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哐當”一聲過後, 滿地的玻璃渣子映入江珩的眼簾, 緊接着是白黎慘叫的聲音。

從那件事之後, 江珩還是第一次這麽緊張,白黎的爪子已經嵌入不少玻璃渣子, 更嚴重的是,她撲過去的時候,柔軟的肚皮撞的正好是杯子的位置。

尖銳的玻璃渣子刺進肚皮,火辣辣的疼。白黎疼得龇牙咧嘴,趴在地上痛哭地呻。吟,掙紮着想要從地上爬起。

“胖梨!”江珩驚呼了一聲,雙眸瞪大,手忙腳亂地将白黎從地上抱起, 沖着一旁還呆愣在原地的傭人怒吼:“愣在這裏做什麽,快去叫醫生!”

傭人被他吼得一怔,愣了幾秒後才反應過來, 跌跌撞撞跑出去叫人了。

紅色的血液從指縫穿過, 江珩所有的理智在此時完全喪失, 顫巍巍地将白黎抱在身上。有細碎的玻璃渣子刺進他的皮膚, 江珩卻渾然不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黎。

“胖梨!”他又叫了幾聲,手臂止不住的顫抖。白黎縮在他懷中, 原本光潔柔軟的皮毛現在卻沾上不少血跡,看着格外滲人。

“醫生呢?!醫生呢?!”江珩扯着嗓子往門口大吼,終于有白色衣服的人從門口穿過, 緊然有序地接過江珩手中的白黎,透着口罩對江珩點頭:“三少。”

狐貍皮肉再厚,也架不住玻璃碎片的鋒利,鑷子一點一點挑去她身體內的玻璃時,白黎感覺比剛才更疼了。清醒的她神經系統更為敏感,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被玻璃渣子紮滿,醫生的每一個動作都直戳胸口。

“嗷!”她小聲嗚咽着,一雙澄澈空明的眼睛驀地蒙上一層水霧,水汽氤氲的楚楚可憐。江珩面色陰冷地站在一旁,白黎身邊圍了三個醫生,他湊不上前,只是目光卻牢牢鎖在她身上,片刻也未曾離開。

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黑眸處布滿紅血絲,江珩緊抿着唇,目光陰翳。

沾上水漬的手帕化驗結果已經出來,如他所料那般,是大。麻。陳秘書彙報結果的時候,江珩心底裏毫無漣漪,鏡面般平靜。

那杯水有問題他早就知道了,江浩然可以收買人心,他也可以。江珩原本打算将計就計引蛇出洞,結果沒想到白黎會突然沖了出來,一把撲倒他手中的杯子。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江浩然的計劃,也打了江珩一個措手不及。五指緊握成拳,除了那件事,江珩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無能為力,像是流沙從指縫穿過,你越想要留住,它流失得越快。

眼前的一幕突兀地和十幾年前的那一幕重合,也是這樣明晃晃的燈光,江珩眼前也是圍着這樣的好幾個醫生,人影憧憧,在他眼前晃動。他也是這樣站在一旁,看着那些人忙忙碌碌,進進出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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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三少?”

醫生的聲音将江珩的思緒拉回,他怔了一下,臉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視線越過醫生落在他身後的白黎身上,沉聲道:“她怎麽樣了?”

“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不過要注意這幾天傷口都不能碰水。另外傷口結痂的時候可能會發癢,要多加注意。”

江珩微微颔首,眸光陰沉:“知道了。”他輕輕轉動着手腕上的手表,白黎剛打過藥,還沒清醒過來。

房間的人三三兩兩退了出去,只有江珩一人站在床頭,垂首盯着床上隆起的小東西。可能是剛才的痛感還未過去,睡夢中的白黎依舊未得安穩,眼皮子一顫一顫着,小爪子揮舞着想要去撓傷口。

江珩雙眉緊鎖,骨節勻稱的手指按在白黎的爪子之上,不讓她動彈。傷口已經上了藥,最嚴重的腹部還包裹着一層厚厚的紗布,隐隐有血絲滲出。

江珩的手擡至半空,虛撫過白黎的傷口,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有陽光透過落地窗,零零碎碎落了一地,江珩驀地站起身,動作輕柔地扯過窗紗,房間瞬間被黑暗所取代。

“叩叩叩——”

倏然間,門口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江珩眉峰輕蹙,不悅地回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疾步走到門口。

“江總,車子已經準備好了。”陳秘書低聲彙報。

江珩點頭,擡手看了眼手表:“現在走吧。”說着,就要回去帶走白黎。

“江總,”陳秘書欲言又止,“老爺子那邊會不會……”

家庭聚會是江煜吩咐舉辦的,這時候臨時離開明晃晃是打老爺子的臉。

“不會。”江珩聲音冷冽,唇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他不走,江煜才會更生氣。

黑色的車子緩緩啓動,最後消失在花園的盡頭。江煜拄着拐杖,金絲眼鏡後的一雙眸子精明睿智,目送着江珩離開“老爺,少爺已經離開了。”管家從樓梯上來,及時回複道。

江煜嗯了一聲,拄着拐杖往回走,最後坐在沙發上,瘦削的手指搭在拐杖上方,目光幽深且暗:“今天的事,你怎麽看?”江煜擡眼看向管家,慢悠悠地開口。

老管家陪着江煜打拼了多年,對江煜對江家了如指掌,他沉吟了片刻,微皺了下眉頭:“是二爺莽撞了。”

江浩然一心想除掉江珩,所謂急功近利,自然得不到什麽好處。早在他托人拿貨的時候,江煜就得到了消息。他故意不提醒江珩,就是想借機看看江珩的能力。若是連這點防範之心都沒有,他也不配做江家的繼承人。

結果,他們三人的計劃莫名其妙被一只狐貍打斷了。果然是江珩養的東西,連心都向着他。聽說那狐貍還為此遭了不少罪,剛才江家的雞飛狗跳也是拜它所賜。

江煜好奇的是,江珩看重那只狐貍,究竟是故意演戲的,還是真的喜歡。江珩小的時候,江煜還能看清他的心思,可是近幾年,他愈發看不懂自己這個親外孫了。

江珩對他的尊敬是真,對他的防備也是真。不過,冷血無情心無旁骛才是他們江家的孩子。兒女情長的,都不配。

江煜微一勾唇,摸着下巴上的胡須,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浩然還是要多磨練幾年。”

江浩然太莽撞了,做事不考慮後果,今天的事能成功是一回事,可若是失敗了,以江珩睚眦必報的性格,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管家不說話,見江煜欲起身,忙過來攙扶着,二人踱步至書房的一副巨大的壁畫前面,那是江家唯一的全家福。

那個時候江珩還未出生,江浩然還是個半大的小夥子,整天除了和一群狐朋狗友鬼混,什麽正事都不幹。在他身側的,是一個嬌小的小姑娘,亭亭玉立,一身雪白的連衣裙,後面是江家老宅,如同公主般高貴優雅。

江煜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臉上,嘴角慢慢揚起一個弧度,骨瘦如柴的手指慢慢撫過女孩的面孔,喃喃低語:“你生了個好孩子。”

可不是嘛,明明身上有一半的血是宋家的,可偏偏江珩最像年輕時候的自己,陰冷狠戾,做事不拖泥帶水。

如果,他是自己的親孫子就好了。

江煜感嘆了一聲,默默低垂着頭,徑自走到窗戶邊,俯瞰底下的院子。

雖然已經進入秋季,可是小院還是花團錦簇,蟲聲鳥鳴不絕于耳。江煜緩緩探出手,微風從指尖穿過,帶來一陣陣涼意。深邃的黑眸緩緩閉上,房間又再次回到往日的寧靜。

沒有人注意到,江煜背後的老管家,手指緊握成拳,皺紋縱橫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翳。

作者有話要說:  為小梨子點蠟,三天兩頭受傷TT謝謝小可愛的營養液,啾咪讀者“木槿昔年”,灌溉營養液+12018-10-22 14:3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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