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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司機的車技很好,将顧方圓平穩地送下了車。
顧方圓道了謝,然後摸出自己的鑰匙,準備開門。
他在申城的常住處是市中心的一套別墅,他爸媽當年買得早,這些年翻了不止十倍,周圍的鄰居沒太大變化,但搬來的都要比他要富裕很多。
除了這處別墅,他還有幾套房産,每個月靠收租就可以直接躺平不去工作,但他還是好好讀書上學,以後準備踏踏實實地上班工作。
顧方圓推開了別墅外的大門,算上之前住在學校的日子,他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家了。
小花園的花朵開得過于自由、有點醜,他通過V信聯系了常雇傭的家政公司,讓他們派人來修整花園、收拾房間、順便幫忙做一頓晚飯。
家政公司的人來得很快,一來就來了六個家政阿姨,領頭的阿姨看到他,忍不住問一句:“顧少爺,你是不是生病了?”
顧方圓早就換了厚實的家居服和拖鞋,窩在了最先被家政阿姨打掃幹淨的沙發上,甚至打開了家裏的中央空調。
他點了點頭,說:“有點感冒,可以離我遠一點,不要被傳染上。”
“沒關系的啦,我們戴了防塵的口罩,你要不要喝水?”
幾分鐘後,顧方圓就能捧着熱水喝了。
他的手機已經不再響了,譚申應該是知道他生氣了,但顧方圓算了算時間,知道今晚是他要做家教的日子,他也不能鴿了家教跑到他家裏來找他質問。
他也知道譚申給他發了些消息,但實在不想看。
就今天一個晚上,他想任性一點,多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家政阿姨不愧是專業的,顧方圓剛喝完水,一頓晚飯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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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吃飯,一邊看着家政人員忙前忙後,最後連他剛剛坐過的沙發都重新換了一套沙發套,舊的直接被扔進了洗衣機裏。
等顧方圓吃完飯的時候,他的主卧也已經收拾好了,一位阿姨壓着他上床躺一會兒,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聞着空氣裏香香的,小幅度地側過頭,才發現阿姨已經點燃了助眠的香薰蠟燭。
他在床上睡了一小會兒,然後被鬧鐘吵了起來,下樓的時候,剛好看見家政阿姨在插花。
領頭的阿姨說了一遍房間裏清掃的項目,帶他去看了冰箱——冰箱裏已經不是空蕩蕩的了,已經堆了些保質期比較長的食材和飲料,又帶他隔着窗戶看了看花園——花園不止修整好了,還挂上了最近流行的燈帶,看起來很漂亮。
洗好的衣服已經全都烘幹好規整到了原位,每一個桌椅每一塊地磚都被擦拭得锃亮。
顧方圓滿意極了,簽了家政阿姨遞來的确認單,然後通過預存賬戶支付了家政費。
他剛睡醒,室內也很溫暖,就有精神重新逛了逛他家的每一個房間,最後決定今晚住在他父母生前住的房間裏——他不太想睡自己的房間了,那裏殘存着譚申留下些許痕跡,他怕他會忍不住地想譚申,然後今天晚上睡不好覺。
他把自己的枕頭和被子抱在了懷裏,目光落在了床上小熊玩偶上。
他也想把小熊玩偶拿上,但一想起這是譚申送的,就不想拿了。
他嘆了口氣,對小熊說了句抱歉,到底還是沒有拿它,去了另一個房間。
或許是因為感冒藥的影響,或許是因為這折騰的一路太過勞累,又或許是因為冥冥之中,他的父母在保佑他,這一覺他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他睜開了雙眼,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覺自己已經不再燒了,長舒了一口氣。
他趿着拖鞋,出了房間門,從旋轉樓梯上一路向下走,然後驟然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了譚申。
譚申坐在正對着旋轉樓梯的位置上,對他說:“還生氣呢?我給你買了早餐,快下來吃。”
這一瞬間,顧方圓竟然不覺得感動,甚至有一些想直接掉頭就走的沖動。
他知道譚申是怎麽進來的。
他曾經想過把備用鑰匙給他,但譚申拒絕了,而是用腳踢了一下他家門口的花盆,說:“花盆底下就是鑰匙,對不對?”
感情好的時候,覺得譚申摸出鑰匙進門是情趣。
感情不好的時候,就覺得是冒犯了。
顧方圓站在樓梯上不向下走,譚申竟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一步又一步,閑庭散步似的走上了臺階,走到了他的面前,在距離他還有兩三節臺階的時候,停下了腳步,仰着頭看他。
他輕輕地說:“你十二點就要坐火車走,我們只有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了,你真的還要和我鬧別扭麽?”
顧方圓差一點就要說“是”了,但他看着譚申雙眼下的黑眼圈,又不忍心說。
最後他只嘆了口氣,說:“我寧願你不去接我,也不願意你坐別的女人的車來接我。”
譚申張了張口,顧方圓都以為他會說出傷人的話了,但他說出的,竟然是:“你昨天是不是生病了?”
顧方圓平靜地撒謊,他說:“沒有。”
“你昨天嗓子好像有些啞。”
“路上沒帶水,渴的。”
“怎麽不在火車上買水喝。”
“多貴啊。”
“也不差這點錢的。”
“不說這些了,你買了早餐?”
“嗯。”
顧方圓坐在了餐桌上,看了一眼包裝袋,有一點驚訝。
譚申沒有從食堂給他打飯,而是特地買了早餐店的早餐,這家早餐店顧方圓很喜歡,但對譚申來說有些貴了。
他一邊吃一邊粗略算了算,這一頓早餐要六十多,譚申家教的時薪是五十,他昨晚家教了兩個小時,也就賺了一百塊,三分之二都買這頓早飯了。
他是知道譚申自從上大學後,就沒有再從家裏拿到一分錢了。
他家條件雖然算不上窮,但供養三個兒子讀書還是有些捉襟見肘,而譚申還是三個兒子裏的老二,上面有還在讀書的大哥,下面有成績不好需要額外補課的弟弟。
在那個家庭中,譚申在愛上從來得不到偏愛,在錢上更是得不到饋贈。
他靠着獎學金、助學金以及兼職得到的錢活着。
顧方圓吃完了早飯,沒提給譚申報銷早餐的事,也沒提AA的事,他知道譚申會拒絕。
他只是把行李箱打開了,一邊整理裏面的東西,一邊把禮物塞到譚申的懷裏,說:“都是給你的,你要是不要,我就扔垃圾桶裏去。”
譚申很久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等顧方圓把最後一袋糖果塞到他懷裏的時候,他才開口說:“你沒必要在我身上費這麽多心思的。”
“我樂意,行不行?”
譚申就不說話了。
他今天其實有些奇怪,沒怎麽毒舌,也沒怎麽傷人,顧方圓都差點不适應了。
兩個人吃了早飯,把外賣的包裝收好了,準備等一會兒出門的時候直接拎着扔掉。
顧方圓去最近的洗手間洗了洗手,等出門的時候,發現譚申正在看着牆上的飛镖盤發呆。
“要玩一局麽?”
說起來,譚申已經很久沒來過他家,也很久沒玩過飛镖盤了。
譚申搖了搖頭,說:“我們都長大了。”
“也沒有很大了,”顧方圓坐在了譚申的對面,開始剝橘子,“你玩飛镖盤的時候超酷的,我特別愛看。”
“哦。”
“譚申,我以前想過,我們就一起住在這裏,從年輕的時候,住到年老的時候。”
說完了這句話,顧方圓突兀地有些緊張,他很怕譚申會怼他幾句的。
但譚申竟然沒怼他,只是說了一句:“顧方圓,你值得更好的人。”
顧方圓想反駁他,想像過往的無數次告訴他“你就是我認定的最好的人”,但他實在不想再和譚申争吵了。
他們難得這麽平和地坐在一起相處一會兒。
他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了譚申。
譚申沒有接,而是問:“這橘子多少錢。”
“我不太清楚,昨天家政過來順便買的。”
“記在你賬上了。”
“嗯。”
“你自己吃吧。”
“你不吃?”
“這不是我該享受的東西。”
“啊?”
“吃吧。”譚申近乎溫柔地說。
顧方圓不明所以,但橘子已經剝好了,譚申不吃,他還是自己吃吧。
這橘子味道的确不錯。
後來,顧方圓才知道,那橘子是柑橘中的貴族,一顆就要128元,譚申在頭一天補課時看到了它,他沒有要,只是看了一眼,家教的家長就對他說,這橘子比給你的補課費還要貴,不能給你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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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方圓吃了橘子,又和譚申聊了一會兒天,他自己叫了個車去車站,譚申幫他把行李挪上了車子的後備箱,然後和他一起坐車去車站。
顧方圓的身體還是有點軟的,但他在車上坐得很直,他不想靠近譚申,那樣太尴尬了。
譚申問他:“下周還回來麽?”
顧方圓想到了這一路的奔波折騰,又想到了返程的硬座票,搖了搖頭,說:“不回了,真的有點折騰。”
他沒問譚申能不能來申城找他,想也知道,譚申不會願意的。
譚申卻開口說:“我也想去申城看你。”
顧方圓扭過頭,近乎驚喜地看着他。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顧方圓重新轉回了頭,他倒是沒有很失望,只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車輛停在了車站的進站口附近,顧方圓去取車票,譚申讓他自己去。
顧方圓只好自己拖着行李箱,跨越了小半個車站廣場,取出了自己的車票,等他再回到進站口的時候,才發現譚申的手裏捧着幾瓶飲料。
每一種飲料都是他很喜歡喝的。
顧方圓就不說話了。
他知道是因為他早上說“路上太渴了沒喝水”。
每一次他以為譚申已經壞到谷底了,譚申總能做出一些讓他意外的舉動,證明他還是在意他的。
顧方圓說了“謝謝”,只拿了一瓶水,想把其他的塞給他。
譚申卻拉開了他的背包,把所有的水都裝了進去,然後把拉鏈重新拉好。
他笑了起來,陽光開朗、沒有陰霾。
顧方圓也恍惚間想起,不管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譚申今年也只有二十歲,還是個大男孩。
“走吧,該上車了。”譚申對他說。
“嗯,再見。”顧方圓沖着譚申揮了揮手,轉身向進站口的方向走。
他走了沒幾步,卻聽譚申喊他:“顧方圓。”
顧方圓停下了腳步,扭過頭看,也沖他喊:“什麽事?”
譚申盯着他看了幾秒鐘,卻說。
“沒事,你走吧。”
“好吧。”
顧方圓轉過頭,繼續向前走。
他知道譚申有事想和他說,他了解他,但譚申最後沒說,他選擇尊重他的決定。
——應該,也沒什麽大事吧。
——總不會是他突然想開了,決定和他試試看吧。
顧方圓搖了搖頭,抛走了大腦裏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和車票去了檢票口,檢票口的工作人員在仔細核對後,卻對他說:“乘客您好,您的票已經升級成高級軟卧了,但系統可能沒同步,請您稍等,我們重新幫您打一張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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