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存疑

存疑

何由挽猛地一驚，全身一抖，警惕地向後退了退，對着劉我無辜地搖搖頭。

劉我的手停在半空沒有撤走，看見拇指上的紅色液體，眸色都暗了暗，他盯着何由挽，說：“流血了。”

何由挽滞了會兒，随後伸出舌頭尖舔了舔，果然嘗到了一絲鐵鏽味。他下意識就将牙齒貼近，正準備咬上去，被劉我捏住下巴。

“別咬，會疼。”

劉我的語調低沉，溫柔地誘哄，讓何由挽瞬時放棄了咬傷口的想法。

劉我輕笑起來，揉了揉他的頭發，說：“哥哥真乖。”

何由挽臉又紅起來，沒想到這也能得到劉我的誇贊，他點點頭，看向黑板，說：“認真聽課，等下又被方老師點名，我可丢不起這人。”

劉我看着身邊熟透的小蝦米，嘴角揚起，視線重回黑板。

新學期的開學考安排在元宵後，正正好好撞上了化學世競賽的決賽日期。

何由挽依舊以前十的成績進入了決賽，元宵當天推着行李箱帶着男朋友來到高鐵站。

他沒讓自己爸媽來送，因為覺得沒必要，但是他沒攔着劉我來。

這次決賽是世競賽的最後一場對決，所有選手都要經歷最後一個月的集訓才能回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何由挽确實有點舍不得。

他有些沮喪，垂着頭在車站外悶聲滑着手機屏幕。

劉我看出他的情緒不高，在冷風吹來時擡手理了理何由挽的衣角，順帶着揉了揉他的頭發，輕聲打趣道：“就開始舍不得了？”

何由挽癟癟嘴，蹙了蹙眉，嘟囔着：“到了賽點就沒有手機了，你難道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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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劉我否認，“江盞和周杳都在省城二中，有什麽事找他們，也可以借手機打電話給我。”

何由挽沉悶地點點頭。

真是奇怪，明明去年劉我去一次英語競賽直接兩個多月見不到，雖然當時何由挽也有點不滿，但感觸遠遠沒有現在的大。

果然，戀愛傷心。

何由挽啧啧搖頭，深吸一口氣後看了眼時間，又看向劉我，說：“我要進站了。”

他沒有其他動作，就這麽看着劉我。

兩人注視了會兒，最後劉我張開雙臂将他擁在懷裏，頭靠在他的肩上，最後叮囑：“一定要好好吃飯，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不論發生什麽事記得來找我。”

“知道了。”何由挽鼻尖被冷風吹得泛紅，他吸了吸鼻子，手攀上劉我的脊背輕輕蹭了下，又說：“你早點回去，明天還要考試呢。”

最後何由挽還是卡着點沖進高鐵站，就因為劉我那家夥難舍難分，拉着他在公用衛生間感受吻別。

最後他被劉我逼迫着戴上了一個白色口罩，剛好遮住嘴唇的豔麗傷口。

他聞到口罩裏的血腥味，抿着唇生怕鮮血滲出口罩，心想再也不要帶劉我來車站了。

這次的決賽不淘汰人，只在一個月後的一次考試後發布排名，擇優錄取。

選手的住宿條件也陡然升級，變成豪華雙人寝。

一進寝室，就看見了童威，還有到處欣賞打量的邊易寧和顧肖。

一見到何由挽，顧肖立刻帶着一絲邪笑竄到他身邊，欠揍地問道：“咱們高調官宣的小由同學來啦！現在是和你對象分別的第一個小時，想不想他？”

“……”

也是厲害，一下就戳到何由挽的傷心點，他翻了個白眼，說：“想！想死了！看見你們更想了！”

顧肖笑得更歡，說：“诶呀怨氣不要這麽大啊，你出櫃那天把我和邊易寧吓一跳呢，消息也一條不回，知道我有多好奇嗎？不過你對象是你CP嗎？”

何由挽瞅了他一眼，反問：“你說呢？”

顧肖眨眨眼，有些匪夷所思：“現在的CP樓都這麽厲害嗎？磕的情侶都成真了诶，你們知不知道最近有一對……”

顧肖說着說着又湊到邊易寧身邊探讨，何由挽聽到這才想起來還有CP樓這種東西，他不知道裏面現在是什麽光景，但根據顧肖的描述，應該還挺活躍的。

顧肖和邊易寧一說起八卦就談天說地，直至最後把童威吵得煩了，将兩人趕出了寝室。

“終于清靜了，等會我們要去領教材。”童威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何由挽點點頭，開始整理行李。

等他們上繳完手機抱着教材經過校門口時，何由挽撞見了周杳。

周杳拿着一大包零食，嘴裏還叼着袋牛奶，朝何由挽揮了揮手向他們跑來，童威見狀便先走了。

周杳在他面前站定，從那堆零食裏挑出一個袋子，含含糊糊說着話：“剛好想去找你，喏，這個給你。”

是幾罐牛奶。

何由挽愣了下，周杳眼疾手快将袋子塞進他的手心，說：“當作脫單禮物了，本來想給你買零食大禮包，但江盞說不健康，我只能買牛奶了。”

何由挽笑笑，點點頭。

周杳又想起來什麽，嘴角勾起一抹笑，壓低聲音問：“談戀愛的滋味怎麽樣呀？”

何由挽再次頓了下。

周杳笑着歪了歪頭，說：“我當時還真的沒想到你喜歡的人就是劉我，你倆互相說對方是直男，我們這些軍師都要禿頭了。”

何由挽尴尬地笑起來。

當時他們倆都在糾結懷疑的階段，理智都被淹沒，什麽都看不清，也是難為其他人了。

“诶，你們兩個都太糾結了，坦蕩點嘛，不喜歡咱就走是不，誰還沒那個灑脫了？”周杳說得頭頭是道。

何由挽只能點頭，他又突然意識到什麽，開口問：“你們知道劉我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嗎？”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問出這個問題莫名覺得有點羞恥，耳尖都發紅。

周杳見狀忍不住勾唇笑起來，卻還是有些驚訝道：“你連這個都沒搞清楚嗎？”

何由挽搖搖頭，控訴道：“劉我那人，不說真話。”

周杳“噗”地笑出聲，說：“這個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問問江盞，他倆玩得好。”

何由挽抿着唇點點頭。

周杳的手機震動，他看了眼，說：“好了，我要回家了，江盞那家夥在催。你比賽加油！”

何由挽點着頭，思緒卻混亂。

他其實一直都對劉我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時間點存疑，他能感受到劉我的愛意，他也能從別人的只言片語中揪出劉我的一點露餡尾巴。

總感覺，劉我喜歡了他很久很久。

久到他覺得不太真實。每次劉我看向他的眸子裏總是含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可他抓不住，他感覺自己身處霧裏，一切都看不清。

可所有人都沒有一個正确答案，擁有正确答案的人也死不開口，他沒辦法。

何由挽輕輕嘆了口氣，往寝室走。

回到宿舍樓才發現一樓彙聚了很多人，他不喜歡湊熱鬧，轉身走進自己寝室。

童威正在座位上刷題，何由挽問他：“外面發生什麽了？”

童威頭都沒擡，回道：“蘇檩來了。”

“蘇檩？”何由挽疑惑，微蹙起眉，覺得這個名字格外熟悉。

他站在門口想了好一會兒，才猛地想起來這是去年那個第一名，自己能來這個競賽也算是托了他的福。

何由挽剛想起來，門就被敲響，他被吓了一跳，轉身拉開門。

門外站着一個身形挺拔的男生，臉上帶着些許笑意，手上拿着一本書，看見他詢問道：“請問何由挽是住這個寝室嗎？”

何由挽挑挑眉，回：“我就是。”

男生聽到這笑容更勝，說：“好巧，我叫蘇檩。”

何由挽點點頭，蘇檩指了指他的寝室，問：“我能進來嗎？”

“當然。”何由挽讓出一條道。

蘇檩走進寝室，順便将門帶上，然後把手中的書遞給何由挽，說：“專門給你帶的，聽說你在這裏表現不錯，希望你能拿到一個好名次。”

何由挽沒接。

蘇檩見狀笑起來，說：“都是老鄉，我很看好你，而且我只來這裏做一次講座，後天就走。”

他将書放在何由挽的書桌上，又說：“這裏面的題目比較有針對性，我之前看過你的答卷，覺得它很适合你，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寫。”

何由挽只是點點頭。

等蘇檩走後，他拿起書翻了翻，發現裏面的确都是他拿不到高分的題目講解，他猶豫了下，把書放在書櫃上。

這一個月何由挽過得極其忙碌，聽不完的課堂和無止境的測試，最後何由挽翻開習題冊，看着他刷了無數遍的題型，才明白了蘇檩給他的那本書的含金量。

好的教材與人相輔相成，何由挽後來只會從那本書裏挑題目來做，他将錯題整理分類，從書上看完一遍例題講解後再去集中訓練，效率極高。

但是他免不了想劉我，特別是面對連續寫了好幾個小時都沒辦法徹底搞懂的題時，他格外想。

這時他就會去教學樓堵人，只要是他認識的，都至少被他薅過一遍手機。

男朋友在此時就是用來調整情緒的。

每次和劉我通完話，何由挽都感覺輕松愉悅。

又是一天課後，天氣晴朗，陽光普照，何由挽的測試成績不太理想，卡在了第九名。他有些郁悶，靠着摸清了周杳的課表，一到飯點就在樓下逮人。

省城二中比江餘四中管理的嚴些，中午放學後還要求學生們在班級裏自習半小時，何由挽在教學樓門口的樹蔭下邊默背方程式邊等人下課。

只是沒想到還沒下課，他先等來了蘇檩。

蘇檩帶着一個黑色口罩，經過他身邊時停住了，開口問：“何由挽？你怎麽在這？”

“等人。”何由挽回。

蘇檩一下看穿，說：“借電話？”

何由挽點點頭，“嗯。”

蘇檩掏出自己的手機解鎖遞給他，說：“他們還要過會兒才下課呢，先用我的吧。”

“不用了，”何由挽拒絕道，“不着急。”

蘇檩挑挑眉，還是把手機塞回了褲兜，又問：“最近感覺怎麽樣？”

何由挽聳聳肩，說：“還行。”

“那還挺厲害。”蘇檩笑起來。

何由挽擺擺手：“過獎。”

眼見着蘇檩還要說什麽，教學樓內有了動靜。所有學生一哄而下，紛紛湧向門口。

沖在最前面的是一群男生，一百米沖刺的速度與何由挽擦肩。何由挽壓根來不及躲，就這麽被推着踉跄兩下，要不是被蘇檩接住，整個人都要摔在地上。

蘇檩将他扶起來，微皺起眉問：“沒事吧？”

“沒事。”何由挽搖搖頭，又不習慣地動了動，想将蘇檩的雙手從他的肩頭甩下去。

蘇檩沒有松手，而是俯下身，說：“我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讨論一下，關于競賽的，跟我來。”

說完他就順手牽起何由挽的衣袖，想帶他遠離人群。

何由挽跟着走了兩步，剛想收回自己的衣袖，身後有人喊他：“何由挽！”

他猛地回頭，是周杳。

他一下掙開蘇檩，說：“下次再說吧，我朋友來了，我還要打電話。”

說完他就朝周杳跑去。

周杳見他跑近，問：“那誰啊？有點眼熟啊。”

何由挽瞅了一眼，說：“蘇檩，去年世競賽中國賽區的第一名。”

周杳震驚地眨眨眼，說：“第一啊！學霸啊！”

一旁的江盞伸手掐了掐他的臉，冷聲道：“我也是第一。”

周杳的臉頰肉被掐的生疼，擡手想打掉，說：“是是是，你也很厲害，松開我，大醋王。”

何由挽看見他倆打鬧立刻癟起嘴：“造孽啊，我一個有對象的人天天吃你們的狗糧。周杳，手機借我用用。”

周杳聽到這笑起來，将手機丢給他。

何由挽輕車熟路地輸入號碼，點擊撥打。

才一秒，那頭就有人接聽，一道溫柔熟悉的嗓音傳來：“何由挽。”

何由挽簡直如沐春風，不由自主道：“你再叫一遍。”

“……”那頭安靜下來，随後傳出輕笑聲，從了他的願，“何由挽。”

何由挽也笑起來，劉我問：“怎麽了？”

“沒事，就……挺想你的。”何由挽情緒轉變突然，啞聲說道。

這是何由挽來到這以來第一次對劉我說很想他，他有點說不出口，但他真的有點委屈。

那頭也明顯一頓，幾秒後劉我放輕聲音，問：“沒考好嗎？”

“嗯。”盡管知道劉我看不見，何由挽還是點了點頭。

他的眼角有點泛紅，他慶幸劉我看不見。

可劉我的第六感實在強得可怕，他又問：“現在想哭嗎？”

“……”何由挽沒有回答他，眼眶更紅了點。

兩人都沒再說話，最後何由挽低聲回他：“其實還好。”

“嗯，”劉我應了聲，突然轉了話題，“馬上就要周末了。”

“嗯？”何由挽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沒事，馬上就能休息了。”劉我耐心地安撫他。

“……劉我你安慰人的話術退步了。”何由挽回他。

劉我笑出聲，說：“那我應該說什麽？我也很想你，哥哥。”

何由挽老臉霎時一紅，他壓低聲音：“我身邊有人。”

“怎麽了？哥哥臉又紅了？”劉我堪稱料事如神。

“……”何由挽說不出話。

劉我的笑聲透過話筒，聽得何由挽頭皮酥麻，最後匆匆說：“好了我要吃飯去了，再不去就沒飯了，先這樣。”

“嗯。”劉我應着。

何由挽立刻摁下挂斷，稍稍擡臉，冷風的吹拂讓他臉上的滾燙淡下來，他瞬時松了一口氣。

将手機還給周杳後，何由挽輕松了很多。劉我仿佛有魔力，總能找到讓他放松下來的辦法。

何由挽不自覺笑起來。

吃完飯後他就回了宿舍，一推門就見到了蘇檩。

蘇檩看見他，張口就問：“你有出國的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