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粉墨

第三十四章

我和付以昭的房間在最東邊，外面的房間不比在自己家裏，沒有那麽精致，也沒有軟沙發。房間不大，裝飾的簡單樸素，一張雙人床一個歐式古典白色雕花櫃子，一個梳妝臺外加一張配套椅子，兩個床頭櫃兩盞臺燈，一席绛藍色的疊紗窗簾，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付以昭略帶歉意的說：“我去要一張躺椅。”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付家的時候我們雖然同住一屋但是一項都是我睡床他睡沙發。雖然有那麽一兩次我會破有心機的故意“引誘”他，但是理性的付以昭總是能夠恰到好處的點到即止。

有時候我覺得付以昭才像一直兔子，而我就像是想方設法吃掉他的大灰狼。

我吃不到兔子的原因不是我不夠“勇猛”，而是因為這只兔子被關在自己的籠子裏，我沒有辦法解開籠子，只能等這只兔子什麽時候對我感興趣了能夠學一學佛祖“割肉喂鷹”，主動為了大愛犧牲小我。

“沒關系的，”我指了指鋪的平整的大床，“你睡左邊，我睡右邊。”

說完滿面春風的又補充一句：“我習慣睡右邊。”

老虎拿着胡蘿蔔想引誘兔子出籠。

付以昭輕輕咳了兩聲，仿佛在說：“重點不在誰睡哪邊……”

他沒有理我，仍舊出房間去了，十分鐘後老李幫他擡進來一張躺椅。

老李不解的說：“怎麽，床有什麽問題嗎？”

付以昭氣定神閑的說：“沒有，我只是想明天早點起來躺在窗戶邊看看日出，夫人淺眠……”

不愧是付以昭，說起謊來真是一本正經毫無懼色，我不由又想起上次送帕子事件，編故事和秀假恩愛的能力簡直一流。

老李果然被那一聲“夫人”激得一臉酸味，最後打着激靈離開了，不過走之前倒還貼心，讓付以昭記得早上多穿一點以防起來躺在窗戶邊引發感冒。

真是，屋子裏空調溫度這麽高引發哪門子感冒？又不是睡在窗戶外引發哪門子感冒？又不是真的看日出引發哪門子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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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屋子最适合看日出。”付以昭冷不防冒出一句，我一瞬間覺得他似乎會讀心術。

“是嗎？是因為這間屋子在東邊嗎？”

“嗯，這件屋子裏蝴蝶潭最近，早上能夠看到太陽從蝴蝶潭盡頭升起來……蝴蝶潭名為潭實際上是湖，湖的兩側是一望無際的群山，倒印在水中就像是蝴蝶的翅膀。”

“原來是這樣，”我走到窗戶邊向外看，“難怪以蝴蝶為名。”

“現在是晚上，什麽都看不見……這兩日祈安寺封寺不納游客，如若是平常白天不遠千裏開車過來游玩的人還是很多的。”

“是嗎，那有點可惜了，我聽大哥說明日上午祭祀禮行完，中午就要走了，都沒時間游玩一番。”

我有點喪氣的往床上一倒，開始自我安慰，“不過也沒關系，這麽冷的天花都還沒開呢，而且太冷了出門縮手縮腳玩也不大方便。”

“這你就錯了，蝴蝶潭附近有一片紅梅林，現在開的正好。”

我一聽就從床上興奮的跳起來：“真的？那我們現在就去看。”

付以昭看了看表說：“現在已經快夜裏十一點了。”

我說：“我不管，明天走的早肯定是看不見的，以後暖和了再來也看不見這淩寒而開的紅梅！白日賞梅雖然能把其姿态看的透徹，但是夜裏掌燈赴梅海這番際遇恐怕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說着我就拉着付以昭的手出了門，在出大門的時候付以昭不知道從哪裏提來了一盞琉璃燈，跟個古董似的。

我問：“哪來的？”

付以昭說：“歸祖陵建了多久這燈就在這裏呆了多久。”

我頓時一激靈，雙掌合十對着遠處歸祖陵方向作了三個揖。

付以昭問我做什麽，我說：“說不定這是給你祖先們照路用的，如今被我們拿來了要是磕了碰了，可不能怪我。”

付以昭被我這番話逗笑了，他說：“安知惠你怎麽這麽可愛呢？不怪你，怪我！”

我想可愛的可真不是我，是他。有誰想到一向成熟穩重外加冷冰冰的付以昭還會有這樣輕松的時候呢？

就這樣付以昭一手提着燈一手牽着我往紅梅林子去。

我們走了大概十分鐘終于到了付以昭所說的紅梅林。

遠遠望去，借着悠悠月光星星點點的紅梅就像一株株小小的火苗，美麗卻不妖豔，暗香浮動讓人心生喜悅，我忍不住往前跑，還不停催後面的付以昭：“快點，快點！”

付以昭提着燈不一會兒就趕上來，琉璃燈下的紅梅更加好看，我忍不住高興拍手道：“看，我說吧，秉燭夜游，掌燈觀梅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說着我就要去搶付以昭的燈：“你也讓我提着看一下，不會給你磕了碰了的。”

付以昭把燈遞到我手上，琉璃燈下他的笑變得十分溫暖，就像寒冬過去大地回春。

我剛走兩步發現他沒有要進林子的意思。

“你不進來嗎？”我問他。

他輕輕擺手，“不了，要是把衣服劃了不大好，明天祭祀禮還要穿……你別走遠就是。”

還挺講究……

我拎着燈穿梭在梅花林裏，遠處的付以昭一襲黑色長衣随着我手中的燈漸遠漸漸沒在黑夜中，只看見他溫和的對我說：“慢點，慢點。”

那一刻我真希望時間停住，如果一切我都不曾知道該有多好；如果我失去一切記憶讓一切回到原點該有多好。

不一會兒天空飄起了小雪，提燈的手早已凍的失去知覺，也該回去了，沿着原路走了五六步在轉個身應該就能看見付以昭了。我想。

可是我沒有看到付以昭，我拎着燈在他剛才站過的地方找了幾圈也不見他，我試着喊了兩聲，也沒有得到回應，難不成他去林子裏找我了？對，很有可能。

我拎着燈重新返回林子，一邊找一邊喊付以昭的名字，眼見雪越下越大，我的身體越來越冷，心裏感到越來越恐懼。

我的腦海裏莫名的冒出了雪崩的情形，漫天的大雪……錦源就是死在了漫天大雪裏。

我開始忍不住發抖，我不知道是因為冷的緣故，還是因為恐懼。

我不停喊着付以昭的名字，可是什麽回應也沒有只有呼呼的風聲。

我找的累了，累極了，我沿着不知道現在幾點，我只知道肯定已經很晚很晚。

付以昭會不會回房間了？我趕緊往住所趕，可是遺憾的是并沒有在房間看見付以昭，我癱坐在床上，窗外的雪撒的大地一片白茫，只有不遠處的蝴蝶潭還是黑的深沉。

一個不好的念頭出現在腦海。我趕緊出門往湖邊跑去。

“付以昭！”我着遠方大喊，背後傳來無盡的風聲。

眼前漆黑的湖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把風雪通通吞并，不，不止如此，它甚至要把我湮沒。

“太太！”

我似乎聽見了除我之外的人聲。

是不是付以昭遣人來找我了？

我興奮的回應：“我在這兒！”

兩分鐘後我看見了老李和随行的付家總管，他們提着跟我手上一樣的琉璃燈腳步匆匆的奔向我。

我問：“你們怎麽來了，是不是付先生遣你們來找我了？”

“二爺？”老李說，“我們并沒有看見二爺啊！”

管家說：“我們是聽見太太的聲音才尋出來的……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嗎？”

“不見了，以昭不見了！”我說。

老李被我的話吓得愣在原地，管家也先是一愣，随後迅速鎮定下來，說：“太太別急，能把具體情況說說嗎？說不定二少爺只是忘了給您打招呼……”

我把剛才和付以昭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一一陳述，連一些對話的細枝末節都不放過，等到我說完，老李突然驚道：“蝴蝶潭，二爺是不是被蝴蝶潭裏的女鬼抓走了？！”

管家呵斥他，讓他住嘴：“胡說些什麽，不遠處就是祈安寺，佛門淨地哪有什麽女鬼！休要胡說，吓壞了太太。”

老李頓時噤聲。

管家安慰我道：“屋外風雪大太太先回房間休息，我這就遣些人一起去吧二少爺找回來！”

他一邊說一邊示意老李送我，我本來想同他一起去找人但還是被老李“請”回房間了。

“放心吧這次帶來的人都是熟悉這裏的人，相比你盲目的找肯定有效率的多……況且還有祈安寺的大師們呢，他們常年住在這裏真要是遇到什麽困難，肯定也能迎刃而解。”

一向略顯毛燥的老李也開始安慰我。

我揉了揉太陽穴，把屋裏的溫度往上調了調，剛剛一折騰似乎真有些頭疼，我望着身上付以昭的黑色大衣說，“希望沒事吧。”

二十分鐘後不知道是外面的“動作”太大還是有人去禀了付以昭的奶奶，我被請去了大廳，這時候已經是夜裏兩點鐘了。

大廳裏坐了整整兩排，除了付家的小女兒付雨眠，其餘人都到齊了，除了付辰毅付辰東以及付以昭大哥臉色好些，其餘各家太太丫頭，均是一臉疲憊樣。

意外的事付以昭的奶奶并沒有讓我上前講述事情經過，而是讓我坐在一旁。

我想大概已經有人把事情經過告訴她了。

大廳裏格外安靜，沒有人交頭接耳，沒有人大呼小叫，大家都在安靜的等待出去的人回來，唯一表露在外的是空氣中無形的焦灼。

付辰毅已經一言不發的喝了三杯茶了。

又是半小時過去了，最先坐不住的是付辰東的太太，也就是付雨眠的母親。

“怎麽回事，怎麽雨兒也不見了呢？”她對着一個剛回來的小丫頭說，“去，再找！”

我這才知道原來不止付以昭一個人不見。

付令儀這時候說話了，她坐在付雨眠的母親旁拉着她的手說：“別急，說不定這倆兄妹一起跑到哪裏玩去了。”

話語剛畢，一個戴眼鏡手裏拿着傘的男子進來禀告：“雨小姐回來了！”

大家紛紛起身朝門口望去，只見一個穿粉色小襖的丫頭扶着一瘸一拐的付雨眠進了屋。

屋外的雪下的大，付雨眠大衣裏面的絲絨裙擺濕了一截，她走上前我才注意到不止裙子，她的大衣右側和背後也有雪漬的痕跡。

粉色小襖的丫頭說：“小姐在雪地裏崴了腳，我們出去找的時候在後邊的林子裏發現了她，一問才知道是雪下的大在林子裏迷了路，加上腳受傷所以……”

付雨眠的母親招手讓付雨眠過去從而打斷了丫頭的話，不過後面的話想必大家也都清楚。

付雨眠一瘸一拐的撲到母親懷裏，眼淚跟斷了線似的滴滴答答落了下來，旁邊的人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這時付辰東對着小丫頭問：“可找醫生看了？”

小丫頭說：“看過了，醫生給雨小姐按過了，也擦了藥。”

付雨眠的母親這才放心的招手讓丫頭去了。

等看她哭夠了，付以昭的奶奶才招手讓她過去，她輕輕的問她：“怎麽了？怎麽就你一個人，你三哥哥去哪裏了？”

她話語剛畢付雨眠突然又哇哇大哭起來，突然間她看見了我也坐在了人群之中，她離開凳子，一瘸一拐的走到我面前，眼神驚恐的望着我，随後舉起右手顫微微的指着我說：“嫂嫂……嫂嫂把三哥推進了湖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發兩章，明天有事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