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蹭蹭

蹭蹭

那只并不像它的主人看起來般柔弱，指節分明有力的手瞬間張開，旋轉，收攏一抓，就将火團給捏熄了。

會吐火的蛇？

葉雉聲倒沒對這小東西突如其來的攻擊生氣，轉而從口袋裏摸出一包小零食。

這是精神體特供的食物，比大多數人吃的零食還貴。相比起人類，葉雉聲更喜歡單純無害的動物。

你對它好，它便忠誠于你。沒有人類的彎彎繞繞和勾心鬥角，從支起的耳朵和晃動的尾巴就能看穿全部心情。

葉雉聲對于動物的耐心比人多，蹲在那兒把零食倒在地上。或許是真的餓急了，會噴火的小蛇警惕了沒多久，就從黑暗中游弋出來。

細細一條，綠色的鱗片下似乎有金色的流光，漂亮得像件藝術品。

但是……

這蛇為什麽腦袋上長了兩只鹿角一樣的玩意兒？剛才在黑暗中沒發現，小東西不僅長了角，甚至還有兩對小爪子。

腦袋也不像蛇那樣圓圓的，更像是迷你版的鱷魚。

葉雉聲承認這小家夥長得是有點怪，但它年紀這麽小，還變異出這模樣，扔着不管肯定沒幾天好活。

少年抿了抿唇，再次向這四不像的小東西伸出了手。

小家夥應激地嘶了一聲，張口就咬在了葉雉聲的手背上。

那獠牙淺淺的，并沒有用全力，連皮膚都沒咬破，只是本能的護食。

等它把人咬了，才後知後覺地心虛起來，牙尖抖啊抖，悄悄松了口，伸出舌頭舔了舔泛紅的牙印，連剩下的飯都不吃了，乖乖盤到人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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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的爪子上尖尖的指甲也乖順地收起來，剛分了一個岔的毛茸茸的小角蹭在皮膚上，有些癢。

葉雉聲想把它抓了放進口袋裏，小東西在他手腕上擰了兩圈，硬是沒給抓下來。最後只能朝袖子裏撥了撥，這裝傻的小玩意兒立刻不擰巴了，轉着圈圈往他手臂上盤。

還挺機靈。

将小家夥藏好之後，葉雉聲理了理袖子，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庭院裏已經沒人了，難得該到回房間的時候，女人也沒從窗戶探出身子罵他。

葉雉聲把剩下的衣服擰了挂起來，額外打了杯冰冷的地下水，随後回到了雜物間。

小東西盤在他的小臂上睡着了，蹭得葉雉聲衣服和手臂上都是泥和血的痕跡。

少年動作娴熟地給這四不像的小家夥清理傷口，分明只有儀器都檢測不出的精神力強度安撫，小家夥卻能睡得很安心，絲毫沒感受到痛。

第二天就是入學實戰測試。

縱然傳言通過率只有30%，但在中央星軍部少将之子——解長樂的降維碾壓下，葉雉聲從頭到尾都躺得很舒服。

連一片樹葉都沒掉身上。

解長樂吹了半天的牛，也沒見那件機甲派上用場，自然要讓葉雉聲放出來遛一遛。

少年人調整好自己手裏的粒子槍，随後對準了葉雉聲：“你別亂動啊，等下打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葉雉聲點了點頭，卻在下一秒表演了個平地摔。

看上去像是被突如其來的粒子束吓了一跳，坐在地上半天沒回過神，連肩膀上被擦出一道血痕都未察覺。

差點把葉雉聲一槍斃了的解長樂先是愣了愣，随後察覺了不對勁，沖上前去将人的手臂狠狠拽起來。

連着撥動了幾下開關都沒反應。

強大的精神力随着主人的怒氣瞬間蕩開，驚得四周的鳥兒紛紛落荒而逃。

解長樂的話幾乎是咬着牙吐出來的。

“你怎麽敢……把它弄壞的！”

話音剛落，方才作戰時輕輕松松就把機甲撕裂的精神體憑空而出，長唳一聲飛速俯沖直下，帶起的勁風吹得四下得人不禁抱頭。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葉雉聲會被這兇殘的灰鷹撕碎時，那狂烈的風忽然變得有規律起來。

展翅兩米有餘的猛禽停留在二人上方，盤旋幾圈之後，挑在了它的主人肩頭落腳。

利刃般的鷹爪仿佛能把那結實的肩膀抓碎，高高站立在主者肩頭的灰鷹卻歪了歪腦袋，頭頂剛剛長成不久的幾片灰色羽毛随風立了起來。

衆人：“……”

它剛剛，是不是賣了個萌？

衆人的疑惑在随後嬌滴滴一聲嘤咛中更加得到了解答。

它是。

見沒人理它，這灰鷹便踩在解長樂的肩頭左右搖擺起來，十多公分長的腳趾差點沒把解長樂的肩給抓穿了。

這精神體怎麽回事？

難道解長樂沒有真的生氣？

不應該啊，這大少爺臉都氣黑了！

解長樂也摸不着頭腦，被自家的角雕踩得脾氣都快沒了，惱怒地将這還沒成年的沙雕玩意兒收回去，都能聽見不情不願的嘤嘤嘤。

他的精神體快成年了，精神不正常點也正常。

解長樂盡力壓住自己的脾氣，連帶着對葉雉聲的怒火也壓了下去。

赫拉兵團的機甲又不是紙糊的，就算再變十個葉雉聲出來也弄不壞這堪比軍事級品質的機甲。

而這機甲唯獨有個最簡單的破壞方法，也是赫拉兵團對亞仲者的保護機制。

為了防止這些機甲流入非亞仲者、或者機甲被搶奪，這種專供亞仲者使用的機甲全部載入了精神力阈值自控系統，一旦使用者的精神力強度高于E級（100），機甲系統就會開啓自毀模式，将機甲數據全部銷毀，成為無法使用的廢鐵。

這也是解長樂再三向葉雉聲強調，這個機甲不能拿給任何其他人使用的原因。

然而呆坐在地上的人直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解長樂到底在氣什麽，茫然地被拽着手臂，肩頭的血因為擡起的動作浸出大片的血液。

解長樂這才冷靜下來。

這呆子該是被人整了。

誰會明知道實戰測試的危險還把保命的機甲給弄壞，瘋了不成？

非常有教養的太子爺告訴自己不能遷怒無辜者，甚至還給葉雉聲叫了醫療服務。

粒子束屬于穿透性傷害，附帶灼傷效果，清理傷口時需要先将壞死的肉給刮掉。

這荒郊野外的緊急醫療也不夠完善，即便有止痛燈照着，也依舊能痛得人打滾。

然而被兩三個人按住的葉雉聲在治療過程中別說掙紮，連哼都沒哼一聲。

同隊的其他人也有些好奇起來。

“你不痛嗎？”

戴着厚厚眼鏡看不清表情的少年神色麻木：“痛的。”

衆人：“……”

痛還一點反應都沒有？感覺有被裝到。

“你痛你也不喊。”有人表示不信。

“喊了沒用，還會挨打。”

剛才擡杠的人：“……”

喝完孟婆湯下輩子生出來說的第一句話都是：我真該死啊。的程度。

他們怎麽就忘了葉雉聲寄住在那麽個家庭呢。

現場變得一片安靜。

“什麽挨打？”剛來不久的太子爺完全不知道葉雉聲的情況，只見過這人被孤立的場面。

霸淩這種事情，就算沒見過也聽過，班上個別沉默寡言或者家庭貧困的學生，很容易成為霸淩者欺負的對象。

而葉雉聲兩項都占了。

沒有父母，寄宿家庭把他當奴隸差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性格木讷還不合群。

“嗐，解哥你不知道……”剛躺贏完的狗腿們立刻熱情地講解起來，好像那些事是自己身上發生的一樣。

解長樂聽得直皺眉，但是多少猜到點什麽。

“你們這算啥，我還知道個更勁爆的。昨天我還聽到我大哥抱怨呢，說他們工地事到臨頭少一個人，找不到替的，上面發了好大火。”

“這和他有什麽關系。”

“嗐，不是因為某些人考上高中了去不成了呗。而且那種黑窯，簽的合同經不得光。”

這人半遮半掩地說着讓人聽不懂的話，在場的人卻全都了然了。

原來葉雉聲那個寄宿家庭把葉雉聲給賣去當黑工，如今那頭要人，又不敢正大光明來學校綁，只能讓葉雉聲考不上高中，才能将人送過去。

末土星雖然落後，對于在校登記的學生卻有保護政策。畢竟只有培養出人才才能發展建設，自甘堕落只會挨打。

這也是葉雉聲中考成績出來前，那女人再看不慣葉雉聲，也不敢提前将人送走的原因。

解長樂摸清了大概，便讓另外幾個人将葉雉聲給送去赫拉兵團，自己則是帶着機甲去找那家人算賬。

他拿葉雉聲當借口去買的機甲弄壞了，自然要給個交代，要是處理得夠好，下次或許還能有再買的機會。

但他花了那麽多錢才搞來的機甲還沒研究出個頭緒就被破壞了，不去讨個說法，他解長樂名字倒着寫。

其餘幾個原本不想管葉雉聲的事兒，但有解長樂撐腰，誰又不想去整個星系最強大的傭兵團參觀參觀呢！

就算敢在人家門口晃兩圈都夠他們回去吹上半天的牛了。

葉雉聲被七八個人“簇擁”着，再次敲開了赫拉兵團的門。

只是理想很豐滿，現實是幾個人光看見那位看門人，就吓得不會說話了。

回去的時候還懊惱，怎麽就不敢開口呢？還得是那木頭，麻木得連害怕怎麽寫都不知道。

殊不知口中的木頭一路被送進的是貴客廳。

葉雉聲剛進房間，就被迎面飄過來的小東西碰瓷，撞了個滿懷。

涼悠悠的小家夥順着衣服往上一鑽，縮在人脖子後面埋着腦袋，又開始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