本就聽見小趙老師說的話。

小趙老師也不氣, 大大咧咧一笑,腳在桌子腿上一蹬,整個人就坐在滑輪椅裏滑了過來。

裴嘉裕一看就明白小趙老師是又準備跟他閑聊八卦。

小趙老師比裴嘉裕小幾歲,是前年才留校工作的, 是他們這個辦公室裏唯二本校畢業留任的,自覺跟裴嘉裕是同校校友,要真論起來,他們倆還是師兄師弟的關系,所以小趙老師剛來的時候就不自覺的跟裴嘉裕走得更近。

小趙老師也不重複剛才他問的那個問題了,太無聊了,畢竟有聊的話題那麽多,随便拈一個也不錯,誰真關心裴老師看的天空有啥東西啊,反正不可能是天上掉仙女兒或者驚現UFO。

“哎裴老師,這次的鴿子展你是不是也要參加?”

所謂的鴿子展其實叫藝術與和平國際文化交流會,因為logo是一只手放飛展翅的白鴿,所以他們也戲稱其為鴿子展。

裴嘉裕點頭,回以詢問的眼神,“怎麽了?你沒參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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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趙老師也是油畫系的,不過他本身是個散漫的人,性子比較活潑好動,跟很多普通的年輕人一樣愛新鮮愛玩鬧。

用小趙老師當初導師的話來說,這人一點不像個搞藝術的。

裴嘉裕雖然知道小趙老師這個性子,可在他的認知裏,像是這種交流會是很難得的,能參加當然是百分百要參加,不是為了獲獎或者什麽,哪怕是參與交流,對畫家來說也是一種進步的渠道。

所以裴嘉裕才會習慣性的如此反問,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還有不參加的油畫家。

小趙老師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含糊其辭道:“那不是沒來得及嘛。”

小趙老師也知道裴嘉裕沒別的意思,随口胡扯了一個理由就重新一臉八卦地往裴嘉裕那邊伸了伸脖子,同時還壓低了聲音,“這次大衛也要參加,都泡畫室泡了得有兩個來月了吧,看起來還挺有信心的。”

大衛并不是人家的英文名,也不是本名,對方姓衛,叫衛琢玉,很講究的一個名字,本人也是比較有才華的那種。

偏偏小趙老師年輕氣盛,看不慣人家用鼻孔看人的性子,所以就抓住人家腦袋略大的特征,就給人取了個大衛的诨名。

衛琢玉對裴嘉裕一向是很看不起的,屬于是堅定地認為裴嘉裕根本就是靠老婆靠岳父走裙帶關系才得以成功的那一派人士。

去年裴嘉裕被評為教授,衛琢玉就很是氣了一陣子,還去找書記投訴,雖然經過沒有被傳出來,可看裴嘉裕的教授頭銜還挂得穩穩當當的,不用猜也知道大概是個什麽情況。

裴嘉裕對這消息倒一點不意外,還深感這樣才是正常的,态度很誠懇地點頭,“衛老師一向是個很認真的人,小趙老師,你也應該多學習。”

裴嘉裕自己從小到大就根本沒有過叛逆期中二期,到了二十多歲的時候也根本就沒有愛玩愛鬧的活躍期,連夜生活都是婚前泡畫室婚後陪老婆帶孩子,頂多陪着女朋友/老婆女兒看個電影就算是豐富夜生活了。

所以對于小趙老師熱衷于社交聚會更甚畫室,裴嘉裕是不太能理解的,不過不理解歸不理解,他也頂多就是像現在這樣偶爾話趕話聊到這裏了才會勸一句。

對于裴嘉裕的反應,小趙老師拉長了調子“em”了一聲,最後真心誠意地對裴嘉裕說:“裴老師,你知道嘛,我們的天被你聊死了。”

裴嘉裕不明所以,不懂這些年輕人的話,不過他選擇了回以淺笑,看得小趙老師搖頭暗暗感慨,要是自己有裴師兄這樣的外在條件,他肯定不會像師兄這樣浪費。

雖然小趙老師也知道自己這麽分享八卦肯定不能在裴嘉裕這裏得到他理想中的回應,可每次他都忍不住啊,更關鍵的是這會兒辦公室裏也沒其他人能跟他分享這個話題。

要是平時小趙老師早就不在辦公室裏了,不過一會兒他還有一堂課,所以耐住性子留在辦公室裏打發時間。

裴嘉裕他們辦公室算是比較大的,安排進來的老師有六個,不過平時能在辦公室裏同時看見三四個就算很難得了,因為他們都是繪畫專業的老師,平時有空也是泡在畫室裏。

就算他們這裏是藝術大學,可學校裏的老師要評職稱也是不太容易的,無論是副教授教授一級畫師二級畫師,需要的各種作品資歷來堆砌。

相較于其他專業的大學講師那樣主要在研究室或在什麽刊物上發表論文,他們這些人更多的是需要創作出作品然後參加國內外藝術展。

像裴嘉裕能夠在三十一歲這一年就評上教授,也是因為從在校上學期間他的作品就在圈子裏各種畫展藝術展上獲得過不錯的成績,前年一副作品更是在甜津國際藝術展上作品被外媒所關注,油畫得以登上法國某著名藝術刊物。

饒是如此,裴嘉裕這個教授頭銜也是一直壓到了他三十以後,經過多層審核與考慮,最後才評下來的。

其實評比職稱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因素可作為參考,那就是這個人創作出來的作品能夠讓人出價幾何。

這并不是要把藝術金錢化世俗化,藝術創作并不完全等同于曲高和寡,現在很多人走了歪路,認為越多人無法理解自己的作品思想層次就越高。

這些人卻忘了最簡單卻又最經典的一句老話,藝術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若是只注重了後半句而忘記了前半句,那就不要怪別人沒品味欣賞不來你的藝術。

一幅畫,有人欣賞并且願意為之付出高額的金錢來肯定它的價值,這就是一種成功。

恰好裴嘉裕的作品在同代油畫家中屬于最能引起人共鳴的,感情飽滿富有感染力。

再加上這麽多年勤學不怠專心練習消化,技巧上越發成熟,也逐漸有了屬于自己的鮮明風格,油畫圈裏裴嘉裕的作品價格不是最高的,可喜歡他作品的圈外人卻絕對是最多的。

同代中同樣比較出彩的衛琢玉在這方面就與裴嘉裕恰恰相反,他更喜歡享受曲高和寡的孤獨。

所以衛琢玉總是嘲諷裴嘉裕的畫是挂在農民家裏的,可以說從認識以來,衛琢玉在第一眼就單方面堅持将裴嘉裕劃進讨厭的那個圈子裏。

相對于聽說張曉萍匿名投訴他時那種心涼了一瞬的感覺,面對衛琢玉的敵視裴嘉裕反倒更加輕松,因為這種敵意是在裴嘉裕擅長的專業領域裏,而這樣的敵視也已經不是裴嘉裕收獲到的第一份。

裴嘉裕也曾認真琢磨過,最後得出結論,他跟衛老師除了“不合眼緣”這個無法更改的因素,大概就是兩人在這方面理念上的相悖。

人是真經不住念,小趙老師先走一步去上課,留下裴嘉裕一個人在辦公室裏,裴嘉裕看看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覺得慢慢悠悠往教室去時間上也差不多,于是也拿上教案出了辦公室。

這才剛下了二樓,裴嘉裕就在樓道轉角處迎面遇上了上樓的衛琢玉。

衛琢玉也是油畫專業的,本人年紀比裴嘉裕大一歲,已經是副教授級別了,原本以為最先升到教授級別的是自己,卻沒想到讓裴嘉裕這個不聲不響的人後來居上了。

看見裴嘉裕,衛琢玉本來就板着的臉直接就沉了,裴嘉裕擡眸随便看了一眼,翹着唇角喊了一聲“衛老師好”,這就繼續垂眸認真看臺階,一步步往樓下走。

要說衛琢玉最看不上的就是裴嘉裕那張臉,他自己五官倒也端正,可惜長了一張略長的馬臉。

要是表情豐富愛笑也就罷了,可衛琢玉為了保持自己的格調,總喜歡冷着一張臉,于是就顯得他長相上的缺陷更明顯了。

在調來南大之前,衛琢玉是那種站到人群裏也能發光的才子,可到了南大以後才發現,比他有才華的人有,比他有天賦的人有,甚至這些人裏還有不少尚且還是學生。

衛琢玉看重自己的名聲,面對學生,他當然不能表現出內心的嫉妒,那種從雞頭陡然變成鳳尾的感覺是很難描述的,衛琢玉曾壓力大到整夜整夜的失眠,兩個多月大腦一片空白,連張簡單的實物畫都無法完成。

就是這時候,衛琢玉認識了裴嘉裕。

這個人長相出彩性格也總是受前輩們喜愛,就連繪畫技巧也擁有鮮明的個人風格,還聽別人說裴嘉裕似乎從來沒抱怨過沒有靈感。

這一切對于衛琢玉來說沖擊之大,堪稱十二級龍卷風,打碎了他多年以來的全部驕傲與清高。

這一切,裴嘉裕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頂多只能給點言語上的幹巴巴安慰。

感情上無法産生同理心,裴嘉裕也很難去帶入自己的感情。

看裴嘉裕态度從容面色如常真要就這麽從自己身側擦肩而過,衛琢玉心裏噎得難受,原本因為作品完美收尾而産生的滿足舒暢度也極速降低。

不過再難受衛琢玉也習慣了,畢竟每次見到裴嘉裕他都要感受一下這種噎的感覺。

“裴老師,你參加和平交流會的作品完成了嗎?”

衛琢玉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出聲詢問,語氣一如既往地帶着顯而易見的高傲自得,其實他心裏如何矛盾,沒人能知道。

衛琢玉再清高,那也只是一層保護色,對于裴嘉裕的天賦,衛琢玉心裏再清楚不過。

對于自己的作品,衛琢玉自然是充滿自信的,可想到往日的被碾壓,衛琢玉既希望裴嘉裕創作過程不太順利作品不夠好,卻又希望自己能夠打敗最佳狀态下的裴嘉裕。

或許學藝術的人确實感情要較之常人略豐富一點,只是一個樓梯拐角處的插肩而過,衛琢玉也能瞬息之間産生諸多複雜情緒溢滿胸口。

然而很多事/物中,也會有個別例外,比如說裴嘉裕。

聽聞這麽一問,哪怕對方語氣一聽就不太友好,裴嘉裕還是沒有多想,甚至還回頭沖衛琢玉笑了笑,“已經差不多了,聽說衛老師這次發揮得很好,預祝衛老師能在交流會上取得好成績。”

對裴嘉裕來說,這就是同行之間的祝福與同事之間的客氣,聽在衛琢玉耳裏卻瞬間被分解剖析最後組合得出數種理解。

“呵,看來裴老師很有信心啊,那就好,希望這次的作品不要滿是鄉土味兒,要知道這次可是國際性質的交流會,別讓外國人誤會咱們種花國還停留在七十年代。”

衛琢玉說完,不等裴嘉裕回應,一擡下巴擡腳就走。

裴嘉裕想了想,決定一會兒上完課回去的時候直接轉去郊外,看看能不能買到農民家裏自己養的土雞。

聽到鄉土味兒,裴嘉裕就想起土雞了,決定買到之後就去老師家裏炖了湯老師跟閨女一起喝。

至于衛琢玉說這個話的真正意思,裴嘉裕全當沒聽見,左耳朵都沒能進去就被風吹散了。

裴嘉裕對自己的作畫風格一直都秉持着自己的熱愛就是方向,或許衛老師說得有道理,但那也僅僅是別人的道理。

如果以後裴嘉裕自己的熱愛風格變了,自己的畫風也變了,那也是順其自然,屬于歲月雕琢後賦予他的財富。

自我的改變,根本原因只能是自己,裴嘉裕拒絕讓別人成為這個“根本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裴教授:你說你的,我聽了算我輸

大衛:每次見了這人都要吃一頓子氣

小趙老師:羨慕,要是我也能這樣就好了,能省好多夥食費【仰望大佬

ps:卡文了,十二萬字我居然就卡了,果然日常文好難寫【咬舌自盡.jpg

現在是淩晨兩點,腦殼痛,可還是要堅持寫完一章,要不然明早我怕又有事耽誤了,再度認識到存稿的可愛,然鵝我存了就會懶惰啊,惡性循環真可啪。晚七點左右如果還沒看見一更的弟弟小二,那可能就是我又在卡文了【doge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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