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安陽城內——死而複生

安陽城內——死而複生

“宋洵應該把原因告訴你了吧。”

陸衍擡眼打量她，雖然也是疑問的語氣，但幾乎很肯定。

蘇玥點點頭，嘆了口氣。

陸衍說得沒錯，宋洵被抓的原因，的确和他給李桢元丹藥有關。

那丹藥不是什麽正經方子，服用下去會導致人精神渙散，直至整個人精氣完全喪失。

雖然那藥不是宋洵故意給李桢元的，那也是李桢元逼着他問他要的。

“可是誰知道李桢元會不會醒過來？他要是死了怎麽辦？宋洵不可以死！”

蘇玥越說越激動，頓時有點義憤填膺。

陸衍斜了她一眼，眼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略微變大。

估計宋洵和李桢元之間的矛盾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

他想到了什麽，朝蘇玥勾了勾手指。

蘇玥看似乎是有主意的模樣，像是看到了什麽希望，遂把耳朵靠了過去。

“明兒跟我去城外。”他輕輕地說，聲音低沉，像是山澗流過的清泉，蘇玥耳邊拂過熱氣，耳朵發癢，頭皮發麻得她眨着一只眼。

小厮在一旁看得愈加惱火。

他眯着眼睛，咬着牙，看陸衍靠三小姐的臉這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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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外來的小子真不簡單，竟然用這種下作手段勾引三小姐。

蘇玥偏過頭，擡起一邊眉。

她疑惑地問陸衍：“去城外和救宋洵出來有什麽關系？”

“救不救得出宋洵我不保證，但能保證讓李桢元醒過來。”

“真的假的？”

“不信就算。”

說完陸衍就想抽出被她攥着的手臂，但被她雙手抓住往回拉。

“我相信你。”

蘇玥認真地點頭，眸子裏閃耀着真誠的光芒。

第二天日升，安陽城南外郊野。

陸衍帶着蘇玥，提早到了那個王屠戶和玄鶴子說好的地點。

“什麽人都沒有呀。”

蘇玥剛醒過來，胡亂吃了兩口米粥，就被陸衍拉到了這個地方。

一路上，她的腳步都是虛浮的，要不是被陸衍拉着手臂，她也走不了這麽快。

踉跄地走了一路，月白色的鞋頭沾滿了泥點。

這時城門那條道的方向遠遠的來了一架板車。

陸衍敏銳地看到了，拉過蘇玥的手肘，不等蘇玥驚呼，他的手心已經覆蓋在她的嘴巴上，把她往陰影中一帶。

頭頂上傳來輕輕的噓聲，蘇玥點了點頭，她能感受到發頂上均勻的呼吸，她随着陸衍，一同掩進了路邊高高的叢林中。

王屠戶帶了一個肉店裏的夥計，推着一輛小板車。

板車上是一口刷了漆的薄皮棺材。

“這出了城的路也忒不好走了。”夥計抱怨道。

板車的轱辘陷在泥中，左□□倒，不好把握。

王屠戶也不幫忙，就在一旁厲色地指揮着。

他振振有詞：“連這板車都推不好，那你這輩子也別指望能發什麽大財。”

“他奶奶的，死黑子。”夥計嘴裏嘟囔着罵他。

這王屠戶平時克扣別人工錢不說，每每發月錢，還要做一個賭局。

有幾個夥計賭瘾上來，竟把月錢輸了個精光。

這工錢一進一出，竟然如數返還到屠戶的手裏。

等于他們這群工人一個月白白替他做工。

這夥計也是輸盡了錢，家裏是一粒米也沒有了，平時偷偷摸摸藏點肉鋪裏的肥肉。

聽說王屠戶要出錢請人辦事，他才好說歹說把活應承了下來。

可他千萬都沒想到，這居然是個運送棺材的活。

王屠戶到了郊外的山神廟門口，叫停了推車的夥計。

他左右張望，等着玄鶴子。

山神廟外牆破舊，牆皮脫落，但內裏還算整潔，像是有人經常打掃。

破了的蒲團擺在正中，對着一木雕無漆，拄着拐杖的神仙老頭。

山神廟門口是三叉道路，路邊青青的野草，和樹木垂下的枝葉翠綠。

蘇玥半蹲在草叢裏，大氣也不敢出。

草叢內很安靜，瓢蟲，綠蚱蜢之類的蟲子趴在草葉上，草葉邊緣微微垂蕩。

狹窄的空間，蘇玥能清楚聽到陸衍的呼吸聲，以及她自己心跳的聲音，陸衍的膝蓋抵在她的後背，壓得她動彈不得。

蘇玥脖子後仰，仰頭去看陸衍，正對上陸衍低了下巴。

兩人的視線在很近的距離對上，蘇玥看呆了，眼睛始終不眨一下，他的臉部線條清晰流暢，五官精致硬朗，他眸子裏的墨色似是天下最頂級的畫師點上去的。

陸衍眼眸微眯，擡手替蘇玥擦掉臉側的青草葉片。

蘇玥一個激靈，脖子縮了下，口腔內突然分泌出唾液。

她舔了舔唇，低下頭來。

怎麽回事，她覺得她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透過交叉的層層綠葉，王屠戶叉着腰在山神廟門口左望右瞧，神色焦急。

那道人怎麽還沒來。

蘇玥也跟着着急，擡眼就能看到上頭陸衍垂下來的影子。

她為了打消剛剛的尴尬，沒話找話。

“你長得挺好。”

“我知道。”

蘇玥一時語塞，他為什麽不知道什麽叫謙遜。

“你應該說多謝誇獎。”

“不是什麽人誇我我都要說謝謝。”

蘇玥深吸了一口氣。

早知道不誇他了。

沉吟片刻，她悠悠道：“我收回剛剛的話，因為我是騙你的。”

上頭沒了回應，傳來了一聲笑。

“如果人人都騙你的話，這樣你就不能認清自己了，這樣不好。”

蘇玥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你其實長得挺可愛。”

他的聲音低沉，而且聽起來像是很認真地說。

蘇玥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漾起笑意，剛要開口說謝謝誇獎，他緊接着飛快地說了句：“我也是騙你的，因為你一點也不可愛。”

他語氣略帶譏諷，一聽就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

蘇玥腦子騰地發熱，為什麽她的心情總能被他拿捏住。

豈有此理，她抿緊嘴唇，剛要開口反駁，就聽見草叢外的聲響。

玄鶴子帶着一年輕男子姍姍來遲。

那男子穿着藍色道袍，身後背着個箭筒，依稀能看出他體态健碩，身材很是魁梧。

不知他們和王屠戶說了什麽，王屠戶和夥計兩人将棺材運進了山神廟裏，後王屠戶拿了帶金錢和夥計兩人沿途回城了。

那年輕男子進入廟裏後，在門外左右望了望，然後将山神廟的大門緊閉。

等他們全都進去了，陸衍拍了拍蘇玥的肩膀，輕聲道：“出去。”

蘇玥從草叢中連滾帶爬地鑽出，淺色裙邊被青草露水染濕。

他不等她，便從她肩膀邊撞過去，朝大門邊走去，沿着門中的縫隙偷看。

蘇玥仍站在原地，揉了揉手腕，又錘了錘大腿。

她實在不明白來山神廟這裏，和救宋洵有什麽關系。

她慢吞吞地走到山神廟門前，在陸衍下面找了個位置，也學他扒着門縫邊往裏看。

山神廟內，棺材兩邊點着香燭，棺材頭擺了了一小銅爐，銅爐內插了三只細香。

燃香的煙霧袅袅，在空中升起。

玄鶴子手裏拿了把桃木劍，閉眼施法，一旁的男子神色焦慮，捏着拳頭，像是被施法定在了原地。

玄鶴子猛地睜眼，用劍刃在食指上一橫，劃了道口子。

他指腹朝下，鮮血聚成水滴流出，滴在了棺材裏人頭的位置。

那男子緊緊地盯着棺材內的情形，眼睛不眨一下，緊皺的眉心突然松動，眼角眉梢竟透露出欣喜之色。

蘇玥在外只能看到這兩人圍着棺材，不知道他們在幹啥，正覺得脖子僵不想再看時，奇怪的一幕發生了。

棺材內的五姨太緩緩睜開眼皮，從棺材中坐了起來。

蘇玥的呼吸頓了一拍，眼睛睜大，覺得不可思議，喉嚨裏發出倒吸氣的聲音。

聲音很短暫，但無論是安靜的室內還是室外，都是很清晰的一聲。

她立刻捂住了嘴，轉身靠在一邊的牆蹲下了下去。

萬一被裏面人發現了怎麽辦，陸衍會不會覺得她拖了後腿。

陸衍只低頭斜了她一眼，但也沒太在意。

屋內的人也不知聽沒聽到這一聲。

玄鶴子立在一旁，似乎并未察覺。

而另一邊，棺材裏的馮夕和秦暮這對苦命鴛鴦正緊緊相擁在一起。

玄鶴子視線在面前擁抱着的兩人身上移開，他負手背在身後，側身斜眼望着山神廟大門。

“既已到來，為何不大大方方地走出來。”他早已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陸衍已然明白玄鶴子知曉他們的到來，故而也直截了當地推開大門。

此時天已接晌午，但近幾日天陰沉沉，烏雲蔽日。

外面白光順着打開的門照進來，落到馮夕臉上。

馮夕一下子見到亮光，緊緊閉上眼睛，以袖遮面。

馮夕和秦暮皆望着這位站在門前的年輕男子，秦暮微微睜大了眼，又側過臉去看向馮夕。

蘇玥還遮掩在門外的牆邊，見陸衍就這麽明晃晃地進去了，她分外震驚。

他們可是跟蹤過來的欸！

陸衍嘴角淺笑，對玄鶴子恭敬地作了個揖，“道長好。”

玄鶴子面目仁慈，揮動了下手裏的拂塵，撚了一邊的胡須。

“許久不見，陸小公子愈發有令尊的氣勢了。”

十來年前，京城的祭祀大典上，陸衍曾是儀仗隊裏的一員，那時他還是小孩子。

也虧玄鶴子能認出來他。

“道長慧眼。”

“小公子幼時便出類拔萃，除了個頭變高了，長相也幾乎與幼時無二致。”

陸衍回頭看了眼背後，空空如也，遂說道：“出來，別藏了。”

聽見陸衍的聲音，蘇玥才放心從外面進來。

廟裏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也就摸了摸脖子傻笑。

最後蘇玥把視線集中在正中棺材裏坐着的馮夕，她指着馮夕驚訝道：“怎麽回事，那晚大夫不是說你無力回天了嗎？”

馮夕低頭，臉色灰敗但掩不住的嬌柔姿色，她嘴角笑得苦澀，又擡眼看了看身邊的秦暮。

“此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