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比試結束了,有人歡喜有人愁,賀瑤很竊喜,小臉上都洋溢着笑容。

而盧瑩瑩呢,本以為勝券在握,也确實得到了最多的贊賞,卻被蘇韻卿那一句詩給打擊得剩不下多少。

她心情郁悶地很,心裏暗暗把蘇韻卿給記恨上了。

蘇韻卿卻毫不在意,反而心情很好。

結束後,蘇韻卿出了水閣沿着水堤散步,不少姑娘慕名過來跟她請教,蘇韻卿一一解答。

慕家湖泊很大,正中有一條水堤橫貫南北,楊柳依依,清風拂岸,太陽西斜,水面如鋪了一層金毯似的,黃燦燦的。

大家陸陸續續出府,蘇韻卿心情格外舒暢,提着湖藍水波裙往轉角的岸上跑。

兩個丫頭難得見她如此開懷,也跟着開心。

上了岸後,是一個兩側雕窗的院子,沿着院子往前過穿堂,便可順着游廊往左出府。

院子裏種了一叢細竹,密密麻麻的,隔着白色的院牆伸出來,翠油油的,特別鮮亮。

蘇韻卿提着裙子興高采烈往裏邊跑,哪知一進圓月門,與迎面的人撞了個滿懷!

“小姐….”青環和畫眉見狀,連忙往前撲來,正驚慌着是遭遇了哪路神仙,卻看到一只手擡起,朝二人揮揮手示意她們鎮定。

青環和畫眉本能地止住腳步,圓月門後一叢竹葉擋住了他的面容,只見是一個穿着月白色長衫的高大男子,廣袖飄飄,有如谪仙。

蘇韻卿猛的撞了額頭一下,懵的不是零星半點,再擡眼…..一下子如雷擊似的..

不是在做夢吧?

映入眼簾的一雙漫如星海的眸子,清湛而深邃,像是藍天般寬闊,讓她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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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顏,即便被那根白綢給勒死的時候,她滿腦海裏镌刻的都是這個身影,她怕自己在黃泉路上苦苦等候,等得太久而忘了他的樣子。

所以她拼命記住他的樣子,那個時候想象再也看不到他,想象他要娶別的女子,錐心的痛都不足以形容。

而此時此刻,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真實而又恍惚。

眼淚毫無預兆地滑下,她滿臉震驚,像一只受驚的小鳥。

“小舅舅…”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而是呆呆地望着他,“慕…六爺…”她還是很努力地往後挪了步子。

慕承筠看着她這副模樣,眼眸頓時一凝,布滿了狐疑,再看眼前這個姑娘,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眼眶的淚水還在打轉,濕漉漉的,望之忍不住憐惜。

“你怎麽認識我?”他可從來沒見過她,

她的樣子很反常,不像一個見到陌生人的樣子,可無論如何,他确信自己沒見過她。

“我…..”蘇韻卿終于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忙低了低頭,将剛剛撞亂的發絲別到耳後,很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是我唐突了,不過我認識你也不意外啊!”她又揚起水靈靈的大眼睛,

一瞬間,慕承筠望着那秤湛清澈的水杏眼,有種天然黑曜石的感覺,明亮很吸引人。

“今日我身邊的夫人小姐議論最多的可是慕家六爺,說他是如何一個清俊人物,氣質怎麽的好,再看您這通身的氣派,身邊沒跟人,不太像是外人,再對上年紀,故而猜測您就是慕六爺。”

蘇韻卿不是怯場之人,震驚之餘更多的是欣喜,她可不要給小舅舅留下不好的印象。

慕承筠神色不變,一手負後,挺拔而立,猗猗如竹,真像一個茂林修竹裏的皎皎君子。

蘇韻卿的話并不能讓他減疑半分,反而是疑慮更深。

“齊夫人,我是特地在此等你的!”

不僅如此,還暗中支使小厮把別人都引開了,為的就是跟她單獨見面。

蘇韻卿眼眸掙的大大的,雖然料到他會對自己有所關注,卻不知道小舅舅行動這麽快,這麽說,是不是可以認為小舅舅對他們的事還記得很清楚,還很在意她。

這麽一想,心情頓時越發好起來。

“等我?有什麽事嗎?”聲音歡快地跟個鳥兒似的。

慕承筠眼眸再次一眯,這個小丫頭還真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應該詫異的,偏偏嘴角的喜色藏不住。

“‘應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香塵’這句詩出自哪裏?哪個朝代,何人所作?”

慕承筠的語氣頗有些咄咄逼人。

當年他讓她作詩,她寫出“菡萏香連十頃陂,小姑貪戲采蓮遲。”

他戲說菡萏用的多了,不如用“蓮蕊”,當場作出“應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香塵”的詩句。

唯有他和妝妝那個小丫頭知道,蘇韻卿從哪得知,還是同樣的典故。

這太匪夷所思了!

這個理由,蘇韻卿早就想到了,她先是尋思了一下,習慣性的一只手點着自己的下巴,嬌俏道:“我是在青山寺銀杏院下那一塊青碧石上看到的,當時覺得這句詩很好,不過出處是哪我不知道?莫非慕六爺知曉?那還請六爺賜教了!”

她斂衽一禮,笑容跟春日裏的朝陽似的,還染了幾分嬌羞。

慕承筠這下是真的呆住了。

呆的是她的舉止,為何沒有一位出嫁婦人見到男子的矜持,反而跟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似的,帶着幾分天真可愛。

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當年自己常在青山寺隔壁的小閣樓裏寄居,小丫頭也經常被他帶着在那邊,那個時候她很調皮,愣是把他的詩寫在了那塊青碧石上。

她把他的字跡學了七八分,又是他的詩句,住持還當是他所為,滿心歡喜地接納,結果那小丫頭在他背後朝他吐舌頭,他一貫寵溺她,自然也随着她了。

“那字跡呢?總不會說那屏風上的字跡也是學那青碧石上來的吧!”慕承筠俊眉輕蹙。

這下蘇韻卿就更意外了。

“字跡?我的字跡怎麽了?有問題嗎?”蘇韻卿故作不解,心裏卻是竊喜不已。

小舅舅一定被自己整迷糊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樣迷惑他,他就沒空去考慮別的那些女人了。

這一反問,倒是讓慕承筠不好接話了。

對啊,問題在哪,難道告訴她,他覺得她像自己死去的外甥女嗎?

“因為你的字跡跟我的字跡很像!”

要的就是這句話!

“真的嗎?”蘇韻卿眼神頓時亮的跟滿天星星似的。

“……..”慕承筠無語了。

“是這樣的,六爺,我以前在舊書攤上買了一本字帖,寫了唐詩五十首,我特別喜歡那字跡,就買了回來學呢,難道我跟六爺練的是同樣的字帖?”蘇韻卿故作驚詫。

這下慕承筠是徹底沒話了。

當初他教小丫頭練字,偏偏她不練柳體,不練顏體,竟是對照他的字練,後來沒辦法,他給她寫了一本字帖,正是唐詩五十首,莫非被小丫頭遺失弄到了舊書攤上?

所以蘇韻卿練的是他的字?

就算蘇韻卿給了合理的解釋,慕承筠都覺得一切太巧合了。

看來還得好好查查她。

再擋着路,不太适合,慕承筠不再多言,而是拱手一禮,“耽擱齊夫人了,還請海涵,在下這就吩咐人送夫人出府。”

蘇韻卿依戀地看着他垂下的眼捷,長長的,卻是一動不動,跟主人一般自有一番風骨,她有些依依不舍,不過還是露出笑容,“多謝六爺。”

聲音跟春莺一樣婉轉清脆,像是清羽劃過靜谧的湖面,掀起一絲漣漪。

等到慕承筠再擡眼時,她像一只小兔子歡快地提着裙子往外走了,兩個丫頭緊随其後,從容而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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