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性取向

性取向

何由挽回到家飛快脫了鞋，沒顧上黎蔚的念叨，飛速跑回了房間，直到看見隔壁樓劉我家的卧室燈亮了起來，才将書包放下。

走到餐廳，黎蔚已經将一碗馄饨擺上了桌，瞄了何由挽一眼，說：“怎麽心不在焉，進門竟然不先來廚房問夜宵，真是活久見。”她頓了下，想起什麽，瞪大眼睛，繼續問道：“怎麽？是不是和小我和好了？”

何由挽眼睛也一瞪，開口：“你們怎麽都知道？！”

黎蔚嗤嗤笑了出來，說：“你連續好幾天不回來吃中飯，還絕口不提小我，你姐這高三忙得要死的都猜到了，你以為瞞得過誰啊？”

“……”

何由挽無話可接，越過他媽媽慈愛又調侃的目光，坐到餐桌旁對着熱氣騰騰的馄饨呼着氣。

看見桌上的兩碗馄饨，突然想到什麽，何由挽擡眼問道：“我爸呢？上晚班？”

黎蔚點點頭：“把你們送回學校就走了。”又瞧見他準備吃了，突然說：“怎麽不把小我叫過來？”

何由挽疑惑，問：“這麽晚，叫他過來幹嘛？”

黎蔚對着他的腦袋拍了一下，說道：“你這沒良心的，我煮了他的份，去，把小我叫過來，正好他過來馄饨就涼了。吃完了你洗碗啊，人小我發燒又受傷的，別總讓他做事。這麽晚了，我明兒還有事，先去睡覺了。”

何由挽摸摸腦袋，撇撇嘴，倒也沒有不情願，揣了手機就下了樓。

等到了劉我家門口，何由挽才意識到可以直接用手機叫，他懊惱地拍拍腦袋，随後敲了敲門。

劉我拉開門，脖子上挂着條毛巾，一副準備去洗澡的架勢。

他開門看見是何由挽，眼睛亮了亮，嘴角勾着，問道：“哥？怎麽了？”

何由挽挑挑眉，說：“你要去洗澡？你這受傷了一個人怎麽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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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我看了眼身上的毛巾，伸手取了下來，道：“哦，正準備洗，洗澡又沒事，用左手也能洗。”

何由挽點點頭，想了想又說：“欸不行，萬一傷口感染怎麽辦？這樣，反正我來了，我幫你洗。”

說完何由挽就自覺地走進了劉我家，把門一關。

劉我愣了愣，後退兩步，連忙擺手：“不用，我自己可以。”

何由挽睨了眼，嘴角勾了勾，說：“還不好意思了？都是男生怕什麽？再說咱倆都認識多少年了，洗個澡算什麽？”

劉我頻頻後退，說：“真的不用了，哥。”他看着何由挽一步步走近，極度想轉移話題，想了又想終于找到突破口，道：“哥你這麽晚來找我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何由挽一下被帶回到正經話題上，突然想起自己來這裏的初衷，便開口道：“哦對，我媽煮了宵夜，去我家？”

劉我立刻點頭，把手裏的毛巾一丢，推着把何由挽趕出了家門。

等兩人再回到家的時候，何又夕已經坐在餐桌前，嗦着一碗馄饨。

何由挽定睛一看，叫了聲：“呀小鬼！你吃我的！”說着就跑去想搶回來。

何又夕動作飛快，伸手護住自己的馄饨，嘴裏還吃着，說話時含含糊糊：“诶诶诶幹嘛！小點聲！媽媽睡覺了，她說這碗涼了我先吃，那鍋裏還有呢，給你熱着還不滿足？再說，你怎麽知道這碗是你的？寫你名字了？沒準是給劉我的是吧？”

說完何又夕朝劉我笑了一下，喊了聲：“劉我，是不是？”

劉我眼角彎起來，點點頭“嗯”了聲。

何由挽氣急敗壞，對着何又夕和劉我極力譴責：“你、你們，狐朋狗友，背信棄義，狼狽為奸！”

接着又對向劉我憤憤不平道：“虧我剛剛還好心想着幫你洗澡，你就這樣抛棄了你兄弟向着一個外人，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良心被狗吃了。”

何又夕立刻不幹了，吵道：“何由挽，怎麽說話的？我是外人？你還想不想活了？！”

眼看場面收不住，劉我上前按住何由挽的肩膀，把他安置在餐桌前，将另一碗馄饨擺在他面前，笑着說：“哥，這是你的，給你了，你快吃吧。”說完自己走向廚房去盛了一碗馄饨。

何又夕瞧見這場面，抿起嘴，踢了踢何由挽，打趣道：“你看看人家對你多好，剛剛還罵人家，你有沒有良心。”

何由挽撇撇嘴，視線一直跟在劉我身上。

有點奇怪。

何由挽覺得他這一系列動作，做得未免也過于熟練了。

拿碗，拿勺，舀湯，将空了的鍋浸水……

跟在自家一樣。

劉我盡管受傷了，還是做得十分流暢，仿佛他才是這個家的小少爺。

何由挽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可他又想不明白哪裏不對勁。

何由挽沒吃面前的馄饨，鵝黃色的暖光打下來，他拖着腮，眯着眼，長睫毛下被燈光暈出一圈陰影，微微顫着，眸色深黑，顯得有些沉悶。他狐疑地看着劉我，等他在一旁坐下後開口：“你怎麽對我家廚房這麽熟悉？你來我家炒過菜？我怎麽不記得？”

劉我一頓，随後又笑了笑，剛想說話，何由挽一拍桌子，把另外兩人都吓一跳：“我知道了！劉我，你是不是單身多年，取向出現問題，暗戀我們家廚房？快說，多少年了？”

何又夕一下沒忍住，差點噴了出來。

劉我皺了皺眉，還是沒忍住，無奈笑了笑，敲敲何由挽的腦袋，說：“對，暗戀你家廚房，從見面起就喜歡了吧。”

何由挽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何又夕實在是看不下去，把筷子放下，笑道：“這不是卓越班的學生？怎麽能蠢成這樣？出去別說我是你姐。”停了一瞬，她看了看何由挽，又看了看劉我，說：“你倆，終于和好了？”

何由挽聽見這個問題，立刻回過神來，說：“當然，你哥我這麽大度一個人，怎麽會和一個小朋友置氣呢？”

何又夕“啧啧”兩聲，毫不留情出賣道：“說得好像前幾天飯吃不好覺睡不着的人不是你一樣。”

何由挽立刻瞪了眼，何又夕好笑着站起來，拍了下何由挽的腦袋，還想着說什麽，又看了眼劉我，沒開口，只把碗和鍋收拾好，回房間的時候對着劉我說：“明天和爺爺來這裏吃飯吧，你們都好久沒來了。”

劉我笑着點了點頭。

等何又夕走進卧室，何由挽才開始吃馄饨，他瞅了眼已經快吃完的劉我，道：“等會兒我陪你回家。”

劉我疑惑：“嗯？不需要，這麽近。”

何由挽晃晃腦袋，說：“幫你洗澡。”

劉我一驚，立刻把碗拿進廚房，之後不給何由挽反應的機會，轉身就走向門口，說：“不用了哥，我還有作業要做麻煩你洗下碗了，再見。”

說完就“砰”的一聲帶上了門。

何由挽皺眉盯着門口，無奈地嘆了口氣，感慨一身才氣無處使，低頭繼續吃着馄饨。

第二天一早何由挽就被黎蔚從床上拖起來，黎蔚唠叨着：“诶呀呀，祖宗嘞，今天我有事現在就要走，來不及做早餐了。你姐已經出門了，你和小我就去外面吃點哈，別又像前幾天那樣不理人家。快快快起來！再不起床到時候店裏就全是人了，你就等着遲到吧！”

何由挽迷迷糊糊被他媽拽着，掙紮着抽出一只手從床頭拿起手機瞄了眼，忍着起床氣抱怨道：“媽！黎女士！現在才六點！何又夕她不要命我還要命呢，你別吵我，我再過二十分鐘就起來了。”

黎蔚嗔怪道：“啧啧，你還二十分鐘呢，我要是走了老天爺都叫不醒你！你趕緊給我起床，我讓你姐把小電驢留給你了，小我受傷了就別走路去學校了，快點，接小我去學校！”

何由挽在黎蔚的轟炸式的催促下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等洗漱完站在劉我家門口時，時間才剛剛到六點十分。

好在前一天和劉我的和好讓何由挽覺得心情舒暢，這會兒站在劉我家門口并沒有極大怨氣，他整理了一下裝束，才擡手準備敲門。

手還沒伸到門前呢，門從裏“咔嗒”一聲打開了，何由挽被吓得猛一後退，一下退到身後的樓梯上，半個腳都在懸空狀态，保持不了平衡，眼看着他就要摔下去，劉我伸手拽着他的手腕用力拉了一把，何由挽被這麽一帶，迎面貼上了劉我的胸膛。

何由挽的腦子裏已經亂成漿糊，被吓得心跳加快，微微喘着氣，臉上靠着的地方溫度很高，滾燙的觸感讓何由挽一驚，瞬時推了一下。

“嘶……”劉我立刻發出一聲□□，把何由挽的理智拉回，神色慌張，趕忙問道：“怎麽了？磕到了？”

劉我往後揚了揚綁着繃帶的手臂，皺起的眉舒展開，笑了笑說：“沒事。”

見何由挽說不出話，又道：“你一大早上守我家門口幹嘛？”

何由挽看着他的手臂，順口道：“這不是剛和好，想着你是個傷員，今天特意來帶帶你去學校。”

……

不對，這不是重點！

何由挽剛想改口，劉我“嗯”了聲，将門關上向樓下走。

何由挽還沒徹底緩過神，緊跟在他後面，又聽見劉我說：“突然良心發現有點不習慣。”

“……”

何由挽聽後瞪了瞪眼，想反駁，被劉我截胡道：“吃飯了沒？”

何由挽立刻回到正軌，說：“哦對，黎女士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家沒早餐，咱倆只能出去應付了。”

劉我“嗯”了聲，又問：“想吃什麽？”

何由挽立刻興致勃勃地引薦：“學校南門對面的炒米粉好久沒吃了，還有學校裏的蒸餃，诶對了，四中西門對面新開了一家腸粉店，去試試？”

何由挽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劉我一聲不吭，甚至頭都沒回，這下何由挽不高興了，直接跳下樓堵在劉我前面，質問道：“剛剛我說了那麽多，有沒有你中意的？”

劉我敲了敲何由挽的腦袋，說：“到時候再說，現在我們怎麽去學校？”

何由挽深黑色的眸子動了動，笑着坐上了停在路邊的電動車，說：“昨天老何值夜班，現在還沒回來，為兄勉為其難地騎小電驢帶帶你。”

說完他拍拍後座，示意劉我上來。

小電驢是何又夕的，款式是小女生的，擠下兩個高中男生還是有點吃力，導致劉我上車時車子歪歪扭扭，差點陣亡。

好不容易坐好了，何由挽才一加速，小電驢又搖晃起來，劉我開了口：“我能活着到學校嗎？等我手還沒好腿先斷了。”

何由挽不滿地“啧”了一聲，自信道：“你不要烏鴉嘴，放心吧，我雖然現在不經常騎，但你挽哥我也曾經是小電驢之王！你就在路上安心想好我們要去哪裏吃早飯吧。”

七歪八扭騎了一段時間後，扭動的小電驢總算平穩下來，何由挽帶着劉我駛向大路。

周邊一路樟樹相迎，蟬鳴連綿不斷，仲夏的朝陽似是格外關照路上早起的少年，一路追随，被樹枝切割成細碎光點，從一簇又一簇的葉片縫隙中透出光亮，使一路向南的人們享受到陽光的偏愛。

劉我抓着書包帶，看了眼手機，何由挽的頭發輕貼着他的鼻下，散發出淡淡熟悉的清香。

他視線下移，看着那塊粉色胎記，不規則，上寬下窄，右側從上到下依次還有幾點粉紅印記突出。

像一邊翅膀，展開的翅膀，在陽光下似是鑲着金邊，熠熠生輝，他看了會兒，驀然移開視線，輕聲開口：“去西門吧，腸粉店。”

何由挽眯了眯眼，笑着誇贊道：“不愧是我兄弟，真了解我。”

劉我也跟着笑了笑，沒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