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我愛你
我愛你
陳向喧對李叔笑笑,也不做出回答,他心裏拿不準李叔這句話的意思,現在說什麽都不太好。
“怎麽了,”李叔走到陽臺拿出煙盒點了支煙,“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嗎?無非就兩個回答,喜歡還是不喜歡。”
陳向喧決定找個折中的回答,他坐在沙發上比畫着:等我談了就知道了。
“我不是不了解你,”李叔抽了口煙又吐出,“和你相處這麽多年,不說百分百了解,百分之八九十總有了。”
雙方開始保持沉默,直到那支香煙快燃到盡頭。
李叔熄滅煙頭走到陳向喧面前站着,他說:“我不管你喜歡女生還是男生,第一點,挑對人;第二點,找個知根知底的,多了解了解;最後不用說了,都是成年人,我就直說了。安全第一,明白嗎?”
李叔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了。
他知道陳向喧談了戀愛,并且對方是同性。
陳向喧比畫着:知道了。
“嗯,就這個事,”李叔擺擺手,“洗完澡弄了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
他點頭拿着手機去了浴室,緊張的情緒還沒消失,他給俞知游發了條消息:想看看你,方便嗎?
俞知游過兩分鐘發了視頻過來,陳向喧這邊也将花灑打開,手機那頭的人在走廊裏,看樣子應該還在醫院。
陳向喧将視頻縮成小窗,打字問:不回去睡覺嗎?
“不回了,我哥一個人在醫院不方便,反正我明天早上就走了。”俞知游走到走廊盡頭,背後的窗戶外有棵很高的樹。
他打出:晚飯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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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出來找你之前我就吃了,”俞知游頓了頓說,“我室友給我發消息,說那捧結香花在打掃衛生時被丢了,他們不知道,以為是什麽不需要的東西。”
陳向喧搖搖頭,打出:沒事,以後機會還多着,到時候給你送更好看的。
“行啊,”俞知游說,“但我還是想要結香花。”
花期都快過了,下次再送也得明年,陳向喧打出:那你得等它再開花。
“行,”俞知游笑了笑,“怎麽突然要看我,想我了?”
他點頭,打出:想得不行。
“我也想你,”俞知游說,“明明我才走了沒多久……不過你那邊怎麽有點看不清了?”
水的溫度讓鏡頭上了水汽,陳向喧用手擦了擦,打出:準備洗澡來着,想看嗎?
“你……”俞知游挑挑眉,“那我勉強欣賞一下。”
陳向喧還沒有開始下一步,俞知游突然看向別的地方,他說:“先挂了。”
随後視頻通話結束,他看着聊天界面愣了很久。
他們的聯系從後面兩個星期開始變得越來越少,到最後聊天記錄裏只剩下陳向喧一個人,名字叫‘魚’的那位一天都說不上三句話。
陳向喧有幾次問他到底在忙什麽,俞知游要麽是直接不回要麽就是特別晚的時候回上一句‘晚安’,他甚至讓陳向喧周六日不用再去找他,因為他很忙。
忙什麽呢?
陳向喧不知道。
他現在才發現,自己原來并不了解俞知游在學校裏的一切。他每天上什麽課,吃什麽飯,宿舍裏都是誰,大學裏的朋友都有誰——這些他全不知道。
一切都很莫名其妙,一切又都如此自然地成了這樣。
有天陳向喧剛下課,拿出手機看了眼,發現有一條未讀消息,還是俞知游發來的。
他問陳向喧:你覺得我們這樣有意思嗎?
多像是分手預兆的一句,陳向喧當時頭皮都跳了兩下,他問:怎麽了?今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魚:什麽都沒發生,就是突然想到。
陳向喧看了眼時間,後面已經沒有課了,他回複:我來找你,坐出租來,還來得及帶你去吃晚飯。
魚:吃過了,不用來。
魚:陳向喧,我們在一起的這些日子,你開心嗎?
怎麽可能不開心,那些笑全都是因為他。陳向喧能感受到自己因為俞知游開朗不少,可以說是因為有俞知游的出現,他的生活開始才開始變得有趣,他也不再只待在雨中。
陳向喧回複:開心。
俞知游那邊顯示出‘對方正在輸入…’,卻半天沒發過來,
陳向喧朝辦公室走,走兩步就看眼手機。他早就把靜音關了,手機收到消息會響,但他還是怕那個不會響的可能性出現。
等他坐到辦公桌前時,俞知游的消息才發了過來。
魚:我也開心,這樣就夠了,對吧?
對吧?
這和在一起有沒有意思有什麽關系嗎?
陳向喧坐在那裏覺得渾身難受,他直了直背,又拿起桌上的水杯去接水,水剛進杯子裏,他又關掉飲水機走回辦公桌前拿上手機。
他回複道:不夠,你什麽時候回來?
莫名的情緒不好,甚至有些火大。陳向喧回完消息就熄滅屏幕把手機揣進口袋裏,接了大半杯水一口氣喝完。
他看着窗戶外那些走出校門的孩子們,低頭又接了一大杯水,正在喝的時候辦公室進來一位老師,她是陳向喧教的那個班的班主任。
“陳老師,你還沒回去啊,”汪老師拿着杯子走到飲水機前按下開關,“今天就已經有學生問我六一兒童節要表演什麽節目了。”
陳向喧放下杯子比畫道:我也還在想,到時候多選幾個讓孩子們挑。
“那就辛苦你了,”汪老師坐到辦公桌前扭過頭說,“我還得忙會兒,你早點回啊。”
陳向喧點頭,比畫道:不辛苦,你也弄了早點回。
他拿起桌上需要帶回家的東西,走出辦公室的門,直到走出校門,走到以前俞知游等他的那個位置。
手機鎖屏被打開,上面顯示俞知游發來兩條消息。
魚:我們是不是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
魚:‘我喜歡你’也沒說過吧。
從未,兩個人沒有一個人說過這兩個詞。
原來親吻相擁許諾未來都不能表達出這些,原來這兩個詞是牽着愛情的一根線。
陳向喧站在原地回複:沒說過。
魚:嗯。
他不想回,陳向喧想揣着手機回家了。但俞知游就像是卡着那個點來的,他剛返回桌面想要鎖屏,頂部瞬間彈出一條通知。
魚:就這樣吧,陳向喧,我們就這樣了。
所以說一切都是有預感的,從他喝那兩杯水開始,又或者從早上沒買到自己想吃的早餐時就開始了。
只要有一件不好的事,剩下所有的事都變成了不順。
陳向喧直接鎖屏,一路走回了琴行。
他待在二樓彈了很久的吉他,音箱聲音被開到最大,手機也被他關機丢在旁邊。李叔看他這個樣子什麽都沒問,把飯放門口就走了。
他回家後便直接去洗漱,躺在床上半天也沒睡着,好不容易逮到點困意眯着睡了會兒,突然驚醒的瞬間下意識就開始找手機。
他想着今天竟然這麽快就睡着了,差點忘記給俞知游發哄睡曲。
按了兩下開機鍵,手機屏幕并沒有亮,陳向喧皺了皺眉,頭腦慢慢清醒起來。
哦,分手了。
而且今天在琴行時他把手機關了機,并沒有錄新的視頻。
開機的動作變得重了些,屏幕亮起跳出密碼界面時,他想到自己并沒有回俞知游那條信息。
俞知游會不會又發了什麽,單方面的分手是不是不成立。
或者,他有沒有可能誤會了俞知游的意思。
這幾個想法冒出來的瞬間陳向喧都笑了——俞知游你看啊,我這還不算是喜歡你嗎?不止,應該是愛你吧。
我愛你,俞知游。
輸入開鎖密碼點進微信,有幾條學校工作群的消息,還有李叔之前在琴行問他要不要吃飯的消息。
俞知游的聊天界面依舊停在那裏。
現在這是唯一的一條未讀消息了,顯示着‘1’的小紅點在俞知游的頭像上停留,那句話不用點進去就能看完。
他依舊沒有點進去,而是點開了學校工作群回了一個‘收到’,就在那個界面鎖屏,把手機丢到了床頭櫃上。
後面他再也沒睡着,淩晨三點多,這條未讀消息終于被陳向喧點開,他和自欺欺人一樣将上面那些對話全部删除,每一下點擊都十分用力,按下紅色删除鍵時還多了鼻酸。
眼眶開始發燙,他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快要窒息的感覺使大腦發暈,陳向喧反應過來時開始用力呼吸,手指也有些發抖,他給俞知游發去一條消息。
他說:你還從沒給我彈過哄睡曲。
就和他預想的一樣,俞知游沒有回,從夜裏到第二天夜裏,一個字一個标點符號,就連那行‘對方正在輸入…’都沒有出現。
五月就這麽來了,陳向喧偶爾會給俞知游發幾條消息,對方依舊是不回,但‘對方正在輸入…’出現過兩次,還都是在淩晨三四點。這幾個字像是吊着他的一根線,夠長但不夠結實,他有點盼頭卻還是看不到結果。
離俞知游的生日沒幾天了,陳向喧想着還是問一聲,那天是星期六,後一天還是母親節,俞知游應該會回來。
他帶着莫名的希望發出:魚,你生日那天想不想去麥當勞過?給你辦個生日派對。
這次他的希望被看見了。
俞知游回複道:不想。
就兩個字,多一個都找不出來。
陳向喧又問:那你想怎麽過?
魚:別再給我發消息了,你每天很閑的嗎?
閑嗎,不閑吧。
陳向喧回了個:挺忙的。
魚:……我和你直說吧。
魚:分手,明白嗎?不明白的話我再換個別的說法。
魚:不聯系、斷絕聯系、別發消息、不見面、別叫我‘魚’。
陳向喧将這三條消息看了幾遍,他回了個:明白。
紅色感嘆號跳了出來,陳向喧拿着手機笑了笑,按下鎖屏鍵将手機蓋在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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