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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我去問了鬼冢教官，曉美秋也果然是……”

“果然是畢業于東都大學嗎？”

面上沒起絲毫波瀾的諸伏景光接住了降谷零的話：“雖然在大學期間我們兩個大部分時間都在捆綁，但我能肯定，他不是咱們班上的同學。”

所以，曉美秋也應該是和他們同一屆的畢業生。

因為在先前的對話中明顯發覺了他話中有話的模樣，抱着同樣疑問的兩人相約來到了諸伏景光的寝室內共同梳理情報和邏輯，在此之前他們不認識曉美秋也，但曉美秋也卻好像早就知道他們，尤其是好像知道諸伏景光的事情——這讓隐瞞班長、松田及萩原的諸伏景光感到多少有些不安，哪怕能感覺出曉美秋也實則沒有惡意，但兩人還是選擇開展适當的調查。

“既然他對自己的電腦技術有自信，我合理懷疑他是學相關專業的。”

開了一瓶汽水并仰頭喝了一大口的降谷零繼續分析：“這就很奇怪，我們是從小時候開始就想好未來要做警察的，東大的學歷只是為了履歷加分……曉美秋也又是為了什麽？名校應屆畢業生轉警校的例子一年也找不出幾個來吧？”

諸伏景光思考了一下：“難道曉美秋也和我有相似的經歷？上大學那會我家裏的事情還是有很多人知道的，他聽說過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這麽說的話，我們的警校志願也不算秘密，曉美秋也總該不會是知道後跟着來的吧？”

“……zero，如果他真的是計算機專業，那可是東大的計算機專業。”

全日本最好的計算機信息科學專業，甚至在亞洲都屬一流，畢業後完全不愁就業，即使是應屆畢業生也是各大企業炙手可熱的争搶對象，扛得住壓力的話年薪完全可以吊打大部分的打工人。

不是說警校不好的意思，但警校絕不該是這種人的第一選擇。

除非有比百萬年薪、光明前途更重要的事或者人讓他義無反顧地選擇警校。

“hiro，你之前說有察覺到曉美秋也在額外關注你吧。”想到某種可能，降谷零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仔細想想，他對你的态度好像和對我們有些區別，他該不會……”

“該不會是因為你才來警校的吧？”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

笑出渾身黑氣的諸伏景光先是用眼神剜了降谷零一刀，再是毫不留情的給了降谷零一肘擊，打的後者差點把喝進肚裏的飲料全數吐出來。

“再觀察觀察吧。”微笑的諸伏景光柔聲道：“我預感後面不會缺和他相處的機會，就先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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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美秋也确實畢業于東都大學，也确實曾就讀計算機專業，至于是因為諸伏景光而抛棄百萬年薪、光明前途選擇警校——

也确實是真的。

這是曉美秋也想要爛死在肚子裏的秘密，只要被人知道高低也會被扣上一頂變态的帽子，尤其從松田陣平他們不做僞的茫然來看，諸伏景光明顯是向他們隐瞞的态度，既然這樣，曉美秋也也會順從的選擇變成他期望的“不知情者”。

從大學到警校，曉美秋也注視諸伏景光也有很多年了。

這麽多年過去，他還是清晰地記得第一次和諸伏景光見面時發生的事，在合并了數個專業的大教室前，幫導師搬運教具的他因為不小心和人相撞而将物品散落一地，急着上課的肇事者匆匆道歉後不管不顧的離去，留下認命的他自己去撿東西。

這下肯定會去晚，然後被說教了。

彼時的曉美秋也蹲在地上垂頭喪氣的撿東西，也就是在這時，有第二雙手、第三雙手闖了進來，他擡起頭，就那樣和諸伏景光含笑的雙眼對視了。

很難說那一瞬間曉美秋也在想什麽——或者，他其實壓根什麽都沒想，他的大腦在短暫的接觸中收到的唯一指令是牢牢的将諸伏景光的臉完整刻入，确保不管過了多久、不管再和多少人相遇，曉美秋也都能第一時間準确的認出他。

同樣幫助了他的、膚色和發色都更抓人眼球的、在某種意義上還是校園風雲人物降谷零反而在事後被曉美秋也一度遺忘——若不是他和諸伏景光捆綁出行難以忽略，曉美秋也的眼裏恐怕壓根不會有他的身影。

使用自己的專長查到了些許諸伏景光家庭的情報，按耐着性子出入數場聯誼又得到了諸伏景光的畢業志向，對着自己的體測成績枯坐到深夜的曉美秋也最終還是執行了體能提升計劃，在咬着牙堅持了近三年見縫插針的有氧及無氧訓練後，最終，他帶着沒有下滑的文化課成績、以及卡着警校招生要求的體測及格分數線，順利進了警校。

至于一同分入鬼冢班，則是純粹的運氣成分了。

他偶爾也會在夜晚思考自己放棄大學時制定的未來計劃，走上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陌生道路是否是愚蠢的；那些不可避免的自我質疑、自我反思，那些誕生的猶豫、退縮、想要逃跑的心情，卻每次都在遠遠的看着諸伏景光的身影時，如烈日融冰一樣消弭。

逢遭家庭巨變的諸伏景光。

罹患過失語症的諸伏景光。

與兄長苦別數年的諸伏景光。

……想成為警察的諸伏景光。

和從未有過家的曉美秋也不同，擁有過一切、又幾乎失去一切的諸伏景光顯然經歷了更為殘酷的人生，但十數年轉過，他從黑暗中堅定的走出，而後挺直腰板站在東大的校園內，在陽光的洗禮下立誓成為代表着正義與光明的警察。

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向陽生物的曉美秋也，毅然決然地遞交了警校的報名表。

是想要追随他嗎？

是想要成為他嗎？

是嫉妒嗎？是羨慕嗎？是憧憬嗎？是渴望嗎？

曉美秋也沒有答案,或者說，他不是很認可現階段自己得出的答案。

所幸，他并不畏懼刨根問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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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被莫須有罪名毀了後半輩子前途的父親，松田陣平選擇成為警察。

為了追求穩定的工作，萩原研二選擇成為警察。

試圖證明父親的錯誤，伊達航選擇成為警察。

想要尋找童年給予自己善意的長輩，降谷零選擇成為警察。

不願放棄尋找事件的真相，諸伏景光選擇成為警察。

對此，曉美秋也有六點想說：“……”

光從諸伏景光隐瞞了一整個海域的說法來看，剩下幾個人顯然也在話語上有所保留，曉美秋也不确定他們五人在之前的相處中有沒有談過類似的話題，但在當下算上他的場合裏，說點失禮的話，他覺得這幫人多少都在敷衍他。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曾經互相之間說出口的交心之語已經掩去了部分真正的動機，不管是心思沉穩的諸伏景光，還是仰賴于直覺更多一點的松田陣平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試探，曉美秋也不是容易被激将法套話的暴力小學生，相反，回過頭複盤和他相處中的細節就會發現，這個人在适當漏出破綻的同時又能自圓其說，莫名展現出一副滴水不漏的樣子。

說難聽點的話，這個人油鹽不進。

在那之後，諸伏景光和降谷零聯手對曉美秋也進行了數次友好的試探，包括但不僅限于約他吃飯、邀他對練等，但數天過去，他們二人依舊沒摸明白曉美秋也和諸伏景光之間到底有什麽聯系，也搞不清楚曉美秋也究竟為何對諸伏景光總有多一分的關注。

萩原研二還在沒心沒肺的調笑曉美醬對小諸伏更青睐他好吃醋，降谷零的心卻是一沉再沉，他姑且堅定地認為魑魅魍魉是混不進警校來的，只是這事事關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不能不上心。

也不是沒選擇直面出擊，比如他們五個人在今天中午又一次邀請曉美秋也一起吃午飯，在閑談中自然而然的再次引出為何要成為警察這樣的話題——五雙眼睛夾帶着出發自不同起點的好奇心，看向有着柔軟黑色短發的、金瞳明亮的同期。

曉美秋也：“……”

他在看上去是無意識的咬了咬筷子的末端後才慢吞吞的回答道：“可能是因為我想有個家吧。”

……

第一個打破沉默的永遠是踩油門的松田陣平，他瞪着眼睛，發出一聲千回百轉的、聲調利落向上的、其中飽含荒謬和不可置信的：“啊？”

腔調生動的宛若某部寒O裏圓O魅音的經典演出。

“不是什麽不能說的，我是孤兒出身。”曉美秋也很平靜：“因為一直沒有領養人，上學一直靠的是打散工、獎學金、學校補助。”

“上東大也只是為了日後出人頭地後能夠更好的組建家庭——”

“等等？”明知故問的降谷零打斷了他：“你也是東大畢業？”

曉美秋也眨了眨眼睛：“嗯，是的，我和降谷同學以及諸伏同學還是一屆的呢，總在話題中心的降谷同學即使跨專業也有很多人認識你。”

諸伏景光悄悄做了一個吞咽動作，跟着問道：“你是學什麽專業的？”

曉美秋也回複的非常快速：“計算機科學與技術。”

降谷零：“……”

諸伏景光：“……”

被誇贊随時随地都表現得游刃有餘的萩原研二差點把水噴一桌：“東大計算機專業你來警校？？”在降谷零不善的犀利目光下他迅速補救自己的話：“不、不是說警校不好，就是，就是一般很少有人會這麽選擇吧？市面上那幾家規模特別大的公司不是年年都在搶東大計算機專業的畢業生嗎？”

畢竟那可是百萬年薪……

“是的，本來沒有上警校這個計劃。”曉美秋也坦然道：“是中途臨時決定的，因為……嗯，大家不是都說嗎，警視廳就像個溫暖的大家庭一樣，什麽的。”

降谷零：“……”

諸伏景光：“……”

萩原研二：“……”

松田陣平：“……”

很好，他們能确定的是曉美秋也絕對聽出他們之前的回答是在敷衍他了，否則不會用同樣的招式以牙還牙、噎的他們說不出話。

這家夥腼腆的皮下居然心眼小還心髒。

五個人裏只有伊達航沒覺得曉美秋也在說假話，他甚至還爽朗地笑了：“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做信任背摔的時候從一開始你就能完全放松嗎？”

一個警校培養團隊意識的小游戲，被選中者要從高處背靠人群主動向後仰到至摔下，而同學們會在低處接住他；在這個游戲裏，被選中者是否信任同伴能通過最直白的肉眼觀察出來，下意識害怕并傾向于自保的人會繃緊身體為落地做好緩沖準備，而曉美秋也則是從第一次上臺時就做出了滿分标準答案，他仰躺着落入數條交織着的臂彎時，不管身體和表情都是柔軟的——這意味着他對身後之人的完全信任。

實際上，他信任着的身後之人大多都和他關系淺薄，而配得上能克服人體生理反應的關系不可能存在于點頭之交——這就形成了新的、有關曉美秋也的悖論。

但如果曉美秋也是認真的将警校的同學們放在“家人”的定位上，又好像……勉強可以說的通。

和頭腦風暴到化身宇宙貓貓頭的四人不同，曉美秋也自己行為處事的底層邏輯其實是非常簡單的，不同于慣于踩油門的松田陣平和抱着赤子之心勇往直前的降谷零，在遇到任何事情時，曉美秋也在第一時間會去思考的永遠是可能會出現的壞情況、以及衍生而來的，他需要面對的問題。

就比如背摔，最壞的情況是大家看他不順眼所以并沒有如教官所說好好的接住他——那麽他将面對的是大概率的後腦着地，和醫務室休假幾日游。

經過設想後發現這樣的發展可以接受，于是曉美秋也放松身體，從容摔下。

遇到事情總會設想最壞的情況，在大衆的認知裏這是典型的悲觀消極思維，但曉美秋也從不這麽認為，列舉風險的同時做到快速的逐條反饋應對，在警察這個略顯得有些高危的職業裏，如何給自己和同伴兜底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畢竟保護他人的警察，本質上也不過是需要被人保護的肉體凡胎而已。

……

……不管是他還是他們，思維發散的似乎都有些遠了。

清了清嗓子的曉美秋也正要說話，卻又一次被打斷了。

“因為當年那些不負責任的、屍位素餐的警察，我老爸才會有那樣的遭遇。”松田陣平用自己低沉的嗓音很平靜的揭開那段記憶的傷疤：“這種廢物警察也只是在狐假虎威罷了，更加不作為的是那個混蛋警視總監，我來警校真正的目的就是狠狠揍他一拳！”

很顯然，這番話是對之前敷衍說辭的售後服務。

曉美秋也沒有表現出哪怕一絲的驚訝，他只是安靜的和滿眼怒火的松田陣平對視。

“根據歷代警校畢業儀式的記錄來看，今年我們的畢業儀式上也會有警視總監來致詞。”曉美秋也一字一句道：“松田同學如果能取代降谷同學成為第一名，那麽憑借你的能力，在上臺時你就有機會當着全警校、全日本媒體的面把那個老逼登的牙打掉。”

降谷零：“取代我成為第一名？？”

諸伏景光：“我記得警校畢業禮好像還是直播的……”

萩原研二：“曉美醬，你确實對警視總監用了侮辱性詞彙沒錯吧。”

伊達航：“不要用這麽平靜的語氣講槽點這麽多的東西啊！”

松田陣平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曉美秋也……”面容俊朗的卷發帥哥露出了面對曉美秋也時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真摯笑容：“你這家夥真夠意思啊！我認可你了，以後也請多指教了！”

直面挂着爽朗笑臉的帥哥擊打過來的直球——

曉美秋也不為所動。

曉美秋也面無表情。

曉美秋也惡魔低語：“原來松田同學現在才認可我啊，這幾日頻繁的約我吃飯只是煙霧彈而已？是我自作多情了。”

話畢，再附贈一個看上去落寞極了的慘笑。

松田陣平：“……”他下意識地向萩原研二投去了茫然無措的求助眼神。

“咳咳！”萩原研二臨危受命，立刻入場：“小陣平也只是不确定你的态度在觀望而已，畢竟aki醬看上去只對小諸伏感興趣嘛。”

抽搐着眼角的諸伏景光皮笑肉不笑：“你們之間的事情不要扯到我好嗎？況且我和zero可以算曉美同學的校友，關系在你們之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話說你也不反抗一下萩原對你的稱呼啊，曉美。”降谷零還是沒忍住吐槽了：“被突然這樣叫到名字你不會不适應嗎？”

“小降谷讨厭死了！”萩原研二不滿道：“aki醬不是念起來超可愛的嗎，你和小諸伏天天‘zero’、‘hiro’的，就要aki醬、就要aki醬！”

曉美秋也看看撒潑撒嬌的萩原研二，看看被幼馴染的丢人表現哽住的松田陣平，搖了搖頭。

“沒關系。”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寵溺的笑了：“就要aki醬。”

……

曉美秋也是萩原研二見過的、也是他交過的最特殊的一個朋友。

但他感覺——還不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