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粉墨
第三十八章
晚上十一點付以昭牽着我的手走到了衆人面前。
一個小時前在祈安寺舊址付以昭對鐘叔說:“送姑姑和大哥回去。”
鐘叔領命去了,我卻不知道他們“回”到了哪裏。
我只知道現在我面前的這一群人中已經沒有了付以川和付令儀。
他對大家說:“無恙,我只是不小心摔倒了,在雪地裏暈了好久。”
大家根本不信,可是望着付以昭頭上的繃帶也只能把不信的話收進肚裏。
付雨眠走到他面前盯了許久,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然後不可置信的說:“可是,我明明看見了……”
付以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一副哄小孩的語氣,“你可能又累又餓,看錯了……”
随後一個反問結束了對話,“怎麽,你不想看到你三哥哥平安回來嗎?”
“沒有……”付雨眠語塞。
付以昭不再同她說話,舉着我的手對着衆人說:“多虧了我太太,要不是她肯定沒人找到我。”
大家不說話,靜靜的望着我,我的身上還穿着不知道哪個丫頭的衣服。
粉色小襖,袖子邊一圈小兔毛,跟我平時的裝扮格格不入。
“姑姑太累了,剛剛送回房間休息了。大哥有點感冒我已經讓蘇醫生過去看了,現在不早了大家早些歇息。”
衆人屏住呼吸的聽着付以昭說完這番話,沒有一個人再出聲,沒有一個人再多問,甚至沒有一個人敢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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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以昭臉上沒有表情,語氣也沒有表情,不對,語氣雖然沒有表情,但卻令人感到一股寒氣。
他沒有再多留一分鐘,而是拉着我的手走了。
他走的很慢,慢慢的拖着我,我身後跟着的老李和鐘叔不知不覺什麽時候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拖着我穿過長長的回廊,一步一步,握着我的手跟随着行走的步子開始升溫。
連廊外的雪還在下,他渾身上下一片黑色,長長的大衣直至腳踝,他的手是白的,臉也是白的,映着飄飛的雪花刻出一片孤寂。
他的劉海被放了下來,不見了明朗的額頭,平增幾分陰翳。
望着他的側臉,那一瞬間我的眼睛裏似乎有些滾熱。
他就像雪中的一棵樹,可是初見他那分如朗月般溫和如玉般的氣質似乎不見了,這棵雪中的樹早已枯死,渾身挂滿了冰枝。
他沒有哭,沒有笑,沒有喜悅沒有悲傷;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似乎什麽都沒有,孤零零的呆在風雪中,充滿了清冷和孤寂。
他像有種某些不可知的神秘力量一樣對所有的人和事無所不知,秦洲,付以昭,付令儀,付家,裏面的,外面的……
他什麽都知道卻又總是像滿懷期待一般做起了“驗證”。
驗證驗證再驗證,他也許只想驗證他對那些事物的感知出現了偏差,可每一次驗證都傷他更深。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他被人傷卻又傷人又傷己。
我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麽幾年前他要借着“腿疾”“躲”進明園。
明園外面的世界令他傷心絕望害怕了吧。
現在我又開始讨厭自己,我對付以昭感到心疼,剛剛那一瞬……我差點殺了他。
可是我又讨厭他,他冰冷,太過于理智,深謀遠慮,從來不相信任何人。
可是他為什麽還要把我留在身邊呢?
難道是為了錦源?
我看不清他。
一路我都在游離,直到付以昭把我拉回到卧室。
“去洗澡。”他說。
我應了一聲,木讷的拿着睡衣進了浴室。
洗澡的時候我不停在想,付以昭這是什麽意思呢?他一定恨死我了,恨不得殺了我。
因為在他眼中我肯定跟那些人沒有區別,都是要害他,都是想殺他。
我跟他解釋,他卻不信我。
是啊,他怎麽會信我,我曾經千方百計的想讓他成為我的“刀”,我只是想利用他。
我把頭埋進浴缸裏,咕隆咕隆,熱氣穿透我的發絲,我的耳朵,眼睛,嘴巴,手指,渾身上下每一片毛孔。
孤寂的付以昭只有錦源一個朋友,他一定是因為錦源的緣故……不然他肯定會把我這個兩面三刀的女人趕走。
不行,我還是要和他解釋,我剛剛沒有想殺他。
可是我确實想利用他。
我解釋了他也不會信的。
他早就知道一切,卻默不作聲的看我“表演”,他在心裏一定覺得我惡心,覺得我是個笨蛋,一定在嘲笑我,可是他卻沒有怪我,他好像從來沒有怪過我任何事。
“話不要說的那麽絕對,錦源的死可沒有那麽簡單。”
“希望你不要忘了錦源孤獨的死在那冰天雪地裏……人的愧疚感真的能令他寬容一切。”
秦洲的話突然又在我的耳邊回蕩,我頓時寒毛豎立。
秦洲還有一個秘密究竟是什麽?他那最後一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愧疚感。
付以昭是對我有愧疚感嗎,還是說對錦源有愧疚感,錦源筆記本被撕下的那一頁內容究竟是什麽呢?
他知道老李把他的計劃告訴了我,他也知道我會引付令儀去祈安寺舊址,最後付令儀被他抓了。
那麽他是故意讓老李把計劃透露給我的嗎?他到底是把我當成一個棋子,還是心甘情願的當了一回我的“刀”?
他故意“算計”我抓了付令儀是為了給錦源報仇嗎?那他為什麽要等到現在才報仇呢?他又為什麽要“算計”我呢?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我猜不透看不透。無數個為什麽在我的腦海。
“猜不透啊!”
我大叫着把頭從水裏探出來,結果映入我眼簾的是付以昭的臉。
他的臉紅紅的,眼睛裏似有一層霧。他雙手撐在浴缸邊上,長長的大衣拖在地上,襯衣扣子卸開了三顆。
我迅速往門口望了一眼,我确定我剛才鎖好了門。
門還是關的,可是付以昭出現在了我面前。
他的臉越湊越近,我似乎聞到一抹香味從他唇齒間散發出來。
不是他平時的茶花香,是酒香。
“你喝酒了?”我問他。
他卻湊了過來,兩只手把我往懷裏箍。
我本能一把推開了他,誰知他嘴角一抹冷笑,滿眼霧氣的望着我說:“你先前不是很想我親近的麽?”
說完又湊了過來,我再次一把推開了他,我對他說:“付以昭,你喝醉了。”
他的頭慢慢轉向我,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幾乎不可聞,“怎麽,先前投懷送抱是想借刀殺人,如今大事已了用不上我了是嗎?”
我渾身一個激靈,仿佛不是在熱水裏,而是身處屋外的冰雪中。
我打了他一巴掌,莫名其妙的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我想我真是賤,這樣的反應真像是被他說中了心事從而惱羞成怒。
我可能真的是頭腦發熱惱羞成怒了。
我說:“對不起,我騙了你,剛剛又打了你。”
我剛說完他就一下子栽了過來,半個身子撲進浴缸裏,我驚的不行趕忙用手抓住一條浴巾往身上裹。
浴巾剛入水,他的臉就倒在我的頸窩裏。
他眼睛上的霧氣開始消散,眼睛裏布滿了紅紅的血絲。
我呆呆的望着他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這時聽見他在我耳邊說:“小惠,我曾經說過,就算你騙了我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我望着他溫和的臉,硬着頭皮問出了這句話:“付令儀……你打算怎麽處置付令儀呢?”
他望着我的臉反問我:“你希望我怎麽處理呢?”
“你會殺了她嗎?”我問。
他默默的看着我一言不發。
我在等他接着說,可是他沒有了下文。
就這樣?他不是錦源最好的朋友嗎?為什麽最後的結果會是這樣。
我忍不住吐出一句,“錦源是她害死的!”
“錦源,錦源,你為什麽總想着錦源……錦源去了,可你還好好活着……你為什麽不能為自己活一活,為什麽不能為我活一活呢?”
他說起話一頓一頓,帶着清冷和戾氣。
浴缸裏的水漸冷,我只覺着渾身每一個毛孔裏都是寒氣。我想起了冰天雪地錦源到死也要放在胸口的那個筆記本。
我伸手捧着付以昭的臉,對他說:“活着?我告訴過你,安知惠早就死了。”
我沒有了父母,沒有了朋友,沒有了錦源,沒有了家,我早就什麽都沒有了。
活着……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才叫活着。
他的嘴角撇起了笑,笑得寒冷,笑得孤寂,笑着笑着他就哭了,他伏在我耳邊說:“我怎麽能比過一個死人呢?永遠也不能。”
呢喃的話語漸漸沒了聲音,他倒在我身上。
我愣了好幾秒鐘才意識到,他是真的醉了。
我想起從前在明園寶璐鐘叔總不讓他喝酒,出門就更不能沾酒。
原來他不善酒,清醒時候的付以昭運籌帷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讓人捉摸不透。酒後的付以昭像一個孩子,把一身的清冷都卸下,渾身的軟肋都露了出來。
“先生?”有人敲門,是鐘叔的聲音。
我說:“什麽事?”
鐘叔半晌不語,估計是沒有料到答話的人是我。過了許久他才說:“先生說太太喜歡紅梅……已經連夜讓人往老宅和明園各送了幾株好的,明天回去太太就能見着了。”
我心髒柔軟的部分被紮了一塊,有點疼。
“付先生是什麽時候吩咐的?”我問。
“一個小時前……先生說讓我安排好了過來回他一聲。”
“我知道了。”
“那太太還有什麽吩咐嗎?”
“沒有了。”我說。
鐘叔應了一聲“是”,随後離開了。
一個小時前我們在大廳。
一個小時前我們已經從祈安寺舊址回來,而在祈安寺舊址我差點讓他葬身火海。
我以為,他肯定對我恨之入骨。
他為什麽不恨我呢?
他大半個身子還泡在水裏,他身高太長半截小腿翹在浴缸那頭,這樣傾斜的姿勢導致力量全部彙聚到上半身,全部壓在我身上。
“付以昭。”我拍了拍他的背,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試圖推開他,用了全身的力氣将他推開,結果不小心将他的頭撞到了浴缸邊,他哼了兩聲。
我不知是哭還是笑,現在這個樣子像極了兇殺現場。
我的腿還被他半壓着,我正準備用手再推,這時他睜開了眼伸出一只手箍住了我的肩膀。
他的手指纖長,從我的肩膀慢慢移動到我的鎖骨,赤身裸體的我感到臉上灼熱,水越發冷。
“付以昭。”我望着他倒在我肩膀上的臉,他的眼睛又開始閉着,臉上仍舊帶着紅,睫毛仍舊很長。
“嗯,”他說,“我在。”
我說:“我冷。”
渾身濕透的他慢慢起身,一點也不像醉酒的人。
他緩緩的從不遠處的架子上拿起一個巨大的浴巾然後走過來。
他沒有要遞給我的意思,我說,“付以昭,我自己來。”
他把浴巾遞給了我,然後背過身去捧起冷水洗臉。
盡管剛才他已經把我看個精光。
我接過浴巾慌慌忙忙的擦幹身子,忽然想起剛剛帶進浴室的睡衣放在浴室櫃的凳子上,而浴室櫃在他前面。
我只能先用浴巾裹好身子,然後“逃”出浴室,出門的時候帶走了我的睡衣。
浴室的門關了,他把自己鎖在了裏面。
我換好睡衣坐在床頭,他拿着吹風機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還沒有換衣服,濕漉漉的大衣被脫掉,褲子和襯衣都還是濕的,他應該只是簡單擦了一下。
他一言不發的走到我身邊,然後插好吹風機開始給我吹頭發。
他的手指穿插在我的頭發裏面,動作很輕很輕,溫熱的風吹得很暖,我擡頭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飄飛的雪。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我幾乎是脫口而出:“錦源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
靜。
吹風機的插頭突然掉了,我望着窗戶玻璃上映着他的影子,看不清表情,卻能看到他呆在原地。
我的心突然跳的極快。
“付以昭。”我喊他。
“嗯。”他重新撥弄我的頭發。
我再一次問了出來,聲音低沉而顫抖:“錦源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
“你要聽答案嗎?”他問。
我不敢說話了,心髒砰砰直跳,我害怕,害怕極了。
“早些休息。”他沒有等我回答,也沒有再和我交談的意思,放下了吹風機,轉身往衣櫃找好幹淨的衣服往浴室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去拔牙了,阻生智齒,拍了片子,橫着的牙齒還分了四條根,牙根靠近神經,拔起來很有難度。縫針,臉腫,昨晚半夜疼的兩點多才睡,早上七點不到被我家狗叫醒了……腫着臉,挂着嚴重的黑眼圈,疼痛真是令人無法思考,不想挂水寧願吃消炎藥消腫藥止痛藥……至今為止拔了三顆,還有一顆沒拔,唉?最近幾天應該更的很慢很慢,不過好在應該沒有幾章就大結局了……謝謝還在看的你們,本來這只是一個供我自娛自樂宣洩腦內奇怪故事奇怪念頭的秘密基地……希望你們好好的,千萬別牙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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