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明明最讨厭我這種人,為什麽還要找過來、叨擾我的生活呢?
顧方圓很想站在譚申的面前,對他問出這個問題。
但事實上,他又恐懼和譚申再次見面。
顧方圓揉了揉發疼的眉心,先是沖了個澡,又換上了家居服。
他打開了電腦,寫了一會兒要交給Steven的稿子,處理了一些二次元的其他消息,然後,不抱太大希望戳開了任聞正的V信。
“在忙麽?”
等了幾分鐘,任聞正果然沒有回答,看來依舊在忙。
顧方圓于是戳了王啓的V信,提了今天返程時剛好看到視頻的事,最後補了一段話。
“我感覺我身邊的保護像是個篩子,我送任玄顧上學的時候,路過大屏那邊還沒有這個視頻,結果回來就開始播放了。王啓,我知道國外的事非常重要,你的大部分精力要投在項目上,但如果你覺得忙不過來,可以再給我推薦個人。”
“抱歉,”王啓的消息回複得很快,“顧先生,對方似乎雇傭了專業的團隊來獲取您的信息,在他們沒有明确表露出惡意的前提下,我方也無法采用相應的法律手段予以制裁。但我方已經委托中間人警告對方不要再騷擾您,也正在加強安保力量,同時,已經篩選出了洩露內部信息洩露的工作人員,并将其按具體情節調離崗位或予以辭退。”
顧方圓也知道按照目前國內的法律,對這種言語上的叨擾幾乎沒有相對應的懲戒措施,王啓已經盡力了。
而譚申所做的一切,甚至都很難被判定為“竊取他人隐私”,畢竟大屏視頻、拍攝照片、送來請柬、商議合作這些事都可以被歸咎于“巧合”。
譚申是“巧合”地出現在顧方圓的身邊,又不違法,最多算吓人。
王啓再次詢問是否要向任聞正彙報,任聞正能夠調配的資源要遠大于王啓,包括一些灰色地帶的人脈,應該能夠遏制譚申堪稱放肆的行為。
但顧方圓得知任聞正一夜沒睡、現在還在開會後,還是嘆了口氣,說:“別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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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在絕大多數的時候,強勢的伴侶的确是避風的港灣,但在一些時候,伴侶也會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解決所有的難題,還是要靠自己來面對。
顧方圓平複了一會兒心情,傭人敲開了門、低聲詢問今晚他準備在哪裏就寝。
顧方圓想了想,說:“還是回主卧吧,順便把我的手機拿上來。”
“是。”
--
顧方圓吸了一杯冰檸檬水,猶豫再三,還是按下了手機的開機鍵。
然後手機裏塞進了三條來自譚申的消息,不知道他采用了什麽手段,竟然繞過了手機的自動屏蔽功能。
“睡吧,不吓你了,晚安。”
“醒了麽,昨晚為什麽關機?”
“你出門了?我給你準備了驚喜。”
顧方圓看完了這三條信息,他現在認同王啓所說的“他有個團隊”這個結論。
他依舊不想回消息,也懶得删消息拉黑人了,反正不管怎麽操作,似乎都擋不住譚申。
他看這個手機有點煩,正想把它放遠一點,手機又響了一聲,新的消息到了。
“為什麽要不告而別?顧方圓,你怎麽狠得下心。”
顧方圓看過了這條消息,他将手機用力掼到了柔軟的床上,看着它在床上彈跳了一下,又平躺在了床墊上。
他閉了閉眼,罵了句:“因為你傷透了我的心,你是個人渣,我迫不及待想擺脫你。”
--
顧方圓罵完了這句,他又怕極了。
他很怕譚申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突然冒出來,站在他面前質問他,就像他十年前很恐慌的那樣。
明明被傷得遍體鱗傷的是他,明明被渣得心如死灰的是他,明明他是受害者,卻覺得“離開”這件事,對他而言,無異于背叛了譚申,背叛了他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和約定。
他當年是多麽固執啊,固執地堅守着“他可以負我,我不能負他”的底線,固執地總是将譚申的感受放在了自己的感受的前面,固執地竟然會思考要不要像過去的無數次那樣“原諒他”。
那個時候,他甚至都摸到手機了——他想給譚申打一個電話,不是質問照片是怎麽回事,而是約對方出來,一起聊聊天、散散步。
他知道譚申會答應的。
他也知道他一旦站在譚申的面前,又會短暫地陷入忘記一切、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狀态,又會給對方找無數借口和理由、甚至選擇卑微而無腦地寬恕他、原諒他。
但仿佛神明都要救他。
任聞正的電話在此刻打了過來。
顧方圓幾乎是立刻就接通了電話。
他聽到任聞正用低沉的嗓音問:“小朋友,之前你說到申城出差可以找你當向導,這話還算數麽?”
“當然是算數的。”
任聞正的電話和突然邀約給了他一個喘息的機會,他既不想立刻離開譚申,也不想再找譚申給他一個機會。
他想再想想,當然,也想再逃避一下。
他們在申城轉了一天,顧方圓什麽都沒說,當然任聞正也什麽都沒問。
期間,譚申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任聞正停下了腳步,溫和地提醒他:“你的電話在響。”
顧方圓當然知道他的電話正在響,他還從這個他為特設的鈴音中聽出了那就是譚申的來電。
他大概也知道譚申打電話要找他來說什麽。
前幾天,譚申約他下周出門旅游,這是自從他的性向暴露後,譚申頭一次對他發出的二人旅游的邀請。
顧方圓知道譚申又和他的緋聞女友分手了。
他還是不争氣,抱有一絲幻想,所以當時沒猶豫幾秒就答應了。
但現在的顧方圓完全沒心思和譚申讨論旅游的細節,他也不想接電話,他怕在電話裏,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和他吵起來——面對面聊反而不一定會吵起來,畢竟譚申的那張臉長得的确在他最心動的那個點上,光看臉,有時候氣都能消一小半。
顧方圓當着任聞正的面挂斷了電話,然後回了消息:“在忙,回頭再聊吧。”
譚申的消息也回得很快,他說“好”。
--
顧方圓帶着任聞正逛了逛申城的知名景點,任聞正很健談,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
任聞正非要請顧方圓吃飯,顧方圓推辭了幾輪、盛情難卻,還是跟着他去吃了一頓大餐。
等吃完了飯,兩人為了消食,又走了一段路,走着走着,就路過了一家酒吧。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路過,顧方圓或許沒興趣進酒吧,他一貫是很乖巧的,從來都不會去這種看起來“有些亂”的地方。
但他在幾天前偶然聽說過這家酒吧,任聞正的目光也正落在酒吧的招牌上,看起來很感興趣的樣子。
顧方圓想起剛剛任聞正請他吃的那一頓大餐,也想起他在楓城做交換生時、得到了任聞正很多的照料,他又想起譚申在得知是任聞正這個人幫忙挑選了送他的禮物後,私下裏對任聞正的各種侮辱和诋毀,以及和他的多次争吵……
他鬼使神差地開了口。
他說:“我們去這個酒吧裏玩一圈吧,聽聽歌、跳跳舞、再喝一點酒。”
時隔多年,顧方圓依舊記得酒吧門口的招牌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照得站在下面的任聞正也有些神情莫測。
任聞正沉默了幾秒鐘,就在顧方圓想硬着頭皮開口說“要不咱們不進去了”,他輕飄飄地開口:“好啊。”
這一聲“好啊”從此改變了他們三個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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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夜過去後的很多年,任聞正問過顧方圓很多次,後不後悔那一晚帶着他進了那間酒吧,顧方圓一直很堅定地回答“我不後悔”。
但任聞正從來都沒有問過顧方圓——“如果你那天沒有和我一起走進那間酒吧,你會不會選擇繼續和譚申在一起。”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在這個問題上,顧方圓的回答可能是騙人的,也可能并不會讓彼此滿意。
事情剛發生的時候,顧方圓甚至會有些愧疚。
在他的設想裏,他的第一夜注定是要和譚申在一起的,譚申可以不要,但他不應該給別人。
在過去的十年裏,他給自己的身體和精神上蓋滿了屬于譚申的印章,他的行為,在某種意義上等同于“脫軌”。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那條挂在譚申緋聞女友脖子上的曾經屬于他的項鏈,想到了那些譚申和男孩子親密相處的照片,想到了譚申一次又一次在酒店大堂裏等着他過來……
譚申從來都沒有和他有過任何的約定,他的“守貞”不過是作繭自縛。
或許譚申知道了他曾經的堅持,還會覺得可笑,還會覺得惡心——一個男同性戀的所謂堅持,更像是一種觊觎、一種意.印。
顧方圓是很難對譚申撒謊的,而譚申如果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大概率還會用各種惡毒的語言來侮辱他和任聞正。他怎麽樣無所謂,但任聞正的确是個好人,實在不應該再受這些無妄之災。
顧方圓很清楚,譚申雖然不喜歡他,但大抵對他有些莫名的占有欲,這些年想靠近他的男男女女,他就沒一個喜歡過的,得知他“不幹淨了”,或許會發個瘋。
但他和譚申之間本來都沒有任何男男關系,昨夜的意外,或許也是天意,他不想給譚申再傷害他的機會了,也不想給他和譚申之間的感情任何機會了。
就這樣吧,緣分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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