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鹿死誰手(下)

作者有話要說:小美女問:為什麽取名“陽關三疊”?

我:楊誠和陽關三疊第一個字發音一樣。

小美女繼續問:每一章的名字為什麽取四個字?渭城朝雨什麽的還是詩句裏面的,鹿死誰手又是哪裏的?

我:不覺得四個字很帥麽? 這日傍晚,兩人便來到額濟納城城郊,遠望而去,但見一片綠洲郁郁蔥蔥,牧草肥美,樹木蒼翠,額濟納河靜靜的流入居延海,水邊的胡楊樹在落日的餘晖中撒上了一層斑駁的流光。

一座氣勢恢宏的城池矗立在綠洲中,透過層疊的綠色,只見一座座下圓頂尖的房屋拔地而起。黨項人喜歡繪畫和雕刻,時下鎏金技術發達,細心的巧匠在搭建房屋時,将屋頂的圓球和尖尖的圓錐狀裝頂部都鎏上一層薄薄的色彩,這些或紅或金的色彩在陽光下褶褶生輝,十分好看。

郭笑天久居大夏,看慣了黨項人色彩豔麗的屋頂,不知從何時起,便有了長久而居的想法。

兩人在城郊就下了馬,并肩緩緩而行,郭笑天忽然笑道:“誠兒哥哥,如果有一日你傳了門主之位,我們便來此處居住,可好?”

楊誠道:“你不想回鄉麽?”

郭笑天慨然道:“我随着你這樣幫着陛下,大宋哪裏還有我們容身之地。”他見楊誠面色沉了下來,便又道:“其實,徽州只有舅舅一人,我回不回鄉也都不要緊了。”

郭笑天蹭到楊誠身前,紅了耳朵,道:“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我已是夏人。”

楊誠忍不住右手撫上郭笑天的臉頰,郭笑天一把甩開他的手,勃然變色,哪裏還有剛才溫順的模樣,怒道:“這光天化日之下,你幹什麽!會有人看到!”

楊誠笑道:“雞自追雞,狗自攆狗,幹卿何事?”

郭笑天睜圓了眼睛,道:“誠兒哥哥,你怎麽如此,如此……”

楊誠接道:“如何?”

郭笑天怒:“如此不要臉皮!”

楊誠淡淡道:“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你不日日盼着我無敵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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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笑天問:“我何時說你無敵的?”

“昨晚……”

郭笑天倏然回神,惱羞成怒,大喝:“住口!”

楊誠右手又撫上郭笑天臉頰,笑答:“好。”

“住手!”

“好,都聽夫人的。”

“我是男子,說了不要叫夫人!”

“那你叫我夫人?”

“你也是男子!”

……

斷斷續續的争執聲和着有影噠噠的馬蹄聲,一路春光……

二人進了黑水門,黑水門位于城中,是一個占地頗大的宅院,管家将二人引進府中後,便笑着告知野利榮已經于二十日前誕下了一個女兒。由于野利榮尚未出月,見客多有不便,管家先着人給野利榮通報、梳洗準備,帶着二人在會客廳小坐,奉了茶便告退了。

過了一盞茶時間,管家便來請二人移步後院,二人順着亭廊而行,來到後院一間廂房,進了門,便見隔着一層薄薄的簾紗,野利榮斜靠在床榻上。

未等楊誠開口,野利榮便笑着道:“你們來了。”

楊誠連忙行禮:“見過師姐。”郭笑天便跟着行禮:“師姐安好。”

野利榮身旁的丫鬟連忙伺候兩人在床榻前的椅子上坐下,野利榮對身邊的丫鬟道:“将寶兒抱來給舅舅看。”

丫鬟和一個老嬷嬷從床榻斜後方進入內廂房,将寶兒抱了出來。郭笑天湊到前面一看,只見這小兒生的一張水淨的瓜子臉,眉兒彎彎,丹鳳眼,唇角與眉角俱彎彎上翹,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郭笑天連忙贊道:“好漂亮的娃兒!”

野利榮笑道:“将軍一直嫌男孩兒調皮,一直盼着有個女孩,這下可遂了他的心願了。”

卻說野利榮與兀南布育有兩子,野利榮是野利部族有名的美人,兀南布一直希望有個女兒繼承她母親的花容月貌,此番得女,野利榮自是欣喜異常。

過了一會老嬷嬷便将孩子又抱進了後廂房,楊誠将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丫鬟,道:“此番來的倉促,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禮物準備的怕是不合适。”

野利榮道:“舅舅準備的自然喜歡,那麽見外做什麽。”

郭笑天從懷裏拿出一個葫蘆狀的配飾,道:“師姐,這個配件是我當年從徽州帶來的,用的石材雖然不名貴,也是我家鄉的徽州石,取的是福祿雙全、家宅平安的意思,師姐若是不嫌棄,就送給小外甥女做見面禮吧。”

野利榮很是高興,連忙叫丫鬟收下,配在娃兒的襁褓上。野利榮留二人在府中住些時日,參加了寶兒的滿月席再走。

楊誠二人考慮到兀南布不在府中,二人俱是男子、多有不便,又想到孩子的滿月席皇後定然派人前來,二人不願讓皇室知曉黑山門與黑水門過密,住了一晚後,便告辭了。

二人順來路慢慢而行,這日剛到洪州,便收到慕容靈書信,要二人盡快返回西京,有要事相商。

兩人心系門中,便一路疾馳,不多日便返回西京。進了門中卻發現慕容靈等人俱不在,心中疑惑不已,一直等到日落時分,才見慕容靈、葉玉那孩、賀朗三人晃晃悠悠的回來了。

郭笑天擔心有異,見三人進了院中,便沖過去問道:“夫子這麽着急要我們回來,可是有什麽大事?”

慕容靈擦擦汗,道:“有事。”

郭笑天問:“何事?”

慕容靈笑眯眯道:“我黑山門從未有過的大事。”

郭笑天疑惑道:“從未有過?”

慕容靈見楊誠也走了過來,便不再逗郭笑天,道:“門主,門中大喜,葉玉那孩令主請門主為他前去提親。”

“提親?”楊誠與郭笑天對視一眼,看向葉玉那孩道:“誰家的女子,何時的事情,我怎麽一點也不知情?”

賀朗單手繞着腰帶,在一旁道:“門主與夫人兩情缱卷,哪裏還能看得到屬下?”

楊誠摸了摸鼻子,道:“我怎麽覺得有點酸?”

賀朗挑眉道:“啧,數月不見,門主經脈通暢、渾身通暢,揶揄屬下也十分通暢。”

葉玉那孩呵呵一笑,道:“好了,你幾月不見門主,見面就鬥嘴,也不嫌躁得慌。”

賀朗看向葉玉那孩道:“我自然躁得慌,你不也一樣?”他頓了頓,忽而笑道:“莫非,你也通暢?”

葉玉那孩難得發怒,一掌向賀朗劈過去,道:“莫要毀婉兒清譽!”

賀朗一邊招架,一邊繼續胡扯:“哎呀,果然夫人未過門,手足是路人啊,瞧這張大餅臉給氣得,跟馬臉一樣,你說那小娘子也長得水靈動人的,怎麽就看上你了呢?”

葉玉那孩招式不停,回道:“我馬臉也比你這兔兒爺好!”

賀朗倏然轉身,一個橫縱躍到了慕容靈身前,委屈道:“他說我是兔兒爺。”

慕容靈砰的一拳打在賀朗胸口,道:“說的好,就是兔兒爺!”

賀朗轉身看向郭笑天,眨了眨眼,道:“夫人——你為我做主。”

郭笑天只覺得渾身長毛的地方都刷的一下立了起來,顫聲道:“賀大哥,你等日頭落了西山,再來裝鬼吓人吧。”幾人笑鬧着進了議事廳。

進了議事廳後,葉玉那孩向楊誠二人說了原委,原來去年羅尚前去太原參加武林大會,胞妹羅婷婉本欲與兄長羅尚一同前去,羅尚不允。

這羅尚兄弟三人,只有羅婷婉一個妹妹,從小便被父兄視為掌上明珠,加上得了父兄親授武功,一向膽大。見兄長不肯,便女扮男裝,帶了幾個侍從,一路尾随羅尚,偷偷來到太原城。

後來羅尚中毒,羅婷婉慌了神,也顧不得掩藏蹤跡,便急忙與羅尚相見,羅尚雖惱妹妹偷偷出門,卻也無奈,只好由着她同住客棧。

羅婷婉聽聞葉玉那孩毀了五年內力助兄長逼毒療傷,便開始留意葉玉那孩。羅婉婷雖是南朝女子,但是武功不弱,身處江湖名門,一向飒爽,自然看不上一般南朝男子。

羅婷婉幾番觀察下來,見葉玉那孩雖然相貌不出衆,但是行事靈活謹慎,加上早知他重情重義,一顆芳心竟然偷偷暗許。

楊誠奪得武林盟主後,羅尚帶領寨中随從前往襄州分會料理幫中事務,便帶着妹妹同行。在西京落腳後,又碰巧見到了葉玉那孩,羅婷婉也不扭捏,得知心上人就在眼前,便借故留在西京不肯走。

羅尚還不知道妹妹的小心思,只是拗不過她,只好安排幾名幫衆在西京随奉,又托付葉玉那孩照看,說好處理完襄州事務後,便來西京接她。

等羅尚料理完事務,回了西京,卻發現葉玉那孩與妹妹已是情愫互表,自然欣喜異常,只是家中父母俱在,自己雖然是兄長,也要按照規矩來。葉玉那孩便承諾請楊誠前去提親,羅尚攜了羅婷婉先行返回寨中,慕容靈便一封書信将楊誠二人從大夏催了過來。

郭笑天聽完,拍掌道:“哥哥說天神會助人,果然不假呢。”

楊誠蹙眉道:“只是,是否該讓江湖中人知曉此事?”

聽了這話,幾人臉色都沉了下來,黑山門已然是大夏皇帝的爪牙,楊誠武功卓絕,奪了武林盟主之位,雖然有人不平,但黑山門勢大,也不敢公然有異議。

可是,如果讓人知道荊門寨與黑山門結親,荊門寨是大宋大派,牽扯頗多,萬一有人作梗,難保不會是第二個淮揚镖局!

葉玉那孩沉默良久,看向楊誠道:“屬下懇請門主,我想入贅。”

郭笑天驚叫:“入贅?”

葉玉那孩道:“我如果入贅,便無須大操大辦,日後有了子嗣,也是羅家人,想來他們也不會反對。”

時下大宋已經有重男輕女之風,對于女子管束慢慢嚴格,女兒出嫁便只能入夫家族譜,若是女婿入贅,女兒則身份便如兒子,子嗣入女方族譜。葉玉那孩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那便是,如果入贅,萬一黑山門或葉玉那孩這邊有什麽變故,也與荊門寨和羅家牽扯不大。

楊誠看向葉玉那孩:“你不覺得委屈便好。”

葉玉那孩呵呵一笑,道:“謝門主成全。”

慕容靈道:“既是這樣,我們幹脆提親、成親一道解決了。我們明日便收拾一下,早早出發吧。”

賀朗插話道:“我也要去。”

慕容靈瞪他:“你是黑水門的朱雀令主,不是我黑山門的人,你能不能有點自覺?”

賀朗幽怨道:“你們都去了,留我一人甚是寂寞。”

慕容靈繼續瞪着眼,道:“到時候怎麽介紹你?你以什麽身份出現在荊門寨?”

賀朗側首想了想,道:“你夫君怎麽樣?”

慕容靈怒極反笑,道:“行啊,你今晚就來我房中如何?”

賀朗扭捏作色,道:“這種事情,你怎麽能當着大家的面說。”

郭笑天聽不下去賀朗一路胡扯,連忙打斷道:“賀大哥平日裏出席黑水門事務時,呃,過于出衆,現在可以換了平常打扮,料想也不會被輕易認出,就說是我師兄如何?”

楊誠道:“也可,左右現下沒有什麽大事,葉玉那孩大喜的好事,去沾沾喜氣也好。”

慕容靈見楊誠和郭笑天都幫着賀朗說話,便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你換了衣衫,盡量別那麽顯眼,跟我們去吧。”

賀朗行禮道:“謝夫子——”

衆人齊齊抖了一下,慕容靈怒:“別用喊夫人的調子叫我,再叫我抽你!”

三日後,五人收拾了一馬車禮物,帶着兩名駕車的門衆,駕着兩輛馬車往荊門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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