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煙味
煙味
俞知游晚上借了把琴行的傘打回去,準确地說是借了把陳向喧的傘。
也不知道這人到家後是什麽情況,陳向喧發過去問他有沒有安全到達的消息也未被回複。
微信頭像和賬號名稱還是保持着原樣,陳向喧不知道該換成什麽,手機裏面也沒有适合當頭像的照片;網名就更不用說了,他壓根不知道應該叫什麽,幹脆也就沒費這個腦子去想。
密碼設置成了指紋和四位數字,他試了試,操作也挺方便的。
至于俞知游說的那個可以将文本朗讀出來的APP,他也下載看過,确實可以朗讀,但總覺得沒這個必要。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喜歡那種看不見別人神态的感覺——兩個人面對面的溝通,如果背着身都可以進行,那還有什麽意思?
但這個軟件還是被他留在了手機上,以防哪天真的需要用到。
他倒是希望沒有那天。
俞知游的回複是在陳向喧快睡着時發來的。
他都還沒研究明白怎麽靜音單獨的app消息通知,以至于俞知游的消息發來時,給他那點困意全響沒了。
魚:已經到家了。
陳向喧回複:那就睡吧。
俞知游直接發了條五秒的語音過來,他調小音量将手機放在耳邊,屏幕那邊的人問‘你怎麽還沒睡’,背景裏還帶着悶響,像是悶在被子裏說話。
陳向喧說:還在糾結怎麽給李叔說,想着想着就到現在了。
俞知游又發來一個兩秒的語音,他說:“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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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是兩下敲門聲,俞知游的聲音也戛然而止。陳向喧抱着手機愣了兩秒,站起身抱着吉他出了門。
坐着電梯上了最頂層,他站在天臺門口聽了會兒外面的雨聲,将手機橫放靠着門檻,他則坐在門口的臺階上。
錄像打開,按下開始鍵,一段三分鐘的視頻成為相冊的第一個存在。
陳向喧在雨聲中将視頻發給俞知游,說:這個調子很适合入眠。
視頻發過去轉了兩下,等消息全部發過去後,陳向喧抱着吉他才回過味來。
瘋了吧,肯定是瘋了。
他的腦子現在和雨聲一樣亂,在房裏的時候他什麽都沒想,就覺得俞知游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又想到俞知游說心情不好時會聽他彈琴的錄音。
陳向喧想着他總是聽那幾首會不會膩味,也沒多想就直接帶着吉他和手機去了天臺——因為俞知游說在房裏會擾民。
好像他什麽都沒想,又好像他想讓俞知游睡個好覺。
怎麽都是俞知游。
陳向喧回去後立馬躺好,房裏的空調還是比天臺的風涼爽點,躺着沒多久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時,他盯着枕頭邊放着的手機看了好久,才有勇氣打開微信看俞知游的回複。
還好他沒說什麽。
魚:很好聽,睡吧。
多簡單的幾個字。
陳向喧以為自己是想要這個答案的,結果當他真看到這個回複後竟然還挺失望。
俞知游怎麽不問他為什麽大半夜抱着個吉他直沖天臺,他怎麽什麽都不問?
頂着有些亂的頭發,抱着手機坐在床邊,陳向喧删删打打,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終于回了一條:昨天睡得好嗎?
“研究什麽呢?”李叔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口,估計看陳向喧都看了好一會兒了,“發表什麽意見呢?删删改改十二遍,我都替你數了。”
陳向喧息屏開始比畫:站在那裏怎麽不出聲?
“看你太認真,”李叔指了指外面,“出來吃早飯,吃完去琴行。”
今天是涼面,沒有燙嘴的湯吃起來倒也快,打着傘走去琴行的路上,陳向喧還在想着應該怎麽給李叔說,這個問題一想就想到了中午。
本來不知道怎麽開口,結果李叔先過來替他開了頭:“過來坐會兒,你不是有話給我說嗎?”
來得有點突然,況且這個頭不是他開的,陳向喧那些話就算已經在腦子裏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在此刻他也一句都說不出來。
李叔看着他,又說:“說呗,劉胖吃飯去了,下午上課才會來。”
直奔主題比繞一大圈客套要來得好,況且他和李叔一直都是這麽相處的。
陳向喧擡手比畫:我找了份兼職。
李叔明顯有些驚訝,他摸了把臉深吸口氣問:“什麽兼職?”
他将清吧的工作和地址告訴了李叔,還順帶着把那天面試的事說了遍。
“為什麽要去萬松區?”李叔問。
陳向喧擡手比畫:不是故意選的,這個工作恰好在那邊。
“所以你要兩頭跑?”李叔說,“我倒是沒什麽,晚上去接一趟就是,只是這個時間這麽晚,你真的吃得消?”
陳向喧說:我要在那邊住,兩頭跑太麻煩。
李叔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千湖區到萬松區的路線圖上,看完陳向喧的比畫後,李叔陷入了沉默,陳向喧猜到了會有這種情況,他連忙接着比畫:只是兼職,開學就不會去了。
“向喧,為什麽突然這樣?”李叔将手機熄屏,“發生了什麽事嗎?”
李叔最了解他,畢竟是看着他長大的,不過這件事本來早就确定,就算不去清吧,陳向喧也會去別處。
他比畫道:明天我就二十三歲了,在你的陪伴下成長到今天,我也想出去看看,體驗一下別的生活,我不能一輩子活在你的身邊。
李叔就像看不懂陳向喧比畫的意思一樣,他問:“你說什麽?”
“那你要怎麽樣?自己出去住?”李叔壓抑着情緒,過了一會兒又問,“曉曉嗎,是不是她?”
他搖頭,比畫出:不是,我只是去做兼職,你不要反應這麽大。
“我有反應嗎?”李叔站起來去收銀臺摸出一包煙,坐在琴行門口打着把傘點燃,抽上一口後說,“你從沒離開過我的視線。”
陳向喧也摸出一支叼在嘴裏比畫:我去上學不就離開了,難不成你還在學校盯着我?
李叔反駁:“可是你放學回來了。”
他又将嘴裏的煙拿下來用手夾着比畫:我不會被欺負更不會無法生活,我現在不是六歲,不需要你再帶着我去哪裏。李成升,不是什麽東西離開視線就會消失的,我不會消失。
李叔吸了口煙不說話,看着陳向喧比畫完後又看向他手裏夾着的煙,竟然默默地給他點上了。
此刻李叔的舉動讓他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不能因為一個兼職,李叔就懶得管他了吧。
他幹脆比畫:你這是做什麽。
李叔低頭看了眼被雨水打濕的地面,“李成升很受傷,孩子長大了,留不住。去吧,我幫你看看那邊的租房。”
陳向喧拍了拍李叔的肩膀,比畫出一句讓李叔更受傷的話:我約了俞知游五號一起去。
“你真的可以?”
陳向喧說:當然。
李叔點點頭,繼續沉默抽煙。
陳向喧手裏那支煙被拿着燒到煙屁股都沒抽上一口,他還是相信嗓子總會好的,抽煙什麽的,傷害太大。
煙沒抽一口,身上倒是沾了一身煙味。
晚上的時候雨稍小了些,都有種快停下的意思。陳向喧準備去超市買點日用品備着,回去後還得收拾衣服,想到這裏,他走路都快了許多。
手機響了一下,陳向喧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微信的通知音。
是俞知游的回複,到現在才回複啊……那還真是……他挺忙的吧。
問個睡得好不好都能挨到現在才回,陳向喧拿起手機解鎖,看見俞知游說:比平時都要睡得更好。
心裏舒服一大截,回得慢點也沒事,可能他真的有事要忙呢。
陳向喧啪啪打字:那就好。
前面是明月天橋,上了天橋從左邊的臺階下去再直走就能到超市。
俞知游現在估計不忙了,他又回複:今天又是雨天。
陳向喧停下腳步回複:那就窩在被窩裏,等着困意。
繼續朝上爬,雨真是随心所欲,想大就大,想小就小了。
突然變大的雨點讓陳向喧撐開了傘,他看到橋上站着一個人,靠着欄杆站立看着橋下的車流,那人拿起手機按了兩下,陳向喧這邊又收到回複:周公可能不太喜歡我,困意消失了。
他站在向上的臺階上看了幾眼橋上的人,低下頭回複:那你想聽我彈吉他嗎?
橋上的人又拿起了手機,過了兩秒,他頭頂的雨被雨傘擋住,陳向喧看了看俞知游身上打濕的地方,在心裏嘆了口氣。
超市計劃被迫取消,俞知游被他再次帶了回去,只不過這次是帶回了琴行。
他回去的時候李叔和劉胖剛準備走,陳向喧比畫着:我待會兒就走。
李叔沒說什麽,只讓他走的時候關好門。
陳向喧将門從裏面鎖上,帶着俞知游去了二樓。
俞知游靠着牆坐,陳向喧坐在他的對面。一個彈一個聽。
其他的時間二人也不說話,俞知游坐到他的身邊,白紙上被他們寫滿了字。
他們硬是待到十二點過,陳向喧寫下:聽了這麽多,你怎麽還沒原地睡着?
俞知游寫道:彈得太好聽了,舍不得睡。
陳向喧看了他一眼:那就回家睡。
俞知游問:回哪個家?
陳向喧指了指他,問道:不想回去嗎?
俞知游不知道在想什麽,他坐在那裏偏頭看着陳向喧,一直看着。
他說:“你抽煙了。”
陳向喧還沒回答,這人突然湊近。
他的鼻子碰上了陳向喧的鼻子,陳向喧感受到俞知游的呼吸,他突然反應過來——俞知游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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