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哀求

哀求

敖熾：“……”

不過是綁個頭發就得到這樣的盛贊，敖熾根本不覺得愉快，只覺得自己的心智受到了侮辱。

又過了兩個時辰，萬淵終于飛到了蓬萊仙宮在涿州設的馭人分舵。

神獸一出，驚天動地。分舵舵主王軒早就得到消息，顫顫巍巍地站在特意為萬淵空出的狩場的高臺上，等待少宮主的到來。

祥雲環繞間，萬淵的巨口大張，玄黑鐵門從內被推開，姬雪和敖熾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屬下王軒，恭迎少宮主！”中年男人深深拜下去，直起腰後，他謹慎問道，“請問少宮主身後這位是……？”

敖熾的臉上挂起微笑的假面，等着姬雪說出“男寵”那個充滿着侮辱意味的身份。

姬雪心中疑惑，她身後不就只有小紅嗎？這王軒連一只小貓都要打聽？

轉瞬間，姬雪又想明白了。

啊，或許是誤把小紅當成她養的貓了吧，這才這麽緊張。

無論心中有多少波動，姬雪的面上永遠淡定如初。

未免繼續誤會，姬雪轉過身，對貓貓道：“小紅，既然已離開了萬淵獄，便再和我在涿州待一會，等查明你的冤屈，你就可以走了。”

“屆時不用跟我回家，去你喜歡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吧。”

說罷，姬雪又摸了摸貓貓的頭。

自從她的貓死後，姬雪就再沒了養貓的想法。

Advertisement

從始至終，她都只想随手從監獄裏救出一只貓，僅此而已。

敖熾愣住了。

一年前，他多麽想聽到這句話從姬雪口中說出。

他被罰在蓬萊仙宮永世為奴贖罪，執掌這一責罰的，便是姬雪。

可如今，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話。

一月內，他都不可離開姬雪身邊。

剎那間，敖熾就紅了眼眶。

他在姬雪面前低下頭，聲音顫抖，低低道：“主人，你不是親口說了，要帶我回家嗎？”

“我什麽都能做，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為你取來。”清澈的淚珠從敖熾的眼眶掉下，如斷了線的珠子般。

“除了你身邊，我哪裏都去不了。”敖熾以最可憐的神态慘笑起來，克制着哽咽哀求，“別丢下我，好不好？”

敖熾五指緊握，無人看到的手心中，已是鮮血淋漓。

他的眼淚自然不含一點真心，全憑痛覺刺激。

敖熾知道姬雪是多麽冷心冷情的人。

要打動她，只能以最慘烈的手段，否則，根本連她心中的堅冰都觸碰不到。

果然如敖熾所料，姬雪露出了微微吃驚的神色。

姬雪确實很意外。

她第一次看到不幹飯也不生病就能哭的貓貓。

“你還會哭啊。真厲害。”姬雪盯着流淚貓貓頭，新奇道。

敖熾：“……”

“小紅，你走吧，你這麽聰明，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好主人。”姬雪不為所動。

“跟在我身邊，很快就會死的。”

這并不全是恫吓。

從前的職業讓姬雪身邊無法長期存在任何活物。

分離會帶來痛苦，漸漸地，姬雪也學會了不與任何東西建立過深的聯系，将自己的心保護在堅硬的無人堡壘中。

盡管換了一個世界，姬雪也相信，憑自己的性子，絕對無法逃離危險與紛争。

養貓，是她絕不會選擇的事。

她不會主動制造一個弱點，一個必将到來的指向她心靈的創傷。

“我不怕死。”敖熾向姬雪走近幾步，與她不過咫尺之遙，他繼續哀求，“我只想要你當我的主人。”

“主人，我很有用，別不要我……”敖熾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直到使站立一旁的王軒聽不清。

姬雪剛想繼續拒絕，就聽到貓貓輕輕的聲音傳來：“主人，你不是想找回紅蓮聖玉嗎？”

“我能感應到它的所在，助你搜尋。”

“此刻，它就在涿州之內。”

姬雪要推開貓貓的手頓住了。

見狀，敖熾立刻極有分寸地後退兩步，與姬雪拉開距離，并不再說話。

魚兒已上鈎，只要他不立刻全盤托出，姬雪便只能留下他了。

姬雪打量了貓貓兩眼，從它身上感到了淡淡的得意，很驕傲的樣子。

果然，貓貓都是很欠揍的。

“小狗會比小貓的鼻子更靈，也更乖。”于是姬雪沒忍住，逗了貓貓一句，“我更喜歡用狗找東西。”

“小紅，你現在就走吧，我不喜歡釣系，也不會養你。”為了趕走黏上來的貓貓，姬雪t的語氣嚴厲了些。

敖熾微微瞪大了眼，呼吸也混亂了一息。

見姬雪轉身就走，敖熾不甘心地跟了上去。

可沒走兩步，他就被尖銳的劍鋒指向了咽喉。

姬雪冷冷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到不含一絲感情，她的神色也是寒涼的，比雪更寂靜。

“不要跟着我，否則，我會先殺了你。”

王軒膽戰心驚地看着這一幕，直到姬雪轉過身來，要他帶路，他才慌忙點頭，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天界與凡界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鴻溝，凡界之人不能上天庭，天界之人也不能随意下凡。

只有蓬萊仙山的主人這樣的身份極高者才能自由下界，每年下凡的仙人向來不超過五名。

因此，即便敖熾看起來完全是姬雪的下位人，王軒也萬萬不敢得罪他。

兩人相争，王軒只祈禱不要波及到自己。

見敖熾站在原地不動，王軒也不敢徹底放心，對身邊屬下打了打手勢，讓他前去侍奉敖熾。

看着姬雪遠走的背影，敖熾的神情漸漸陰沉下去。

關于姬雪的死法，他又多想了一百種。

沉浸在幻想中的虐殺片刻後，敖熾終于愉悅了些許，慢慢地翹起嘴角。

沒關系，只要姬雪要找紅蓮聖玉，她總會需要他的。

他不會讓她逃走。

眼下，姬雪不願見他，他便可先入涿州聯系舊部獨孤惑，時機剛剛好。

随王軒進入分舵的議事堂後，姬雪終于再度開了口。

“王管事，請你立刻派人跟上剛剛那只小貓，別讓它發現。”

“從此，每日向我報告它的行蹤。”

姬雪确實被小紅吸引了注意力。

也正是它提出的紅蓮聖玉的事，讓姬雪更堅定了趕走它的決心。

當它說出那個詞，它在姬雪心中就不再是普通的寵物或者宮人豢養的用以取樂的貓妖，而變成了需要戒備的詭計多端的妖精。

她會自己收集信息，但不會容許一個懷着不明目的的家夥待在身邊，并發展為更加親密的關系。

她讓小紅離開，并不意味着讓它逃走。

直到此刻才提紅蓮聖玉，小紅想必已忍耐許久，讓它在她身邊，它必定也會繼續僞裝，不叫姬雪看到它的破綻。

假借趕走它的機會，姬雪便能使它亂了方寸、作出應對，并在局外觀察小紅的行動，以推測它的底細。

“屬下遵命！”王軒連忙應下，他心下一喜，邀功道，“方才鄙人就看出那位對您并不尋常，已派人跟上了。”

少宮主叫那少年小貓……原來他們是如此暧昧的關系？

少年形貌昳麗，是王軒見過的最漂亮的仙人，這樣的尤物能成為少宮主的情人，也不足為奇。

“多謝。”姬雪點了點頭，“最近舵裏的事務，請王管事挑重要的向我彙報一遍吧。”

仔細聽完王軒的彙報，姬雪又讓他帶自己在分舵走了一圈。

兩個時辰後，姬雪終于對這個世界有了基本的了解。

此間分為三界，天界、凡界、魔界。

天界管理凡界，是仙人栖居之所。

凡界的凡人和妖族通過修煉，可以飛升往天界，成為仙人。

而魔界，則與兩界為敵，其中生長着為禍世間的可怖魔物。

仙、人、妖、魔，便是這個世界的所有智慧種族。

三界之間，并不互通，仙人也不許随意下凡。

因此擁有特權下凡的蓬萊仙山少宮主，姬雪本人，地位淩駕于世間的絕大多數人之上。

在凡界，她只要亮出身份，更是會一路暢通。

姬雪卻對自己的處境并不感到樂觀。

首先，她雖有下界的自由，但再上天界便有限制。

為防仙人随意穿梭兩界，攪亂秩序，天帝下令，若無诏書，下界仙人一年內不得複返，這一诏令便讓姬雪的行動大受阻礙。

此刻的姬雪體內靈流亂成一團，以致于她根本無法使用靈力。

因此，身份尊貴不再是籌碼而成了弱點，仿佛三歲小兒持金過市，姬雪得謹防所有對她的地位有所觊觎的敵人。

無法立刻折返蓬萊仙宮，姬雪便需盡快在凡界找到恢複靈力的辦法。

其次，蓬萊仙宮宮主不在的狀況很不尋常。

姬雪身上帶着通訊符，到達馭人分舵後也命下屬以靈力催動，可剛剛她根本聯系不上宮主。

蓬萊仙山宮主名為姬善，是她的母親，父親宋放也常年與母親一同行動，但如今，這二人好像失蹤了。

最後，紅蓮聖玉失竊，一旦不能妥善處理，整個蓬萊仙山都會完蛋。

仙宮所有人剝除仙籍，罰為罪人，已是最輕的責罰。

這是姬雪通過收集來的信息推斷出的結果。

現下，紅蓮聖玉失竊的消息只有蓬萊仙山的最核心權力圈知道。

便是少宮主姬雪、內輔青栀、參将奔虎，以及幾名曾經看守紅蓮聖玉的侍衛和姬雪的貼身仆從。

将這消息按下不發，也是為了暫且保全蓬萊仙山，并在天帝發覺之前找回紅蓮聖玉。

整理好思路，确認自己不會露出不符合身份的異狀後，姬雪才用王軒給她的提前注入了靈力的傳訊玉器聯絡了青栀。

對面剛聽到姬雪的聲音，便傳來誇張的哭嚎。

“少宮主，屬下就知道您沒事！”青栀哽咽道，“您突然叫萬淵下界，可吓了我一大跳，下次先知會屬下一聲可好？這大半日來，屬下眼睛都哭腫了。”

“嗯。”姬雪安撫道，“我沒事。”

“也不是我主動要下界。”

姬雪簡要與青栀說了萬淵體內陣法錯亂導致她和萬淵都大受影響的事。

“青栀，萬淵可信麽？”姬雪垂眸，目露思索。

青栀連忙道：“只要它與您的主仆契約還在，它就絕不會背叛您。”

“我目前無法使用靈力，感知不到主仆契約。”姬雪問，“青栀，你知道怎麽解決靈力亂流的問題麽？”

計劃着放長線釣大魚的姬雪沒想到，魚兒只兜了一圈就自己游了回來，追着餌咬。不過一日，她就再度看到了敖熾。

在青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