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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除夕當晚。

趙墨漓和父母守在電視旁等着看春晚。

其實她有很多年沒有看春晚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因為不好看了，還是人一長大就變得挑剔。

但還是習慣在除夕夜開着電視，哪怕只放着聲音也覺得有過年的氛圍。

朋友圈都是春節祝福語和拜年的視頻, 趙墨漓順手點了一些贊, 然後來到客廳, 一邊聽着節目一邊和父母聊天。

“這明星好眼熟啊, 小漓，他演過啥來着？”

“上個月剛播完的那個仙俠劇，爸您忘了, 您還誇他好看來着。”

“噢對對，瞧我這記性, 這類型的男明星最近幾年挺流行的哈，叫啥——小鮮肉，是這個詞吧？小漓，你喜歡這樣的不？”

趙墨漓尴尬地笑笑。

她倒沒有固定喜歡的類型, 主要是看感覺。

楚檸說過, 看感覺找對象是最難的, 都沒有一個标準, 去哪裏找。

也怪不得她一直單身。

“爸，明星哪裏能和普通人比，喜不喜歡也沒啥意義。”

趙林見沒套出什麽話來，也就不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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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已經規定禁止燃放煙花很多年了，大家似乎也已經習慣在安靜中度過春節。

但今年卻有例外，竟然允許在小範圍內放煙花。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很多人等不及到十二點, 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放了起來。

趙林神神秘秘地從廚房拿出一摞仙女棒，對趙墨漓說：“閨女啊, 咱也去樓下湊個熱鬧怎麽樣？”

“爸，你竟然也買了？！”趙墨漓有點驚訝地看着趙林手中的煙花，“怎麽不提前告訴我，我都不知道。”

“提前告訴你哪來的驚喜，現在是不是感覺心情很不一樣。”

嚴淑蔓也笑着說：“快別貧了，趕緊走吧，一會兒人多都沒地了。”

“好嘞！”

趙墨漓笑嘻嘻地從老爸手裏搶過幾根來，一蹦一跳地下了樓。

果然，小區樓宇間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趙墨漓和父母來到一個角落裏，仙女棒只需要拿在手裏燃放，不用占太大的地方，這點就很方便。

趙林拿出打火機，火苗觸碰到鋼絲的時候，立即蹿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同時發出“茲茲”地聲音，甚是好看。

趙墨漓手裏拿着兩根煙花棒，像小孩子一樣在黑暗中揮舞着，轉着圈。

真的有很多年沒體驗過這種簡單的快樂了。

“我們小漓又長大了一歲。”

“媽，不是您說過，在你們心裏我永遠十八歲。”

“是啊。”嚴淑蔓有些感慨，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着趙墨漓說，“真希望你能永遠這麽無憂無慮下去，可是這社會不比校園，你性子軟，脾氣又太好，總擔心被人欺負。”

母親的聲音很小，但趙墨漓還是聽到了。

她手裏的煙花已經燃盡，伸出手又跟父親又要了兩根，一根拿在手裏，另一根給了嚴淑蔓。

“爸媽，你們也來一起放吧。”

趙林擺擺手：“我就不放了，我給你們娘倆拍照吧。”

趙墨漓一手挽着母親的胳膊，一手揮着煙花，笑得特別開心。

仿佛是想告訴她，她會快樂，會一直這麽快樂。

其實母親有一點說的不對，她是脾氣好，但不是完全沒脾氣。

上高中時，有一次因為一道題的解題思路跟同學起了争執，兩個人都認為自己的方法是最優解。

趙墨漓當時有點上頭，辯論到最後的時候甚至嚷了起來，臉紅脖子粗的，但對方好像完全沒察覺到她的反應，仍舊慢條斯理地和她讨論。

趙墨漓甚至以為這是在故意氣她。

後來，又跟那個同學聊起這件事，沒想到對方卻笑了起來。

“你當時生氣了啊，我真的完全沒看出來。”

她摸着趙墨漓的頭說，“你的聲音太輕柔了，發起火來也是軟綿綿的，誰能聽得出來啊。”

趙墨漓終于明白了。

為什麽好多時候她覺得自己很生氣地在跟別人說話，對方卻完全不搭理這茬，哪怕是關系不錯的朋友，事後也沒有安慰過她。

原來大家都聽不出她在生氣。

再後來，上了大學之後，一宿舍的人經常叽叽喳喳地讨論問題時，她的聲音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我覺得我已經在努力大聲說話了。”

“你的問題不是聲音小，是太軟了，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似的。”

慢慢地，趙墨漓也習慣了。

習慣了有火不發出來，反正她生氣也沒人看得出來，還不如憋進肚子裏，自己消化。

“最後一根喽，拿着許個願吧。”

趙墨漓雙手握着煙花棒，在白色的火花中，許下了一個願望。

她希望，未來有一天，她心裏的那個聲音，能夠被別人聽到。

哪怕只有一個人也好。

-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微信裏的消息開始不斷地蹦出。

有的是群發祝福，還有的是單獨發送的祝福語。

趙墨漓點開後一一回複了消息，還在摸魚小組裏發了個大紅包。

李歆：【寶貝大氣.jpg】

楚檸：【聞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搓手手）】

趙墨漓：【沒事哈哈，今天開心而已】

她翻看着剛才老爸拍的照片，別看老爸是個直男，拍照的技術還是不錯的。

翻到最後，看到她許願的那張。

頭微微上揚，雙手舉着煙花棒，光亮照在臉上，抿嘴笑着，再加上黑夜模式下的對焦方式，讓照片看上去有一種文藝大片的感覺。

趙墨漓盯着看了一會兒，然後把這張照片發到了朋友圈，并配上一行文字：和最愛我的人一起過年，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照片一發出去，沒過幾分鐘，就收獲了不少點贊。

還有一條回複。

嚴景：【交男朋友了？】

趙墨漓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剛要回複，又覺得這樣不解氣，打開他的對話框，發過去一條語音：【大哥，你能不能腦子清醒點！說的是你姑姑姑父！】

嚴景：【噢噢噢，吓我一跳，我還說你這速度夠快的，誤會誤會（告辭）】

趙墨漓又看了一圈微信消息，确認沒有遺漏的，就準備關燈睡覺了。

卻在躺下時，突然想起來，是不是應該給社長發條祝福語。

畢竟是第一個工作的老板，對她又那麽好，多少應該表示一下。

想着便點開秦時的消息界面，手敲上幾個字：【祝社長新年快樂！新春大吉！（煙花）（慶祝）】

秦時沒有回複，可能在忙或者已經睡了，不過這不重要，她的心意送到就可以了。

可是發完這條之後，她又意識到，是不是應該給吳哲羽也發一條？

畢竟是她的直屬上司，于情于理都應該問候一下。

于是，她又把給秦時的那條消息複制粘貼了一下，将社長兩個字改成吳總後，發了出去。

這下應該都齊全了，可以睡了。

然而剛把手機關上，放到枕邊，卻看到屏幕又亮了起來。

吳哲羽：【你這是群發的？】

趙墨漓心涼了半截，想着，這下完了，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不是，我自己編輯的。。】

雖然是複制的，但确實是自己編輯的，這話沒錯。

吳哲羽：【還不如我奶奶發的有新意。】

趙墨漓：......

行，她發的确實土了點，她承認，不是要潮流的嗎。

誰說她不會潮流。

趙墨漓去網上搜了一堆拜年視頻，最後挑了一個國風的載了下來。

國風無敵，看這次再敢說她土。

美滋滋地發過去之後，趙墨漓等着對面的稱贊。

卻在半分鐘之後，得到了一個：

【......】

吳哲羽：【幸福一家人的群裏都不這麽發了。】

趙墨漓本來還憋着一股氣，竟然被他這個冷笑話給逗樂了。

【好吧，我承認我審美落後，但是心意在。】

吳哲羽：【你挑照片的審美那麽好，怎麽一到我這就變味了？】

照片？

趙墨漓反應過來，應該是說她發朋友圈的那張。

只有她自己知道，挑那張是因為最後在許願。

【噢，其實也就是随便挑的，可能t我水平忽高忽低吧（撓頭）】

這次吳哲羽沒立刻回複，趙墨漓以為他信了她的解釋，剛要準備發一句結束語，卻又收到了他的消息。

是一條語音。

【所以那張照片是誰給你拍的。】

聲音懶懶散散地，聽上去不大正經，卻帶着一股莫名地壓迫感。

趙墨漓頓了兩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還是簡單回道：【我爸拍的，他拍照技術挺不錯的。】

這次吳哲羽很快回複了句：【确實，審美比你好多了。】

她現在可聽明白了。

原來是想說照片好看是因為拍照的人有審美，不是她會挑。

倒也不必如此拐彎抹角的。

【那吳總，時間不早了，我先睡了哈，你也早點休息。】

不想再給自己添堵，她委婉地結束了這個對話。

吳哲羽：【外面聲音這麽響，你睡得着？】

......

确實，也許是因為前些年被憋得太久，即使已經過了跨年整點，外面“砰砰砰”地煙花炮竹聲仍然此起彼伏。

可是這只是一句道別的話，不至于這麽較真吧。

趙墨漓堅強道：【我睡眠好，不怕吵（笑臉）】

吳哲羽的語音裏發出一道淺淺地吸氣聲，像是無奈，後面接道：【然而到現在我也沒收到一句正經的祝福。】

......

有完沒完啊！

到底要怎樣！

趙墨漓決定不再掙紮了，盡力保持冷靜地口吻問：【那吳總，你覺得什麽樣的祝福不敷衍不老土？我需要一點小小的提示。】

片刻後。

吳哲羽：【新年快樂就可以。】

趙墨漓盯了屏幕好幾秒，确認自己沒有看錯。

但緊接着，從她的手機裏又傳來一聲：

【不過，我要你說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