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家人

第12章 一家人

末世…他一直都在末世啊。

楚義望着楚媽泫然欲泣的神情，走過去扶住了後者，安慰起來。

“媽，二哥不是回來了嘛。”

他倒寧願這人永遠不回來。

楚媽收回視線，回頭察覺到楚義眼眸裏的悵然，伸手捧起比自己高一個腦袋的孩子。

“怎麽了？”

楚義蹭了蹭她的掌心，垂下的睫毛染上了一絲傷感。

“媽，為什麽給我取名叫楚義？是因為我不是你真正的孩子嗎？”

楚媽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想，說實話，在這個家裏，她對楚義比對謝書雁、謝書瑤還上心。

當然，這其中也是楚義心思細膩，總陪在她身邊的緣故。

“什麽真不真的，你就是媽媽的孩子，你的‘義’是兄弟情義的義。”

楚義眼眸亮了起來，又接連閃爍了幾下，裏面迅速劃過一抹算計之色。

然而下一秒，他一偏頭就與楚川來了個對視，幾乎在視線相碰的瞬間，他就感覺後背泛起一層寒意。

楚川盯着他，食指緩慢劃過脖頸，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壓着濃濃的戾氣，仿佛在告訴他，別讓他逮住機會。

楚義眼底流露出一絲驚慌失措，他錯開目光，垂下了頭。

他一點也不懷疑，若是他有任何舉動，楚川沒準真會要了他的命。

想到這裏，他心底一顫，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擱置一旁。

……

在楚川的警示下，楚家一家人忙碌了起來，楚爸更是豪氣地收了好幾個老熟人的貨物。

原本他是不打算收的，畢竟都是些進口瓜果蔬菜，雖然集裝箱才剛抵達港口，但這些東西不經放，一拿出冰凍室就維持不了多久，但現在他有川兒，有一個永恒不變的空間。

這些瓜果蔬菜必須收入囊中！

“喂，老謝啊，聽說你收了李哥的貨，還全收了，厲害呀，謝老板什麽時候看看我的貨，都是一批剛從袋鼠國拉回來的好貨，別看現在氣溫高，沒準之後就低氣溫了，我這羊毛制品肯定好賣！”

楚爸聽着手機裏的聲音，沉吟了一下，他是聽說最近澳大利亞持續高溫，很多地方都發生了火災，而電話對面那人便低價收購了一批優質品。

這放平時肯定在國內大賣，但是現在這氣候，羊毛制品和棉花一樣易燃，不好存儲，同時這個季節也不好賣，現在都沒人願意接手。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找到了他。

電話那頭一個絡腮胡男人焦急地等待着謝行洲的答複。

在他身旁，一名中年西裝男人搖搖頭道：”謝行洲只不過經營着幾家連鎖超市，還是帝都本地的，連帝都都沒能出去，不可能吃得下這批貨，你還是別希冀他了。”

絡腮胡男人吞了吞口水，屋內雖然吹着空調，但他因為緊張還是覺得後背鋪了一層熱汗。

他捂着手機快速回了西裝男一嘴。

“管他經營什麽，我只知道老李、老何那幾個人賣不出去的貨物都被謝行洲要了，老李那批肉類、老何那批瓜果蔬菜，哪一個不比我的貨物棘手，謝行洲能吃得下他們，沒道理吃不下我的貨物。”

西裝男聳聳肩，還是不看好謝行洲，他家裏一個開全國連鎖服裝店的親戚都吃不下這批貨物，謝行洲一個在本地開雜貨超市的有什麽能耐？

他不屑地想着，就算是半價賣給謝行洲，對方也買不起。

然而，下一秒，電話那頭同意的聲音猶如當頭一棒，敲得西裝男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絡腮胡與謝行洲敲定交易時日，高興得上蹿下跳起來，而後攬住西裝男肩膀，哈哈大笑起來。

“老弟啊，還得是哥哥眼睛毒辣，不然就錯過了！”

西裝男郁悶不已。

謝行洲竟然真要買這批貨。

“大哥，謝行洲哪來那麽大的底氣吃下這批貨的，太奇怪了？”

“謝行洲說他也是替人收貨。”

“替人？不會是騙子吧，這高溫下，誰敢這麽做？這不是等着破産嘛。”

“你管那麽多做什麽？反正燙手山芋已經丢出去了，咱們終于可以歇息一陣子了，這鬼天氣，在外面待五分鐘都熱得不行，等傍晚我得叫保姆多買點東西回來，省的之後還要頂着大太陽出去。”

……

帝都宋家。

嘉禾連鎖超市老板。

“老宋啊，我聽說謝行洲最近在大肆收購財米油鹽，還有各種蔬菜水果，你怎麽看？會不會是他得到什麽內幕消息？”

“他能得到什麽內幕，嘩衆取寵罷了！現在天氣一天比一天熱，之前天氣預報還說氣溫會降、會下雨，現在一滴雨水都沒有，我看今年的夏天氣溫要飙到45℃去！財米油鹽就算了，他收了那麽多蔬菜水果，絕對砸手裏。”

“我覺得宋老板說的沒錯，謝行洲現在就是飄了，他那個超市品牌這幾年上升勢頭确實猛，但在我們面前屁都不是，現在他還敢收那麽多易腐爛的東西，我看他的商業之路走到盡頭了。”

“我聽說他家老二最近回來了，這會不會與他最近的動作有關。”

“一個孩子能左右什麽，咱們現在只需要等着謝行洲破産就行了，到時候，咱們聯合漲價，現在天氣熱，東西漲價很正常，只要價格波動在合理範圍內，上面不會管的。”

……

慕家。

慕知霖思考了一天，最終選擇前往謝書雁給他的地址。

當天他趕回家後，就從慕詩琪這裏知道了真相，為此還和慕父吵了一架，原因便是慕詩琪的找到的所謂的”好工作”就是慕父提供的。

“什麽拐賣！？你這小賤人撒謊！老子就是讓你去陪那幾個富人幾天，哪有什麽拐賣！胡扯！我看你是想獨吞錢，快拿出來！不然老子打死你！”

慕詩琪聲淚俱下。

“我沒有說謊！我被賣到菩河村，要不是楚川，我根本回不來！！”

慕父站起來，拎着酒瓶就朝慕詩琪走來，一邊走一邊咒罵。

“小賤人還敢還嘴！目無尊長！今天老子非要打死你！賠錢的玩意！老子供你吃！供你喝！還讓你上學！現在連分錢都帶不回來！打死算了！”

慕詩琪聲嘶力竭反駁。

“你才沒有養我！是哥哥養的我！我就算有錢！也絕對不會給你！”

“小賤人！老子打死你！！”

慕父舉起酒瓶，眼看就要落下，千鈞一發之際，慕知霖擋在了慕詩琪身前。

“嘩啦——！”一聲，酒瓶砸在了慕知霖肩上，碎成了一地玻璃碴子。

慕詩琪看見他肩上被砸出了血，擔憂地上前，卻被後者推開。

慕知霖眼神幽暗，死死盯着慕父：“你再動手，以後我賺的錢就不會再給你了，你可以試試，我大不了不上學了。”

慕父氣急，捂着心髒連連後退，嘴裏叨念着“不孝子”，結果踩着倒放的空酒瓶子，一個踉跄摔了下去。

主卧床上，慕母望着客廳裏吵成一團的三人，虛弱地開口喊道：“詩琪…知霖……”

慕詩琪聽見母親叫自己，連忙走了過去，蹲在床邊哭訴。

“媽，我沒有撒謊，我真的沒有。”

慕母望着她，搖着頭，病态的臉上滿是失望，但還是撐起身體訓誡道：

“就算如此，你也不該和你爸…咳咳…吵架，我一直教你，你是女孩子，要聽話，不能忤逆長輩，你都…咳咳…忘了嗎？”

慕詩琪瞪大眼睛。

“媽！我被拐賣了啊！！爸為了錢，想讓我去服侍男人！這種人也配當爸爸嗎？他就是個畜牲！！我要報警！！”

“慕詩琪！咳咳咳——！！”

慕母情緒激動，直接咳出了血，她緊巴巴望着慕詩琪，伸手緊緊拽住了對方的衣袖。

“不能報警！詩琪……咳咳！不能報警，你報警…你哥哥的前程就完了！詩琪，媽媽求你…不要報警，媽媽忍受了那麽多年，就是為了你哥哥啊，不能前功盡棄…咳咳！！”

慕詩琪不敢再說話，慕母的話在她腦海裏萦繞，讓她感到窒息。

客廳裏，慕知霖發現慕父摔倒後就沒了聲音，走過去一看，竟然摔到後腦勺暈了過去，他正要把人扶起來，就見慕詩琪從卧室走出來。

慕詩琪臉上帶着灰白的神情，猶如傀儡般開口：“媽媽咳血了。”

又要花錢了，都是她的錯，她不該說那些話，明明忍一忍就可以過去的。

反正，一直都是這樣。

慕知霖聽後沉默了一下，将慕父扶在了肩上，将其轉移到沙發上，随即收拾了一下滿地的酒瓶，去卧室看了看慕母。

兩人情況都不好。

屋內本就悶熱，現在父親腦後出血，母親吐血，這兩人一個被酒精掏空身體，一個本就體弱多病，若是不送醫院，下場只有一個字——死。

“我去找王叔借車上醫院，你剛回來，就在家裏休息吧，房東這幾天應該就要來催房租，你和他說一下，晚幾天給。”

慕詩琪點了點頭。

慕知霖看着她慘白的臉，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對不起，詩琪，是哥哥沒保護好你，送他們去醫院後，我會報警，傷害你的人，警察都會抓起來。”

慕詩琪慢慢瞪大了眼，随即拉住了慕知霖的衣服。

“不！不能報警，報警你的學業就完了，哥，我沒事的，我這不是安全回來了嘛，我沒事…沒事的……”

慕詩琪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她趴在自家大哥肩膀上，終于放聲哭了出來。

慕知霖安慰了一會兒，便背着慕母慕父離開了，在背着慕父下樓時，慕詩琪直直盯着他肩上的傷，眼神晦暗，像似被惡魔附體一般。

她叫住了他。

“哥，要是沒有他們，我們……”

慕知霖的眸光明明滅滅，看不出情緒，他轉過身，低聲道：“別亂想，走了。”

他沒得選擇。

孩子如何能選擇父母。

他獨自将慕父慕母送進醫院後，又獨自去交了醫藥費，看着賬單，他抿了抿唇，在窗口服務人員的催促下，拿出了手機，點出了支付頁面。

走出門診部，慕知霖看着住院部的大樓，随即又看了看燦爛的陽光和悶熱的氣候，不知為何想到了楚川，他心裏道：末世…他一直都在末世啊。

要是所謂的末世真的來臨…

他會不會就解脫了。

他走進刺眼的陽光中，有那麽一瞬間，他瘦弱的身軀恍惚燃了起來，即将在太陽下燒成灰燼。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