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節

春日願望章節

宣芋微微擺手, 神色嚴肅,示意郁聞晏不要上前。

宣信凡瞄到宣芋的小動作,看向走來的男人, 對上他銳利的目光, 有種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令人背後發麻,心跳忽然變得直突突, 隐約生出不安。

“你到底想要什麽?”宣芋拉回宣信凡的注意力, 不給他時間揣摩郁聞晏和她們的關系。

宣信凡看回來,笑笑:“小芋你別這麽緊張,叔叔我也是來看看你。”

“看到了?可以走了。”宣芋牽着陳寫寧繞過他們。

宣輝挪動一步,堵住她們的路。

宣芋愠怒:“讓開!”

“堂姐,上次小寧可是故意傷了我, 沒報警是看在都是一家人, 今天我們和和氣氣找上來, 你也沒必要趕客吧。”宣輝擡起右手, 小胳膊全包着醫用紗布。

宣芋不在意宣輝傷得多重,但還是被刀傷面積吓倒, 難怪那天地上有那麽多血。

“你們想要什麽?”宣芋知道他們無事不登三寶殿。

宣輝和宣信瑞對視一眼,他一臉嚣張豎起兩根手指:“二十萬。”

身後的陳寫寧沖上前:“宣輝你這麽不要臉,怎麽不直接去搶!”

宣芋眼疾手快攔下陳寫寧,同時摁住陳寫寧肩膀另一邊的還有郁聞晏。

宣芋瞪大眼睛看他,仿佛在說不是讓他別上前, 怎麽還上來了?!

郁聞晏松開說,低聲對陳寫寧說:“別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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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攬住宣芋的肩膀, 和她說:“先回家。”

宣信凡心裏有些怵郁聞晏,他遠遠站着看倒沒什麽, 這會兒上來,他稍稍夾緊尾巴,氣勢削弱幾分,硬撐着擺長輩的譜,傲慢道:“你是誰啊?我和我侄女們說話,你插手什麽?”

宣輝和父親一唱一和,說:“你做得了她們的主?不行就一邊兒待去!”

“我不做她們的主。”郁聞晏看了一眼宣芋,“我們家宣芋做主。”

宣輝不屑哼唧:“你是她老公啊?”

“他是我男朋友。”宣芋拉下郁聞晏的手,牽住。

“我還以為有證呢,我們家的事還輪到不到他摻和。”宣輝态度更嚣張了些。

“我不是做她們主的人,但碰她們,我可以連你們的主一塊做了。”郁聞晏唇角帶着些淡笑,嗓音低沉沒有情感,莫名令人恐慌和不自在。

宣信凡打了個冷顫,反駁:“你威脅我們?現在是我們被她傷到,來要補償。”

陳寫寧說:“是你們強制進門,我正當防衛。”

“明明是你懷恨在心。”宣輝最看不上陳寫寧故作清高的模樣,指着說:“我說得沒錯吧,你為錢和老男人睡,髒得我惡心……”

啪——

一個耳光打斷宣輝,他側着臉懵在原地,幾秒後,臉頰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你們給我滾!”宣芋情緒暴走,指着小區大門。

宣輝緩過來,哪受過這種委屈,還是被女人打耳光,要沖上前,郁聞晏把宣芋護到身後,捏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後一掰,宣輝臉色秒變慘白,失聲尖叫。

“我說過,敢動她們,你今天是想躺着離開這兒?”郁聞晏松開他,嫌棄地甩了甩手。

宣輝疼得面目扭曲,手腕的刺疼往上傳,感覺縫了幾針的傷口又一次裂開。

宣信凡護子心切,扶起兒子,說:“我們去報警,你故意傷人,等着坐牢吧。”

“你們可以去報警,這裏的監控全部拍下你們威脅、恐吓和動手的整個過程。”郁聞晏眼眸結上層霧凇。

宣信凡:“我兒子被這個狠心的女人劃傷,我們有證據!”

宣輝配合地抱緊手,又開始演。

陳寫寧不想令宣芋和郁聞晏為難,一人做事一人擔,那天确實是她太過激動,正想說去就去,郁聞晏轉頭看來一眼,她不敢再有動作。

“報警。”郁聞晏示意陳寫寧打110。

陳寫寧頓住幾秒,拿出手機打電話。

宣芋擔憂地小聲問:“寫寧怎麽辦?”

郁聞晏:“沒事,交給我。”

接話接通後,陳寫寧将情況簡單說明,警察已經聯系附近巡邏的民警趕去。

宣信瑞和宣輝趾高氣昂地站在一旁,覺得他們是占理的那方。

陳寫寧惴惴不安,不怕自己正當防衛被處罰,更擔心宣芋會怎麽想她,打宣輝那巴掌如此之快,是不是也對她不安分的行為表示不滿。

宣芋沒注意到陳寫寧的情緒轉變,和郁聞晏問:“不會真的出事,需要背刑事處罰吧。”

郁聞晏察覺到宣芋對留案底一類事特別在意,上次文和昶進局子也是,也可以理解,當初她因為怕影響到他,做了許多不得已的選擇。

“不會,相信我。”郁聞晏捏緊她肩膀,“沒事的。”

宣芋心急如焚看向陳寫寧,而她躲開了目光。

郁聞晏走到陳寫寧身邊,和她說:“寫寧,我有話和你說。”

陳寫寧跟着郁聞晏走到十米外的大樹下,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五分鐘內,兩個警察趕到,陳寫寧主動上前交代情況。

“這兩個人半個月前就有預謀地在我家附近埋伏,一周前撞破家門入室搶劫,還傷了我。今天故意來勒索我,還威脅我姐和我姐的男友。”陳寫寧語氣不緊不慢,警察聽完提出幾個問題,她把每個細節全都說清楚。

宣輝上前反駁:“她用刀傷我,怎麽還成我們的錯?”

警察看着附近已經有人湊來看熱鬧,和另一個民警協商,決定先回派出所。

陳寫寧是當事人,便和他們先去。

宣芋等郁聞晏,他臨時打了個電話,估計是有工作上的事找他。

等他挂斷電話,宣芋怯生生看他一眼:“拖累你了。”

“我不在乎這個。”郁聞晏微微嘆氣,“一周前發生了意外,你怎麽不和我說?”

“我……”宣芋卡住,張口幾次,想找理由,還想着怎麽解釋他才不會生氣。

郁聞晏俨乎其然,說:“是不是在你心裏我依舊不重要、不被信任?”

“不是!”宣芋立馬否認。

郁聞晏擡手看時間:“走吧,先把事情解決。”

宣芋跟上郁聞晏的步伐,沉默地走在他旁邊。

“郁聞晏,我不是不信你。”宣芋低垂着頭說,“我不知道怎麽說。”

郁聞晏:“我可以慢慢問。”

宣芋停下腳步,仰望着他,直面內心的恐懼,承認道:“我沒勇氣說。”

“怕當年的事重演?”郁聞晏看着她,周圍路人來來往往,但此刻他的眼裏只有她。

宣芋輕咬下唇:“嗯,很怕,我抱着僥幸的心理想只是一場意外,不會發生今天的事。郁聞晏,錯不在你,在我。我也以為自己又是那個什麽都不怕的宣芋了,可過去的經歷永遠磨滅不掉,我還是會怕會有顧慮。我對自己的家庭沒信心,陷在這樣擰巴的漩渦裏,有時候看着他們,想着我們流着一樣的血液……我宣芋就是個爛人。”

過去的宣芋有恩愛的父母親,可愛體貼的妹妹,沒有任何煩惱,覺着喜歡的人再遙不可及也可以努力去t靠近。

而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我是不是很令人讨厭。”宣芋把心裏話說出來,終于敢看郁聞晏的眼睛,“我也曾認為喜歡就是不顧一切跑向你,不是的,喜歡不是單一的,很複雜,是各種牽扯和不得已。”

身後,人行道外,一輛大卡車經過,響起喇叭聲,覆蓋她的聲音,他們之間仿佛隔着一層密不透聲的牆,分成兩個世界,無法呼叫對方。

宣芋被聲音刺到,腦袋嗡嗡地,倏然地,看到他沖着她笑,下意識靠着對他的熟悉程度去想象他的笑聲,應該是很輕的那種。

郁聞晏上前一步,越過那道牆,擁她入懷,貼在她耳邊,終于能聽清楚他的聲音。

兩個世界連通了。

猜得沒錯,他的笑很輕很輕,如綢緞溫柔地将她包圍。

“阿芋,我還是會愛你,很愛。”郁聞晏大掌壓在她肩膀後,身體緊密相貼。

宣芋聽到這聲輕柔的告白,忽然覺得這些年的情感和委屈,有一個人在今天給她回應了。

他理解她的不安,理解她近乎語無倫次地解釋,所有的所有僅是因為她的想愛卻又怕帶來傷害的複雜心理。

“郁聞晏,對不起。”宣芋不争氣哭了,“我應該早點說。”

郁聞晏拍了拍她的背:“我們都沒錯,不哭了,今天可是你生日。”

“嗯……”宣芋攥緊他的衣角,又怕弄出褶皺惹人看他笑話,急忙松開手扯平。

郁聞晏牽住她,替她擦幹淨淚水:“走吧,你要紅着眼過去,寫寧看到會擔心的。”

“郁聞晏。”宣芋說,“我叔叔一家是硬茬,不會對你照成影響吧?”

“放心好了,你作為職工家屬受委屈了,他們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郁聞晏安慰她。

宣芋摟緊郁聞晏的胳膊,心終于定下來,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做好心理準備。

快要走近派出所,郁聞晏和她說:“以後說自暴自棄的話也別亂罵自己是爛人。”

“我……也是情緒使然。”宣芋眼神閃躲。

郁聞晏開玩笑說:“那我是誰?爛人的男朋友,那也是爛人,我們爛一起了。”

“別亂說!你不是!”宣芋松開他的手,心想這人怎麽連自己也罵。

郁聞晏跟上她的步子,說:“下次罵別人都行,別罵自己,我聽着不好受。”

“知道了。”宣芋稍微等他幾秒,主動牽過他的手。

郁聞晏說:“你當時示意我不要上前時,我挺生氣的,後來你主動牽我,還說是男朋友,心情又好了。宣芋,我可真好哄。”

“你可真不要臉。”宣芋甩開他的手,心想這人怎麽這麽欠呢,溫情不到一分鐘,又來逗`弄她。

郁聞晏笑笑,見她有力氣罵人了,想來心情好許多,追着她要牽手。

-

調解室裏,宣信凡和宣輝正大喊不公,怒氣沖沖指着陳寫寧謾罵,用詞特別髒。

宣芋推開門,兩人停頓三秒,繼續罵。

“你們再吵就把你們當成阻礙辦案拷起來!”負責調解的警官忍無可忍,拍案怒吼。

宣信凡慫了,不敢再鬧,拉着宣輝一塊兒坐下來。

“你是當事人姐姐?”警察問宣芋。

宣芋點頭,在陳寫寧身邊入座,解釋道:“我叫宣芋,是她親姐姐,我們一個随爸姓,一個随媽姓。”

警察點頭,大致說目前的情況:“經過我們走訪和查看監控,一周前的下午你們倆個确實亂闖你們家,根據鄰居的反饋,你們來勢洶洶。一個女生自己在家,未經允許硬闖,你們這個是要被處罰的。”

宣芋看到警官手下壓着幾張白紙,上面是傷勢的照片,眼睛又酸了些,沒想到陳寫寧換下衣服前拍下證據留存,以防萬一。

“警官,我們是親戚!”宣信凡狡辯,“她還用刀砍我們。”

警察被打斷,不悅地加重語氣:“不要打斷我,我也是根據事實講話,你們沒有證據說明這一刀是她砍的,也沒有找到作案工具。小區的樓道監控已經把你們犯罪事實拍下來,如果她們不接受調解,我們就要對你們處罰。另外你們勒索她們二十萬的事,也要一塊兒罰。”

宣信凡:“你們警察和她們一邊的吧!”

警察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挑釁,怒吼道:“怎麽說話的!你是要為你說出口的話負責任的!”

“爸,好了。”宣輝拉住靠潑皮耍賴贏理的父親,知道警察話的意思,現在不在審訊室坐着拷椅,說明有回旋的餘地,他也就是想弄點錢,不能真的留案底。

“堂姐,堂妹。”宣輝開始打親情牌,“這件事是我們糊塗,其實我們是想借錢,全是誤會。”

宣芋不滿回怼:“又是糊塗又是誤會,你撒謊也要把話說通邏輯。”

宣輝說:“真的是誤會。”

“警官,你們就走程序吧。”宣芋說,“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鬧我們,上一次他們保證沒有下次,我們才接受和解。”

警察說:“人家不願意和解,你們還是等處罰吧。”

“還有!”警察兇惡說,“不管有沒有親戚關系,你們敢再打擾人家的正常生活,接到舉報,我們可以把你們拘留。”

宣輝着急留案底的事,哀求兩人,宣芋帶着陳寫寧離開,并不想再待下去,嫌惡心。

出到門口,郁聞晏正和一個警官握手交談,聽到聲響,他們看來。

郁聞晏介紹道:“這是我愛人還有她妹妹,今天的事情麻煩汪所了。”

宣芋不知道對方是什麽官職,肩章來看,等級挺高的。

她帶着陳寫寧上前,禮貌打招呼。

“什麽麻煩,我們全部走正常程序辦事,也幸好你們保存有證據,我們才能快速結案。”男人客氣地笑着。

汪副所說:“既然案子結了,時間不早,你們也回去吧。你們住這塊小區有任何困難都能打電話過來。”

“您客氣了!”郁聞晏官樣話說得順溜,“不打擾你們開展工作,我們先走了。”

宣芋和郁聞晏走到外面,才問他:“你認識人?”

“不認識,他下班正好經過聊了幾句。”郁聞晏為了讓宣芋放心,說:“都是體制內,客套幾句,下次真的再出什麽事,再過來別人也會眼熟你。”

宣芋沒想到他考慮如此周全,瞥到走在旁邊越發沉默的陳寫寧,也大概明白照片和找不到證據這些說辭是郁聞晏給她的主意。

-

回到家,郁聞晏下廚,陳寫寧要去幫忙,宣芋叫住她。

“寫寧,你過來。”宣芋站房門口。

陳寫寧掙紮着,不願意面對即将發生的談話,一動不動站着。

宣芋又說:“我在房間裏等你,把身上這套衣服換了。”

接着,宣芋關上門。

郁聞晏看到陳寫寧面露難色,說:“和你姐好好聊,她很疼你,不會兇你。”

“我知道啊。”

聊完,宣芋會對她感到失望的吧,但躲不掉。

陳寫寧回房間換衣服,慢吞吞的,許久才推開宣芋房間的門。

宣芋坐在凳子上,見陳寫寧進門,示意她坐對面。

陳寫寧不安地坐下,少見的緊張和害怕。

宣芋從抽屜裏拿出一份體檢報告,遞給她:“你幫我看看。”

“啊……哦……好……”陳寫寧短短三秒,經過三種情緒突兀地轉變。

陳寫寧看到左上角寫的是宣芋的大名,越往下看面色越發凝重:“什麽時候的事?”

宣芋:“過年前胸口疼得實在忍不了,就去醫院做B超檢查,了解情況後覺得沒太大危險,所以想找個空閑時間再手術,怕你擔心,一直沒說。”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陳寫寧認真看一遍B超圖,“很嚴重了,你怎麽會覺得沒有危險?”

宣芋把單子抽回來,折疊好,放到抽屜裏,過了會兒說:“是吧,我自己覺得而已,其實應該早些兒告訴你。”

陳寫寧微微蹙眉,總覺得宣芋這番話意有所指。

良久,陳寫寧又問:“你和晏哥說了嗎?”

宣芋鎖好抽屜,說:“本來想瞞着他把手術做了,回家路上改變主意了,我會找個時間和他說。”

陳寫寧在床尾坐好,猶豫許久,不知如何開這個口,而且和季珩的事已經結束,他們不會有任何交集,不說也是可以的。

她轉開話題:“你明天就請假吧,我陪你去檢查,我們把手術做了。”

敲門聲突然響起,郁聞晏擰開門,略顯的着急說:“阿芋,我外婆出了些兒意外,我媽讓我過去一趟,晚點聯系你。”

宣芋快步走向他:“她怎麽了?”

“進醫院了,具體情況還不知道,我先過t去看看。”郁聞晏走到玄關穿鞋,快速出了門。

他背影消失在樓道,宣芋合上門,對上陳寫寧的視線。

只一眼,陳寫寧知道姐姐陷入了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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