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系統的聲音仿佛一盆冷水潑在了江黎的頭上, 一時間讓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呼吸。

江黎看着還在和雲子倉說話的顧清瀾，一股委屈從心底生了出來，但更多的還是對主腦的憤怒。

江黎算是看清了, 所謂的主線任務不過就是讓他在顧清瀾修煉的路上不斷使絆子。

他不知道主腦和顧清瀾之間有什麽矛盾，但是和顧清瀾作對的，同樣也是他江黎的敵人。

小光團飄到江黎的旁邊, 軟糯的身子蹭蹭他，雖然沒有五官，但卻能看出系統此時濃濃的擔憂。

【宿主, 我們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江黎比他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小貓把頭埋進顧清瀾的臂彎，試圖藏住自己臉上的表情。

雪白的小乳牙露了出來，江黎強忍住自己想要朝着系統哈氣的動作，只是兇巴巴地盯着它。

雖然知道江黎是沖着主腦去的, 但系統還是忍不住縮了縮, 光團看起來小了一圈, 光芒也沒有平時耀眼了。

江黎沒有繼續欺負瑟瑟發抖的系統，他努努嘴, 輕哼一聲。

若是主腦覺得一個心魔就能夠左右顧清瀾的神智的話，未免太小看他了。

江黎心想, 他絕對會完美地完成主腦的任務, 堅決不給它機會換人留在顧清瀾的身邊。

只有心魔位置是自己的時，江黎才是最放心的。

江黎的小腦瓜子飛速運轉, 很快就有了自己的計劃, 如今顧清瀾才剛剛得知了恢複修為的方法，他不想在這個關口貿然告訴他, 免得亂了顧清瀾的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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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顧清瀾的修為全部恢複，貓貓一定跟他實話實說。

江黎想得很清楚, 如今的感小顧或許會因為修為境界有所遲疑，但全盛狀态的顧清瀾完全可以自己做出選擇，不用受到主腦的影響。

至于到時候顧清瀾會怎麽處理他，江黎心裏沒有一點數。

似乎察覺到小貓突然低落下去的情緒，顧清瀾一只手抱着貓，另一只手搭在他的後背上。

顧清瀾的手似乎帶着一種莫名安定的力量，讓江黎躁動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他用腦袋蹭蹭顧清瀾的掌心，烏黑的眸子裏仿佛流淌着璀璨的星河。

而另一邊，雲子倉還在等顧清瀾的回答。

蒼老的臉上始終帶着極具親和力的笑容，讓看起來很像一個非常好相處的長輩，“剛才的提議，顧小友意下如何？”

顧清瀾沒有立馬答應，而是說道：“我只是給前輩提供了一個勉強庇護的地方，怎擔得起前輩如此重的回禮。”

“重不重也是要分人的。”雲子倉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看向腿邊粘着他的笙笙，聲音中滿是對孫輩的溺愛：“你也看到了，我這副模樣撐不了幾天的。”

聽到這句話，笙笙面色一變，但卻還是沒能阻止雲子倉說出剩下的話。

“笙笙還小，別看他現在挺好的，其實連化形并沒有穩定，若是以後他遇到危險，我希望顧小友可以搭把手，這也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了。”

“爺爺。”笙笙大聲喊了一句，強行打斷了雲子倉，他的眼中盡是難以置信，語氣很是委屈：“你要丢下我嗎？”

雲子倉很是無奈地笑了笑，他摸摸笙笙的頭，目光同樣很是不舍：“爺爺說過的，你遲早要靠自己，爺爺不能保護你一輩子。”

笙笙小嘴一癟，眼淚瞬間開始打轉，他的鼻尖紅紅的，聲音甕甕地說道：“爺爺不會有事的。”

對于笙笙這種自欺欺人的言論，雲子倉沒有回答。

笙笙的話并沒有讓他改變主意，他從儲物戒中挑出了一只潔白的瓷瓶和一本看起來很有年代的薄冊子遞給顧清瀾。

“這是我曾經意外得到的一套只适用于天靈體修煉方法，一直沒有派上用場，時間太久都被我忘記了。”雲子倉介紹道。

他又舉起瓷瓶，說：“你最大的問題是沒了金丹之後無法運轉靈力，蘊靈丹可以幫你重新引氣入體，和功法兩者配合，哪怕沒有金丹你也可以重獲修為。”

說到這裏，雲子倉忍不住笑了一下，神情中流露出了淡淡的羨慕：“到底是天道寵兒，對我們來說跟命一樣重要的金丹，對你來說根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

顧清瀾接過了雲子倉遞來的丹藥和冊子，薄薄的幾頁紙卻有一種莫名的沉重感。

他恭敬地行了一禮，鄭重地開口道：“多謝前輩指點。”

雲子倉始終都是淺笑的模樣，他搖了搖頭，将顧清瀾扶了起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麽多，剩下的便你的造化了，只求日後顧小友別忘了這份情。”

“晚輩銘記。”

随着時間的流逝，雲子倉身體愈發透明，他似乎已經到了極限，淡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消散一般。

笙笙不敢耽誤時間，他連忙舉起一只金鎖，将雲子倉的魂魄吸了回去，眼眶中的紅色卻遲遲沒有褪去。

他珍重地撫摸自己懷裏的金鎖，半人高的小男孩擡着頭，眼神倔強：“爺爺是騙我的，對嗎？”

顧清瀾沒有辦法回答他。

修士身死之後魂魄也會随之消散，像雲子倉這樣以魂魄的形式留在世間本就違背常理，能堅持數年大抵已經是極限了，就算有特殊手段可以将他繼續留下，遲早也會被天道察覺。

顧清瀾不會安慰小孩，只能裝作很忙的模樣翻開方才雲子倉給他的小冊子。

江黎見不得小孩在自己面前哭，他拍了拍顧清瀾的手，示意他稍微彎下腰。

“喵！”

小貓爪子落在笙笙的頭頂來回搓了搓，笨拙的安慰卻意外有效。

笙笙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指着茅草屋外說道：“我們搬來的時候爺爺就在這裏布下了結界，家附近很安全的。”

江黎點點頭，臉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指着笙笙叫了一聲。

“喵！”

難怪傳輸過來的時候你這麽驚訝！

笙笙沒懂江黎的意思，但還是朝他咧嘴一笑，他繼續說道：“結界很牢固的，就算那些魔修就找到這裏也沒辦法很快闖進來，你可以安心修煉，我會幫你盯着外面的。”

顧清瀾了然地點頭，和笙笙道了謝。

笙笙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傍晚将至，遠處的雲層透出了橙紅的光。

他迅速放棄了準備帶顧清瀾和江黎去确認結界範圍的想法，和屋內的一人一貓揮手道別。

屋子的主人回來了，笙笙直接變回小人參的模樣紮進茅草屋前的菜地，将屋內唯一的一張床讓了出來。

茅草屋極其簡陋，只有一張勉強稱作屏風的東西将整個屋子隔成內外兩間，外間做飯吃飯，內間則是用來休息。

放任小貓在屋內打探了一圈之後，顧清瀾抱着江黎走到了屏風後。

所謂休息的地方也不過就只有一張泥土搭成的窄床和一個随時可能倒塌的木質軟榻。

這張屋內唯一的床也就不到三尺的寬度，雖然能夠容納一人躺下，但并不能睡得舒坦，而軟榻就更小了，只能勉強讓一個孩子蜷縮着躺下。

哪怕顧清瀾一句話沒有說，江黎腦海中也能浮現出多年前的畫面。

似乎看出了小貓心中所想，顧清瀾說道：“最開始來的時候就只搭了一張床，軟榻還是李叔後來做好送過來的，然後我就去那邊睡了。”

顧清瀾的手在床上撫過，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當時李叔一家也才剛搬過來，生活還沒有穩定下來，姜姨又突然生病，他幾乎是傾盡全力才做出了這麽一只軟榻。”

江黎的腦袋搭在顧清瀾的手臂上，小腦袋順着手臂的弧度往上蹭，黑色的尾巴尖在顧清瀾的手背上蹭來蹭去的。

顧清瀾眼中浮現笑意，他在江黎的腦袋上撓了撓，低聲道歉：“又要你陪我受苦了。”

江黎小耳朵動了動，為了證明自己并不嫌棄這裏，他從顧清瀾的懷裏掙脫出來，毫無緩沖地往床上蹦。

江黎的想法很簡單，這個床只是對成年人來說有點窄而已，對于小貓貓來說可是寬得要命。

然而江黎忘記了小床上只有一層很薄的棉花，緩沖作用幾乎可以無限趨近于零，在此之下便是堅硬的泥土。

小貓直接砸在了床上，劇烈的沖擊感讓他疼得打了兩個滾，尤其兩只前爪被震得有些發麻。

顧清瀾連忙把他抱起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輕柔地給小貓按摩爪子。

顧清瀾的手法很舒服，很快江黎就覺得爪子上的疼痛輕了很多。

顧清瀾見他又有了活力，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點了下幼貓粉色的鼻尖：“下次別犯傻了。”

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炸藥桶，江黎迅速擡起爪子在顧清瀾還沒收回去的手指上來了一巴掌。

“喵！”

你才傻！

江黎兇巴巴地朝顧清瀾龇牙，很是不滿他的用詞。

顧清瀾只好連聲道歉，拿出之前從李叔家順走的肉幹才重新哄好了江黎。

一人一貓沒有鬧太久，盡管看到了恢複修為的希望，在魔修的事情徹底解決之前，顧清瀾身上的壓力都很重。

修煉的事情江黎幫不上忙，只能守在顧清瀾的身邊，讓他看起來不用那麽孤獨。

雲子倉給的小冊子雖然不厚，但是句句精華。

在顧清瀾看書的時候，江黎便坐在他的懷裏，湊了個腦袋一起去看上面的文字。

江黎自認不是個文盲，但面對這本功法的時候，卻有種曾經看英語閱讀的感覺——明明好像每個字都能看懂，但是合在一起就變成了一串毫無意義的話。

他悄悄擡眸看了眼顧清瀾的表情，平靜而專注，手指不時在身側比劃兩下。

好的貓貓知道了，看不懂的只有貓貓一個。

江黎充分認清了自己的學渣屬性，對能夠看懂面前這堆晦澀難懂的文字的顧清瀾很是敬佩。

窗外天色漸暗，顧清瀾熟練地找出夜明珠繼續閱讀，絲毫沒有受到外界的影響。

可江黎卻沒有他的好精神。

面對一串天書似的文字，原本沒有困意的江黎眼皮逐漸開始沉重，眼神逐漸失焦，一排排的文字仿佛變成了一團模糊的墨漬。

小腦袋重重地往下砸了一下，猛然間的位移讓江黎勉強清醒了些，但很快又陷入了新一輪的掙紮。

顧清瀾一只手握着書，另一只手扶在江黎的額頭，免得他一頭栽到床上。

江黎有過短暫的幾秒不好意思，但很快選擇不要繼續為難自己，沒有直接趴下睡覺是他最後的倔強。

有了顧清瀾的手作為保護，江黎直接把腦袋頂在他的掌心，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雲子倉給的小冊子很薄，不出半個時辰，顧清瀾就将整本冊子讀完一遍。

察覺到顧清瀾的動作有變，江黎睜開了眼睛，甩甩頭能讓自己稍微清醒些。

發現顧清瀾不僅合上了書，而且直接拿出了蘊仙丹，小貓爪子連忙摁在他的手背上。

“喵森*晚*整*理？”

你不需要多看幾遍嗎？

江黎對于修煉的全部認知都來源于從前看過的小說電視劇裏，他就記得那些主角在獲得了秘籍後定然是反複翻看、理解透徹，生怕一不小心練岔了功，而顧清瀾這就單純過了一遍就要開始，在江黎的眼裏未免有些草率了。

但顧清瀾絲毫沒有江黎的擔心，他摸摸小貓的頭，平靜地說道：“不用，看懂了。”

這句話讓江黎更加不放心了，他甚至已經打開了系統的搜索框，決定給顧清瀾念念其中的利害。

但顧清瀾的動作比他更快，哄了江黎兩句之後，顧清瀾直接将蘊仙丹一口吞下，根本沒有給江黎任何阻止的機會。

江黎別無他法，只能緊緊盯着顧清瀾的神情，小貓耳高高豎起，保持着高度集中。

蘊仙丹進入體內，無形無色的靈力開始源源不斷地湧入顧清瀾的經脈之中。

沒有金丹的引導，進入身體的靈力只會在經脈中毫無頭緒地亂撞，尋找離開的出路。

顧清瀾在心中默念口訣，牽出一絲靈力開始順着經脈流動。

而此時的江黎只能看見顧清瀾眉頭緊蹙，嘴唇的血色逐漸褪去。

皎潔的月光灑在顧清瀾的身上，越發襯托出他的臉色蒼白。

江黎不禁有些着急，他連忙把系統拎了出來，不等系統開口，金色的爪子直接把小光團摁在床上急匆匆地問道：“他這是怎麽了？”

系統嘗試了一下，卻沒能掙脫出江黎的魔爪，只能以一種扭曲的方式打開顧清瀾的健康面板。

【主角已經在引導靈力進行正确的循環了，但是這個過程需要一定時間，熬過去就好了的。】

系統的話并沒有讓江黎懸着的心落下多少。

他擡頭看向顧清瀾毫無血色的臉，只覺得有一只手扼制了自己的呼吸，仿佛這樣他就對顧清瀾此時的痛苦感同身受。

小貓臉上滿是凝重和心疼，哪怕是在第一天見到發着高燒渾身是傷的顧清瀾時，江黎都沒有感受過對方如此脆弱且搖搖欲墜的模樣。

盡管知道顧清瀾肯定不會出事，但看着他這副模樣，江黎心裏始終不是滋味。

他狠狠捏了兩把小光團，一爪子把系統按成了中間扁兩凸起的模樣：“沒有辦法讓他好受一點嗎？”

【有……有的。】

聽見系統近乎窒息的聲音，江黎滿臉歉意地松開了爪子。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的系統稍微飄遠了一些之後才飛快地打開商店開始查找。

【這裏有止疼藥，只需要8個積分，很劃算的！】

江黎目光向上落到面板頂部，他盯着自己僅有的10點積分，很難把8個積分的止疼藥和“很劃算”三個字聯系起來。

看見江黎滿臉肉疼的模樣，系統努力推銷自己。

【可是上次宿主兌換的退燒藥需要5個積分，8個積分真的不算多了。】

它一說江黎就想起了那晚因為一枚止疼藥讓他傾家蕩産的事情，對系統更沒有好臉色了。

身後的顧清瀾傳來低低的悶哼，江黎面色一凜，瞬間沒有了猶豫的念頭，以最快的速度兌換了一份止疼藥。

一團綠油油的濕黏物憑空出現，散發着一股詭異的味道。

江黎的表情有些失控，就連伸爪接過止疼藥的心都沒有。

一旁的系統連忙幫它的宿主收了藥，同時還不忘幫商店解釋。

【雖然它的外表看起來不怎麽樣，但是效果一定是很好的！】

畢竟曾經在系統商店買過退燒藥，江黎對商店産品的質量是有一定信任的，但這并不妨礙他對于這團綠色半固體的嫌棄。

“你們家商店就不能把東西稍微做好看一點嗎？”

【畢竟價格便宜了，實在沒辦法兼顧藥效和美觀。】

江黎在心裏對顧清瀾說了聲對不起，四只小爪子相互配合，一點點地順着顧清瀾的胳膊往上爬。

系統頭上頂着氣味奇怪的止疼藥跟在江黎的身後，等到他站在顧清瀾的肩膀上之後才飄到了江黎的身邊。

“喵。”

對不起了。

江黎挖了一塊綠色的藥膏強行送到顧清瀾的嘴邊，好在雖然沉浸在修煉之中，但顧清瀾仍然對江黎沒有任何防備，很快将小貓送到嘴邊的止疼藥全都咽了下去。

江黎用尾巴擦了擦顧清瀾臉上不小心沾上的綠色痕跡，小鼻子湊到他的唇邊聞聞，确認沒有留下奇怪的味道之後才順着顧清瀾胸前的衣服滑下來，

系統早就拿出了曾經兌換的恒溫毛巾等着江黎，待他擦幹淨了爪子上殘留的止疼藥後重新收回了系統空間中。

打理幹淨自己之後，江黎兩步跑回顧清瀾的身邊，四肢并用爬上了顧清瀾的腿，小腦袋搭在他的膝蓋上，靜靜地等待止疼藥起作用。

腦海中響起系統的播報的聲音，江黎整只貓警覺起來，生怕聽到新一輪的主線任務。

【滴，恭喜宿主完成“幹擾主角道心”成就，獎勵系統積分+5】

江黎心道不好，他擡頭看着顧清瀾的臉色，只怕自己剛才的行為打擾了正在修煉的顧清瀾。

不過江黎的擔心并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顧清瀾的眉頭放松了很多，呼吸也逐漸平穩下來，只是臉色依然蒼白。

看到顧清瀾的情況明顯好轉了不少，江黎重重地舒出一口氣，小爪子搭在顧清瀾的小腹上，靜靜感受他呼吸的頻率。

夜色漸漸深，窗外響起隐隐的蟬鳴。

小貓崽翻個身露出淺金色的柔軟肚子，躺在顧清瀾的腿上看向夜空。

顧清瀾似乎已經度過了最難熬的時間，江黎心中緊緊繃着的弦随之放松。

江黎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但顧清瀾一刻沒有結束打坐，江黎就一刻不敢入睡。

他強忍着困意，睜大眼睛數着窗外的星星。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床上，映照出一人一貓的倒影。

直到後半夜，顧清瀾才睜開眼睛。

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腿上溫熱的觸感讓他第一時間低下頭看見膝蓋上眼神迷離的江黎。

明明看起來随時都會睡着的模樣，但小貓卻努力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顧清瀾伸手碰了碰江黎的側臉，輕聲問道：“你怎麽還不睡？”

聽到顧清瀾的聲音，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江黎用盡全力睜大眼睛，強撐着問了一句。

“喵？”

你感覺怎麽樣？

顧清瀾的手落到了江黎的腦袋上，輕輕摸了摸，聲音溫柔：“挺好的，修煉很順利，用不了多久就能恢複之前的境界。”

聽到顧清瀾肯定的答案，江黎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早已撐到極限的小貓直接原地斷電，腦袋一歪倒在了顧清瀾的身上。

小貓困倦的模樣讓顧清瀾心底一片柔軟，他哪裏看不出江黎是為了等他才熬到現在。

“笨蛋小貓。”顧清瀾輕笑一聲，但陷入熟睡的江黎一點沒有聽到這句話。

顧清瀾随手捏了一個最簡單的清潔術，将床鋪打理幹淨。

顧清瀾把小貓平放在床上，用一件自己的衣服将江黎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個圓圓的腦袋。

江黎睡得很熟，顧清瀾的動作并沒有打擾到他的夢境。

看着小貓安靜的睡顏，顧清瀾忍住了想要伸手摸摸他的沖動。

感受到重新在體內流轉的靈力，顧清瀾的目光中逐漸帶上了幾分深思。

再次開始修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靈力滋養的經脈會逐漸收縮，猝不及防地注入大量不加引導的靈力只會給它們帶來沉重的負擔。

而作為經脈的主人，顧清瀾不僅要承受靈力沖撞帶來的痛苦，還要在此基礎上保持清醒，引導靈力回歸正軌。

想起方才經歷的痛楚，顧清瀾不禁皺眉。

有那麽幾個瞬間，他幾乎疼得神志模糊，可是想到身邊的小貓，顧清瀾強迫自己咬牙堅持了下去。

在不知道多少次幾近昏厥之際，仿佛有一股冰涼的液體灌入他的口中，就好像是在不斷燃燒的經脈中注入了清泉，瞬間撲滅了火焰帶來的灼燒感，也讓顧清瀾順利完成了最後的靈力疏導。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顧清瀾看着面前的江黎，熟睡的小貓不知夢見了什麽，一腳踹在顧清瀾的衣服上，翻個身露出柔軟的肚皮後繼續睡了。

顧清瀾伸手整理好被江黎踢亂的衣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問道：“是你嗎？”

*

陽光灑在床上，暖洋洋地照着上面平躺着的金色小貓。

江黎不太舒服地翻了個身，小爪子把顧清瀾的衣服壓在身下，試圖把藏進衣服之中。

昨晚顧清瀾才給他蓋好的衣服，又被江黎踢到了一邊，呈現出貓在上衣服在下的局面。

江黎又閉了幾分鐘眼睛，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睡意徹底被刺眼的陽光打斷，他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

陌生的環境讓江黎有一瞬間的驚慌，他連忙坐直身體，回過神後又重新砸回床上了。

屋內只剩下了他一個貓，江黎甚至不知道顧清瀾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小貓又賴了幾分鐘床之後才翻了個身，站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甩甩腦袋讓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

顧清瀾雖然不在屋裏，但肯定就在不遠處。

江黎起身準備出去找人，然而走到床沿時，他忍不住“嘤”了一聲。

在顧清瀾懷裏的時候他一點沒覺得這個床有多高，可換成自己往下看時，江黎才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這張床的高度。

理論上來說，他跳下去不會有大事，但是貓貓保不齊會在地上多滾幾圈。

盡管還沒有開始行動，但江黎好像已經感受到落地時因為沖擊帶來的疼痛了。

小貓抖了抖腿，老老實實地坐回了床上，安心等着顧清瀾回來。

沒過多久，窗外傳來笙笙驚喜的一聲“哇”，緊接着是一串毫無水平的彩虹屁：“小顧哥哥你太厲害了！”

聽到顧清瀾的名字，江黎扯着嗓子叫了一聲。

“小顧哥哥你去哪裏，這麽多東西我拿不完的！”

伴随着笙笙一聲聲的呼救，顧清瀾從屏風後繞了出來。

看到床上坐得端正的江黎，他的目光軟了下來：“醒了？”

江黎連連點頭，沒等顧清瀾走到床邊便直起身子撲向他。

顧清瀾緊急往前邁了一步，熟練地接住江黎抱在懷裏。

不過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江黎品出了幾分不一樣的味道。

小貓鼻子追着顧清瀾的手聞了聞，略微令人不适的腥味不禁讓他皺起了眉頭。

“喵？”

你去弄魚了？

顧清瀾應了一聲，小淨化術洗掉了自己手上的異味，他摸了摸江黎的肚子，問道：“餓不餓？”

江黎誠實地搖頭。

說來奇怪，其實來了木南城之後他就沒怎麽規律地吃過飯，換做從前江黎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可實際上他的身體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饑餓感。

不過不餓并不意味着不饞。

貓貓的宗旨——有飯不幹王八，顧清瀾都這麽問了，怎麽可能不吃？

看着江黎一邊搖頭一邊滿臉期待的模樣，顧清瀾眸子裏多了幾分笑意，他問道：“中午吃魚好嗎？”

沒有小貓咪會拒絕魚的誘惑！

江黎連連點頭，他上下打量着顧清瀾，目光中多了幾分欽佩。

和顧清瀾相處了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顧清瀾竟然會做飯。

“等着吃吧。”

顧清瀾摸了摸江黎的頭，抱着他去了外間。

顧清瀾擡了一只小凳子放在一旁的地上，将小貓崽放了上去，确定江黎坐穩之後才繼續手上的事情。

被顧清瀾甩下的笙笙抱着一根快和他的身體一樣粗的白菜跑進屋內，氣喘籲籲地控訴道：“小顧哥哥，你太過分了！”

顧清瀾沒有理他，只有一個黑色的背影。

笙笙到底還是有些怵，就敢抱怨這麽一句。

視線落到坐在凳子上的江黎時，笙笙好像看見了救星一般，小步連忙跑到他的身邊蹲下，細數顧清瀾的罪名。

“早上我帶小顧哥哥去确認結界的邊緣，順便抓了條魚回來做午餐，結果他自己拿了魚就走，把這麽多蔬菜全都丢給我一個人。”

說話時，笙笙故意用兩只手畫出了一個巨大的圓，試圖讓江黎相信顧清瀾真的把一堆東西都留給他了。

江黎看看笙笙，又看看正在處理魚的顧清瀾，毅然決然地站在了顧清瀾的那邊。

他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喵！”你不能白吃不幹活，應該的！

顧清瀾的嘴角微微上揚，好心為聽不懂江黎喵言喵語的笙笙做了翻譯。

聽到顧清瀾的話，笙笙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非常堅定地說：“你肯定在瞎說。”

自己的話遭到質疑，小貓跳起來給了笙笙一巴掌，兇巴巴地呲牙。

江黎都這樣了，笙笙沒辦法繼續欺騙自己，只好委委屈屈地自己找了個凳子坐在江黎的身邊，看起來又胖又無助。

見一人一貓分開之後，顧清瀾彎腰往江黎的嘴裏塞了一個粉色的圓球，“當初答應你的。”

江黎不明所以，柔軟的舌頭在圓球上面舔了舔。

熟悉的水果清香在口腔中展開，江黎耳朵豎了起來，眼睛睜得圓圓的，其中滿是驚喜。

這是他曾經在仙舟上吃過的糖豆，只不過當時顧清瀾告訴他只有最後一顆了，江黎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機會再次嘗到。

原來當初顧清瀾說他會努力是這個意思，貓貓還以為是要貓貓給錢呢。

江黎細細地叫了一聲，奶聲奶氣的，帶着濃濃的撒嬌味道。

小貓尾巴靈活地來回晃動，水汪汪的黑色眸子直直地盯着顧清瀾。

“喵？”

還有嗎？

顧清瀾拿了一只淺粉色的瓷瓶在江黎面前晃了晃，哪怕沒有打開蓋子，但江黎已經聞到了糖豆的香甜氣味。

小貓作勢要搶，但顧清瀾已經迅速地收起了瓶子，只拿了一顆糖遞給笙笙。

笙笙滿臉驚喜，飛快地将糖豆塞進嘴裏，生怕江黎會把它搶走一般。

江黎只能眼睜睜看着糖豆進了笙笙的肚子，而他卻只能回味一下嘴裏殘留的香氣。

江黎頓時來了脾氣，他一口咬在顧清瀾伸來的手上，尖細的小白牙在顧清瀾的手指上摩擦。

被小貓咬住，顧清瀾半點不見惱怒，甚至還有幾分笑意，“不是不給你，我怕你壞了胃口一會兒吃不下飯了。”

江黎狐疑地盯着顧清瀾的表情，目光移向還沒有下鍋的肥魚，糾結了幾秒之後還是放開了嘴。

小貓哼哼兩聲，眼神催促顧清瀾趕緊繼續幹活。

顧清瀾簡直被江黎這副用完就丢的模樣氣笑了，他揉了一把毛茸茸的圓腦袋，把江黎頭上的毛弄得亂糟糟之後才滿意地收了手。

顧清瀾在處理魚肉時，江黎開始打量這個簡易的小廚房。

明明看起來很是破舊，裏面的東西卻意外地齊全，就連調料都被整齊地放置在一旁。

江黎拍了拍身邊的笙笙，用爪子指向上面的調料問他：“你買的？”

笙笙順着江黎爪子的方向看去，雖然聽不懂江黎的話，還是大致猜測後回答道：“我不會做飯，所以都是爺爺在弄。”

“剛搬來這邊的時候不敢去城裏，爺爺就在家給我做，所有的食材都是自己種或者周圍采的，等對周圍稍微熟悉了一些之後，爺爺就帶着我去城裏買其他的東西。”

說着說着，笙笙臉上逐漸露出了落寞的神情：“但是後來爺爺身體越來越差，能夠出現的時間也不多了，這些調料就一直放着沒人用。我自己在家實在難受的時候，就自己去城裏找點吃的。”

提起雲子倉，笙笙的聲音開始哽咽。

無論他再怎麽舍不得爺爺離開都不能改變爺爺沉睡時間逐漸變長的事實，或許有一天，他就再也等不到爺爺醒來。

“我是爺爺養大的，還沒開靈智的時候就在他身邊了，是他天天跟我說話我才會生了靈智，就連化形都是爺爺教我的。”

看到突然開始流淚的笙笙，江黎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笨拙地伸出一只爪子拍拍笙笙的手臂。

說實話，他沒見過自己的親人，和福利院院長老師的關系也不算親近，很難對笙笙的情緒感同身受。

江黎悄悄看了眼正在炸魚的顧清瀾，想象了一下有一天他被迫和顧清瀾分開的場景，瞬間帶入了情緒。

身後逐漸沒有了交談的聲音，顧清瀾頓感不妙，回頭就看見一個胖乎乎的小孩和一只圓滾滾的貓抱頭痛哭。

顧清瀾并不是沒有聽見笙笙的話，作為曾經一夜之間失去父母的人，他很能理解笙笙此時的情緒。

但是，顧清瀾想不通他的貓為什麽哭得比笙笙還厲害？

“江黎。”顧清瀾忍不住喊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無奈。

江黎松開抱着笙笙的爪子，眼淚汪汪地看向顧清瀾，圓眸中滿是委屈。

顧清瀾蹲下身和江黎拉近距離，摸摸他的頭問道：“你在哭什麽？”

江黎他伸手抱住了顧清瀾的脖子，整個貓都賴在了顧清瀾的身上，湊到顧清瀾的耳邊發出了微弱的一聲喵。

聽到江黎的擔憂，顧清瀾一只手摟着小貓的身體，微微側頭在毛茸茸的小家夥身上蹭了下。

他保證道：“我們不會分開的。”

顧清瀾的懷抱總有神奇的力量，江黎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想起自己剛才哇哇大哭的行為，小貓臉色大變，小圓爪子腿推了推顧清瀾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去。

顧清瀾看出了江黎的尴尬，一個字沒說就把江黎放在了竈臺上。

江黎低着頭不敢去看顧清瀾的眼睛，小爪子一下下地扣着竈臺的泥土。

顧清瀾怕他被燙到，在江黎的身側布下了一只結界。

不同于江黎見過的其他無形無色的結界，此時包裹着他的結界帶着淺淺的藍，和系統的軟綿綿的質感很是相似。

江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仿佛發現了新玩具一般。

他微微仰頭看向顧清瀾，脆脆地喊了一聲：“喵！”好厲害！

小貓的誇獎永遠不加掩飾，明明只是一個最簡單的結界，卻能被他誇出別樣的風采。

顧清瀾用手背摸摸江黎的頭頂，煙霧缭繞之中，眼神難得溫柔。

江黎誇完之後便低下頭，眼睛緊緊地盯着鍋裏的湯汁。

結界阻擋了熱氣，但是沒有阻擋食物的香氣，雪白的魚湯逐漸冒出了極其濃郁的鮮香。

江黎的鼻子離鍋邊越來越近，若不是顧清瀾推了他一把，小貓險些要直接掉進鍋裏。

為了避免社死，江黎強忍着欲|望坐在距離鍋邊一寸的位置，注視着顧清瀾的每一個動作。

魚湯很快出鍋，顧清瀾先用了一個不是很深的盤子給江黎舀出一盤放在餐桌上，順手撈過已經等不及的小貓。

腳剛落地，江黎迫不及待地沖了上去，只是他忘記了魚湯的溫度，粉色的小舌頭碰到魚湯的瞬間就被燙得不行。

江黎倒吸一口涼氣，露出半截舌頭在空中散熱。

“別急。”顧清瀾摸了摸江黎的頭，手指撫過盤子的邊緣，一層薄薄的冰覆蓋在盤子外側，很快将湯的溫度降下來了。

江黎又一次撲了上去，這次他長了記性，先小小地試探了一下才開始大快朵頤。

雪白的魚湯充分吸收了魚肉的鮮美，但是又沒有半點腥氣，若不是能力受限，江黎恨不得直接抱着盤子往自己嘴裏倒。

笙笙在旁邊站了半天，看到顧清瀾盛出了第二碗魚湯，擡起雙手準備接過來，卻發現顧清瀾腳步一轉走向了餐桌的方向，開始給碗裏的魚肉挑刺。

不用想都知道這碗也是小貓崽的。

笙笙為自己的自作多情嘆了一口氣，他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見顧清瀾沒有要阻止的意思，連忙舀了一碗湯跑到一旁坐着。

魚湯太燙，笙笙只能小口地吹氣降溫，滿臉羨慕地看着江黎那盤被降過溫剛好合适入口的魚湯。

吃得真香的江黎并沒有意識到小夥伴的羨慕，他迅速舔完了一碗湯，剛剛揚起頭就被一張手帕擋住了臉。

顧清瀾幫江黎擦幹淨臉上沾着的魚湯，看着小貓毛發淩亂的模樣，最後還是決定等吃完再把他弄幹淨。

魚肉上的刺已經被顧清瀾挑完了，江黎只需要一張嘴就能收獲滿滿一勺鮮嫩的魚肉。

河裏捉的魚肉質緊實，一點不像從前江黎在福利院吃過的那種粉爛的魚肉。

小貓眼中閃過驚喜，迅速地咽下口中的魚肉之後滿臉期待地再次張大了嘴。

勺子又一次送到了嘴邊，江黎下意識地咬住，卻在看清了顧清瀾送來的東西之後火速往後退了一步。

江黎滿臉不情願地看着勺子上煮得幾乎透明的軟爛菜梗，咬緊牙關絕不張嘴。

顧清瀾曲起手指在江黎的額頭上敲了敲，好笑地問道：“你怎麽還挑食？”

江黎不回答，生怕顧清瀾趁他開口的時候把白菜塞到他的嘴裏。

顧清瀾換了一片菜葉，江黎湊到勺子旁邊聞了聞，在顧清瀾略帶威脅的目光中不情不願地張開嘴。

菜葉裹滿了湯汁，明明是單純的蔬菜，但卻有了肉的味道。

江黎嚼了兩口滿意地點點頭，對蔬菜的排斥稍微減輕了一些。

正當江黎吃得正香時，屋外猛然傳來了一陣巨響，地面仿佛跟着震動了一下。

江黎渾身的毛毛都豎了起來，後背不自覺拱起做出戒備的姿态，眼睛緊緊盯着大門的方向。

可盡管這樣，他依然不忘偏頭咬住顧清瀾送來的勺子，在顧清瀾一言難盡的眼神中，将最後一口魚肉咽到了肚子裏。

顧清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