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喘息
喘息
蓮火燒得愈發旺盛了,敖熾腦中混沌,催促着他去觸碰那具屍體。
狂亂之中,敖熾也不會允許自己完全失控。
這是他回憶中的世界,原本,并沒有姬雪的存在,他完全可以憑自己擺脫幻覺,只是多花些時間。
但是,姬雪在這裏,便讓他想要貪圖她的溫暖。
即t使那溫暖,必須以他的鮮血鋪就。
疼痛喚回敖熾更多的理智,無邊紅蓮将陣法最中央的屍體完全吞噬,燒成灰燼。
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敖熾劇烈地喘息起來,他斷斷續續地笑着道:“姬雪……我……醒了,你可以把匕首……拔出來。”
每喘息一下,每多說一個字,敖熾的脖頸處就流淌出更多灼燙的血,他的口中,也有鮮血湧出,染得他的唇越發豔麗。
姬雪的左手被壓在兩人相貼的軀體之間,五指仍牢牢握着匕首的柄,随時準備着右劃,将敖熾的脖頸斬斷。
聽他這麽說,姬雪便放松了手。
“準備好止血措施再拔。”姬雪用左手推了推敖熾,“你放開我,先躺下。”
“讓我……緩一會兒。”敖熾沒有放開姬雪,他就保持着如此怪異的、随時都可能徹底死在姬雪手中的姿勢,顫抖地抱了姬雪一會兒。
姬雪垂着眸子,無奈道:“沒必要用命撒嬌。”
“……有。”敖熾想笑,卻疼到笑不出來。
他的命不會存在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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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利用的時候,便讓他盡情揮霍吧。
溫熱的血淌過姬雪的手背,緩緩深入到她的手腕裏。好似一雙血做的手,正輕輕撫過她的肌膚。
殺人熟練之後,姬雪從不容許如此多的血沾染到自己身上。
這樣的體驗對她而言,已是很久遠的記憶裏的事了。
但喚回過去,并不似她想象中的那麽痛苦,反而有種回到幼時的平淡時光的安心感。
難道是因為,紅蓮的血,對她而言并不意味着任務嗎?
平靜下來後,敖熾松開了緊抱着姬雪的雙臂。他并沒有聽姬雪的話躺到地上,而是站了起來,微微低頭,伸手将插在他脖頸裏的匕首拔出。
利刃離開血肉的瞬間,傷口就飛速愈合,并沒有使更多的血濺出。
他是仙,是龍,是神獸,并不是脆弱的人類。這樣的傷口,對他而言遠遠不致命。
見他沒事,姬雪也收回了目光,看向烈火舞動的四周。
蓮火已将陣法內的棺材都融了,露出棺材中的屍體。
奇異的是,這些屍體并無一絲腐化的跡象,看上去就像面色蒼白的活人,屍體也并未散發出任何臭味。
火焰散去,露出大殿的全貌。姬雪這才發現,除了地面,大殿的柱子和天花板也畫着陣法。
她凝視着那些陣法上的圖案,忽然覺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奇怪,這人的模樣,我好像在哪見過。”就在這時,敖熾的聲音喚回了姬雪的注意力。
她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位美豔的女子的屍體靜靜躺在地上,雙手交握于胸前,姿态安詳,卻一臉苦相。
“……像妖言。”姬雪眨眨眼,“她長得,和府中那位自稱妖言的男子很像。”
對敖熾而言,獨孤惑是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他對他的樣貌特征自然并不敏感。
但姬雪已看了這張臉許久,獨孤惑還是為她治療的大夫,讓她印象深刻。
因此,稍一分辨,她便知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兩人還要再探查其餘的屍體,大殿最外側的門就傳來了一聲響動。
“誰?”敖熾蹙着眉朝鐵門看去。
鐵門并未完全打開,而是浮現一道陣法,一個人影從陣法中穿入。
大火剛剛熄滅,熱浪仍在大殿中翻湧,來人的長發被吹起,他在帶着灰燼的風中微微眯起了眼眸,待看清一切後,他瞳孔驟縮。
獨孤惑雙唇顫抖,望向了兩人身邊的那具女屍。他喃喃道:“母親……?”
“你是誰?”敖熾皺起眉頭。
獨孤惑沒有理會敖熾,他的目光從地上不朽的屍體上一一流轉而過,最終,驚愕化為恍然,他忽然笑起來,眼角卻流出眼淚。
“原來如此……原來你們在這裏。”獨孤惑跌跌撞撞地走過去,跪在母親的屍體旁。
他伸手輕撫她的面頰,一陣淡淡的青光過後,那女子便化為了一只白色的狐貍,狐貍身後,垂着九條尾巴。
“你是獨孤一族的人?”敖熾明白了。
“……正是。”獨孤惑仍滿目悲戚,但他似乎已收拾好心情,站起身來,對敖熾一拱手,“想必您就是紅蓮聖子了。”
“你認得我?”
“當初天帝賜下紅蓮聖玉,獨孤一族便以天池蓮藕雕塑人身,供奉聖玉于其心口。我年幼時,見過那雕像的樣子。”
姬雪倏然看向身邊的少年。
紅蓮聖子……聖玉。
這個自稱紅蓮的少年,是敖熾?
那麽那只被她叫做小紅的貓,也是敖熾。
她目光劇變,手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他騙她。
四百年後騙了,現在也騙了。
敖熾注意到了姬雪的神色,他目光微動,伸手按住她握劍的五指,懇求道:“阿雪,陪我走完這最後一程,好麽?”
“我就快死了,這一次,不是騙你。”他聲音發顫,幾乎哽咽起來。
看着少年眼裏的哀切,姬雪神情麻木,但還是慢慢地放松了五指。
她忍住了一切不平靜的反應與反擊,将自己生出些許驚惶與茫然的心釘死。
現在情勢緊迫,之後再與敖熾清算也不遲。
見姬雪沒有轉身就走,敖熾送了一口氣,他轉身看向獨孤惑,問:“你又為何在此和魔人李危共處?”
獨孤惑面上露出些許隐忍,沉聲道:“一百多年來,我在凡界和魔界多次尋找親族,皆未見到他們的身影,卻忽有一日,在涿州街道上感應到了他們的氣息,循着那氣息而去,我便見到了李危,也撞見了她釋放魔氣殺人的那一刻。”
“她似乎并未發覺我的窺探,我便改名換姓進入州牧府接近她,當她的小厮。我調查了三年,今夜終于發覺倉庫之下有異狀。”
“沒想到我親族衆狐竟是封在這地下,守護紅蓮聖玉。”
“他們皆已身死,但神魂和妖力都還在,注入這陣法中看守寶物。”
聞言,敖熾沉默地轉過身去,将大殿中央被燒成灰燼的人偶殘渣掃開,方才蠱惑他觸碰的那顆帶着魔氣的紅玉,便露了出來。
“……對不起。”敖熾将那塊失去魔氣的石頭遞給獨孤惑,微微咬牙,面露不忍,“這是假的,連同那座藕雕的聖像一般,都只是魔族致幻的法器。”
“怎會如此?”獨孤惑也滿目恍然,“那我的親族們……這百餘年來守護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就在這時,地面傳來了劇烈的震動,敖熾臉色一變,他疾聲道:“不好,上方有變!”
“你叫什麽名字?既然能進來,就立刻帶我出去!”
“小人名為獨孤惑。”他立即應是,沉着臉轉向門口,手中綻開一個陣法,“這裏藏着我們獨孤一族預留的密道,請随我來。”
當三人沖出地道,熱浪就鋪面而來,涿州州牧府,竟已化為一片火海。
為了躲避火勢,他們往空中飛去,就見以州牧府為中心,無邊烈火燒遍了涿州。
那火是從地面逸散而出,定睛看去,便能看到地面爬滿蛛網般的裂痕,有無數瞳瞳黑影從裂痕中擠出,竟是一只只猙獰發狂的魔族。
女人的狂笑聲從高空傳來,三人擡頭,就見李危腳下坐着一只黑紅的翼虎,倚在風中,臉上滿是狂傲的得色。
“天官大人,是不是覺得那封印困不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哈哈……蠢的是你!”李危大笑道。
“我從未想過困住你,這世上有哪道樊籠困得住生于天道的紅蓮聖子?”李危欣賞着敖熾臉上的憤怒。
“我只不過是,想拖住你一會兒。”
“啊,還有,妖言。”李危垂着眼看向了獨孤惑,“你以為,卑躬屈膝,就能換來我的信賴?”
“三年前,長街上你撞見我的那一日,我就發現你了,驚不驚喜?”李危笑吟吟地撐着下巴,“一開始,我便知道你是九尾狐的餘孽。”
“留着你,只為欣賞你的醜态。”
“你看到地下你親族們的屍體了吧?”李危眼中的快意都要盛不住了,“你和他們一樣,以為自己忍辱負重百年,是多麽高尚的行徑。”
她的聲音陡然低柔下來,哄人似的:“然而,你們所守護的都是假的東西,自诩仙君的你們,都不過是被我危異玩弄的小醜。”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魔尊危異。”敖熾冷笑起來,“為了這紅蓮聖玉蠅營狗茍百年,你的醜态又能好看到哪去?”
“小聖子,你也就能耍耍嘴皮子了。”危異不以為意地笑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百年前發的什麽瘋,要把力量從身上割走。如今,這玉,可不歸你管了。”
她擡起手,一塊赤紅的玉就從掌心浮起。
那是真正的紅蓮聖玉。
如今,它的力量已被耗費了一半,璀璨的光芒不複當初,變得黯淡。
敖熾來不及阻止,下一瞬,紅蓮聖玉上就浮出赤色光芒,射向涿州的各處。
随着聖玉暗淡下去,涿州地面的裂痕也t疾速擴大,魔界和凡界之間的通道,就要被徹底打開了。
“哈哈哈……今夜過後,天地間便只分兩界,聖者之屬仙魔二族!凡界的人族與妖族,只配當我們的魔族的食糧。”
危異贊嘆地看向敖熾,“聖子,多謝你把這般強大的、撕裂界門的力量送到人間。”
“不然,我花費的,就不僅僅是百年煉化聖玉的時間了。”
“就算過了千萬年,我也辦不到撕裂界門呢。”
大火洶湧着染紅夜空,向星月刺出火舌。大地上的裂痕逐漸張開巨口,要吞噬整個涿州,并将無數魔族送出。
百姓們四散奔逃,妖族、人族在發狂暴虐的魔族面前,都脆弱不堪。
從魔域中湧出的魔氣,滋養着魔族們的筋脈,卻逼退了靈氣,蠶食妖與人的血肉。
敖熾立于這人間煉獄的上方,耳邊仿佛還響着數日前與那商戶的對話。
【別怕,涿州會沒事的。】
【我定會護好這一方天地。】
【好,好……】
【有您在,我們就不怕。】
無數被他所救之人向他投來的感激與信賴的目光,在他腦海中複現,而如今所見,皆為慘狀,所聞之聲,只餘哭嚎。
敖熾的五指緩緩握緊,手中的紅蓮劍冒出熾烈火光,卻于這涿州的災厄無濟于事。
甚至這災厄,就是他的力量帶來的。
魔尊危異俯視着他,蔑視着他的力量,嘲笑着他的痛苦。
那笑聲與百姓的哭聲混合在一起,變為混亂無序的尖叫催促。
想辦法啊……救救他們,護下涿州!
敖熾用力閉上雙眼,心跳劇烈到發痛。
可如今的他無力關閉魔界與凡界的界門,就算化為原型沖入涿州城中,也救不下絕大多數人。
他龍身的力量固然龐大,可又如何照顧得到如此分散的地方,如何只傷到魔族而不傷到百姓?
不……不需要立刻救下。
只要等……等天兵來援!
敖熾猛然睜開了眼睛,向天帝、向他麾下的天門軍、向他能聯絡到的所有天官傳訊。
他想再賭一次,賭他百年來在天界感受到的善與義,不是虛情。
以他的腳下為起點,巨大的陣法在涿州上方倏然展開,陣法籠罩之下,大火凝滞,化為紅蓮之形,纏繞住作惡的魔族,不讓他們動彈一絲一毫。
整個涿州城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切的演變都變得緩慢起來。
陡然使用如此多的力量,敖熾的臉色變得蒼白。
但他還是扯出了笑容,揮劍向魔尊危異。
“我已向天帝傳信,天兵即刻就到。”敖熾沉聲道,“在此之前,我不會讓你們再傷一個百姓!”
“哦?就憑你?”危異大笑起來。
“失去了絕大多數力量的小仙,還妄想抵抗魔界萬衆……只怕在天兵天将到來之前,你已燃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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