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賴瑾出手抹平舊事(修文) (1)

公府權衡托付寶玉 賴瑾出手抹平舊事

賴瑾聞言大駭,連忙擡眼看去。果見賈政手裏拿着一把五顏六彩的雞毛撣子追了過來。向來方正嚴肅的一個人因這一舉動越發顯出兩分滑稽輕佻。賴瑾強忍笑意,走上前去,躬身見禮道:“晚輩賴瑾,見過二老爺。”

賈政定了定神,這才看見身前的賴瑾。又想到這個晚輩的争氣以及如今的官職,不免怒容微收,沉聲說道:“原來是瑾兒啊,你是什麽時候進府的?”

“剛剛入府,正要去榮慶堂給老太太請安。”賴瑾應了一聲,順勢問道:“二老爺向來溫潤和煦,涵養頗深。今日如此大發雷霆,當中必有緣故。然則天氣炎熱,老爺該仔細着自己個兒的身子,切莫輕易動怒才是。倘或您因一時氣急而病了,豈不是寶玉不孝。傳出去了于名聲也是不好的”

賈政猶自震怒道:“他原就是個不孝的逆子,還顧忌名聲好不好了?倘或他在外頭稍加注意,也不致于到今日。我榮國府世家清白。大好名聲全讓他這個孽障給敗壞了。”

只是口裏說着,手裏舉着的雞毛撣子到底放下了。這會子藏在後頭的清客相公們也都趕上來,攔的攔,勸的勸,賈政的臉色方才緩和了一些。

那單聘仁開口說道:“老爺何必動怒,那些也不過是坊間傳言罷了,未必是真。”

清客詹光也颔首附議道:“正是如此。老爺也該聽聽寶兄弟的辯解。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打,倘或傳到裏面老太太的耳中,豈不是讓她傷心了?”

賈政向來迂腐忠孝,聽見清客們如此勸說,也怕打壞了寶玉在賈母那裏不好交代,只得悻悻的冷哼一聲,随手将雞毛撣子扔在地上。

賴瑾窺其顏色,還以為賈政依舊因寶玉厮混內帏的緣故而生氣,不免開口勸道:“寶玉天資聰穎,性格純真且又綿軟,到底也不過是喜歡和自家的姐姐妹妹多玩鬧一些,這也不是什麽大錯。只以後年歲大了,也就改了。”

賈政怒斥道:“倘或只是這些個,這麽多年我都習慣了,又豈會輕易動怒。我氣的是他不知長進,同你一年進學,比你還長了一歲,如今你已高中探花,入朝為官。一朝成了天子最為寵愛的近臣。如今提起六試探花賴子瑜的名字,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可寶玉呢,今年也都十三四歲的年紀,別人家的孩子早出去建功立業了,他依舊在內帏厮混着。連個童試也沒過——這也就罷了。可他如今打着進學的幌子,竟然在學上同那起子下流種子行那陰陽颠倒的猥、亵之事,實在叫我難以忍受。”

說到此處,不免怒氣更勝。立刻吩咐下人道:“傳我的命令,自此以後再不許那秦鐘進府來。也不許他進賈家的私塾念書。倘或他再敢登府,就亂棍給我打出去。”

賴瑾聞言,知道這秦鐘與寶玉相好之事大抵事發,雖然不知是誰的耳報神這麽快,但也不敢狠勸反而觸怒賈政。只得轉口說道:“此番從西北回來,路上帶了些土儀特産送給老爺。還有兩本罕見的遺世孤本,還請老爺觀閱。”

賈政向來喜讀詩書,聽見賴瑾說給他帶了兩本孤本,越發欣喜。當下拉着賴瑾的手進了書房,同賴瑾親親熱熱的說了好一會子話,又囑咐他晚間定要在府上吃飯,又囑咐他平日看書要注意時辰,別傷了身子,又囑咐他在翰林院當差的時候言語謹慎,切莫自恃才高而得罪了院裏的老學士們,告訴他目下年歲尚輕,不必急着建功立業,要紮紮實實地在翰林院呆住了,結交大半人脈,就比什麽都強……其慈愛優容比待寶玉還要更勝三分,叫人觀之實在無語。

吃了一頓茶,賴瑾借口要給賈母請安,實不能再做耽擱,方從書房退了出來。帶着垂頭喪氣的賈寶玉逶迤行至榮慶堂。路上不免問道:“你同小秦相公究竟是怎麽回事兒,怎地把老爺氣成那個樣子?”

賈寶玉吞吞吐吐的說道:“不就是相互結為契兄弟罷了。我瞧見大家族中子弟多有此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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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瑾嘆息一聲。大業朝男風鼎盛,時下官宦貴族也都以養着娈童小戲為風流韻事,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壞就壞在寶玉如今才十三四歲的年紀,那秦鐘又是牽牽連連的自家親戚,論輩分還得管寶玉叫叔叔。這當中便牽扯到了一層倫理世故。且他姐姐秦可卿在寧府那邊的風評本也就不好,幾項疊加,自然就成了醜聞了。

只是這種話賴瑾不能同寶玉說,只得嘆息勸道:“自此以後你可改了罷。好歹也少挨些打才是。”

賈寶玉猶自不忿的說道:“倘或比起那些仗着家世就胡作非為的混賬纨绔來說,我這點子風流韻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二老爺從來看我不順眼,這次也不過是尋個借口打我一頓罷了。”

“你倘或真是個無可指摘的人,二老爺即便是想挑毛病也挑不出來。何況他是你的親爹,難不成還想仇人似的,專想着你的不好?”

賈寶玉越發不順的撇嘴說道:“我知道他的心思。不過是想叫我學那些國賊祿蠹之流争名奪利罷了。卻也不想想我們這樣的功勳世家,本就時代傳襲,靠着祖宗餘蔭也能一世富貴。既如此,憑白做出那麽多的勤奮刻苦做什麽?看在旁人眼裏,豈不覺得紮得慌?”

賈寶玉一番意有所指的話聽得賴瑾一愣。不知道他從外邊誰的口裏學了這些混賬話。當下又好氣又好笑,不免開口勸他道:“祖宗的餘蔭照料也不過是承官襲爵,如今擔着府上爵位的可是大老爺啊!”

賈寶玉微微一愣,賴瑾立刻轉口說道:“還有那秦鐘小爺也未必是個好的。你們平日在學上讀書,本就人多口雜。告訴他也別忒猖狂了,落在有心人的眼裏,自然會生事故。”

寶玉的心裏也立刻被轉了過來。思及他和秦鐘不過舉止親密了一些,就有耳報神将消息傳到賈政的口裏。這豈不是說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府上人牢牢盯着呢?

這麽想着,不免又垂頭喪氣起來。

賴瑾見狀,只得安撫道:“老話常講‘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是場面上的舉動叫人指責不出來,背地裏究竟如何,誰還管得着呢?”

賈寶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賴瑾還要說兩句,可是腳下已到了榮慶堂。老太太的大丫鬟鴛鴦正站在階矶上翹首以盼,瞧見賴瑾的身影,連忙提着裙擺迎上來說道:“怎麽這會子才來,老太太等的都心焦了?”

賴瑾不免笑答道:“路上的時候碰見二老爺,在他書房裏說了一會子話。”

鴛鴦旋即看向賴瑾身後那垂頭喪氣的賈寶玉,了然嘆息。

一時間上階進屋,老太太依舊端坐在上首,下面是邢王二夫人、薛姨媽、尤氏、李纨、鳳姐、迎春三位姑娘、林黛玉和薛寶釵等。一屋子釵環錦繡當堂坐着。賴瑾走上前去,躬身跪拜道:“給老祖宗請安。”

賈母滿面堆笑,立刻将人扶了起來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帶着眼鏡細細端詳了好一會子,方才嘆息說道:“瘦了。想必西北一趟舟車勞頓是很辛苦的。”

賴瑾回笑道:“沿路風光與京城別有不同,想是貪玩兒胡鬧才瘦了一些,倒是并不怎麽辛苦。”

一旁的王夫人接口說道:“老太太很不必擔心。瑾兒這番去西北可是要犒賞三軍的天子使臣,地方官宦見了巴結還來不及,豈會讓他辛苦?”

賈母聞言嘆息道:“饒是如此,可西北苦寒,到底不必咱們都中的風水養人。”

言畢,又拉着賴瑾說道:“我看到你打發婆子們送來的土儀特産了。尤其是那兩箱子大毛皮草,竟比京中進獻的還要好。難為你費心想着。只是小小年紀也沒個進項産業,讓你破費,我總是過意不去。”

賴瑾又笑道:“西北地處偏遠,可這些動物卻是盛産。在那邊五百兩能買好些上等皮子,兼之又有一路官宦打點贈送的,因此我也沒花費多少。即使花費了三兩個錢,這不過是我的一片心意——孫兒在外給長輩置辦些土儀特産,長輩卻還因銀錢上的事情不想接受,豈非是沒把我當成真正的晚輩了?”

這話說的好聽,賈母不免笑出聲來。又拍着賴瑾的手背說了好些話,這才放賴瑾給邢王等太太們行禮。

邢王二位太太和薛姨媽少不得也說了一些“一路辛苦,多加保養”的寒暄話。次後賴瑾又同衆位奶奶姑娘們厮見。好一陣子不見,姑娘們都有些大了。此刻驟然見面,大家都有些生疏羞澀。各個端坐在椅子上,不怎麽好意思說話。

最後還是薛寶釵開口謝道:“我就知道我哥哥同瑾弟弟在一起是最好不過的。此番西北一戰,我哥哥雖然沒能戰場殺敵,但也算是陰差陽錯為國盡忠。聖上還特意賜了塊精忠報國的匾額送給我們家。如今京城內外,誰不曉得皇商薛家乃是仁義之商。如此體面,多虧了瑾弟弟才是。”

一旁薛姨媽也起身道謝。賴瑾少不得又是起身推辭。一來一去的衆人竟然都起身了。

賈母見狀,頗為好笑的說道:“這是做什麽。好好的說話便是,怎麽都變成鞠躬作揖了?”

衆人聞言一笑,旋即各自落座。賴瑾看着因薛蟠受了嘉獎而心滿意足的薛姨媽,突然想到當年賈雨村在金陵判案的一些舊事,思及當年斷案時候的種種不妥當,賴瑾心下沉吟。有心提點兩句,現下又人多口雜,只得先行忍了,準備等過去這會子再同他們私底下詳談。

鳳姐兒陪在老太太身邊,見她滿心歡喜,便也湊趣笑道:“有一陣子不見,只覺得瑾弟弟越發俊秀如玉,宛若神仙人物,倒叫我們不好唐突了。如此風姿之下,自然就顯得我們羞口羞腳的,都成了見不慣市面的內宅婦人了。”

賈母搖頭笑道:“就你還羞口羞腳的,這世間便無破落戶了。”

說的衆人又是哈哈大笑,。姑娘們也都緩過神來,開始同賴瑾閑聊。因都是閨閣女眷,不免多問了一些沿路風情民俗等。賴瑾一一答了,引得衆人越發感嘆唏噓。

探春深以為憾的搖頭嘆道:“只可惜我們都是女兒身,一輩子只圈在這內宅當中,竟無機會游覽這大好河山。”

惜春坐在最下首,聽見這話便回頭問林黛玉道:“林姐姐當初從揚州坐船而來,一路也經過了不少州省。也和我們說說當中有何不同罷。”

林黛玉聽見這話,只好開口笑道:“我上京那會子不過五六歲的年紀,且當時心中憂心之事太多,竟也沒注意到沿路風景。不過我還記得在揚州的時候……”

一時間衆姊妹們笑笑鬧鬧,不覺便到了晚飯時分。賈母吩咐下人在小花廳擺飯、寂然飯畢,吃過一回茶水。賈母放了衆位姑娘們回房休息,卻将寶玉和王夫人兩個留下。賴瑾自然也是留下的。

沉默半晌,賈母這才輕嘆一聲,開口說道:“瑾兒你過來,我有些話要問你。”

賴瑾心中狐疑,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去,開口笑問:“老太太有什麽吩咐盡管直言?”

賈母擡眼看着賈寶玉,心疼的将他摟在懷中摩挲着,口內說道:“你只同我說寶玉是不是讀書的料子。這麽多年,寶玉什麽情形你也知道。你原本就是同他一塊兒上學的,合該比我們了解才是。倘或你說他根本不是進學讀書的料子,我以後便再也不逼他讀書了。左右我們榮國府家大業大,也養得起一個纨绔公子哥兒。免得成日家在他老子跟前受教,再過兩日都要被打死了。”

賈寶玉聽聞賈母的話,也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賴瑾看着祖孫兩個幾乎是抱頭痛哭的模樣,嘆息一聲,開口說道:“既然老太太垂問,瑾兒自然知無不言。若論天資卓絕,寶玉的資質自然在我之上。往日裏讀書不說過目成誦,卻也能夠一目十行。先生每每見之,頗為贊嘆。”

“那寶玉怎麽一下場就糊裏糊塗的什麽都記不得了?”賈母憂心忡忡的問了一嘴,“你不必顧忌我的顏面,只說實話便是。”

賴瑾見狀,只得開口說道:“老太太放心,瑾兒今日之話俱都是肺腑之言。寶玉絕對是個天資頂好的人。”

“那他怎麽接連幾番都通不過童試呢?”王夫人這會子也有些心焦的追問道。

賴瑾聞言,也有些狐疑。按理來說,童試的東西只是最基本的,對于寶玉這等生性聰穎且從小便熟讀《四書》的人來說,應該不難。可竟是幾次三番的也通不過,其中必有蹊跷。

賴瑾想着,越發狐疑的打量起賈寶玉。該不會這家夥逆反心重,故意考不中罷?

賈寶玉瞧見賴瑾打量着,目光有些閃躲的撇開臉去。讪讪說道:“我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往日間背書背的都還好,只一進了考場便覺得渾身不自在。什麽都想不起來。”

考試綜合症?

賴瑾略微皺眉,有些拿不準主意。瞧見賈母和王夫人兩個都有些心灰意冷,不免開口說道:“因寶玉下場之事我不甚了解。這一時半會兒的恐怕也追究不出個一二來。要不讓寶玉先每日照常複習着,我這邊閑暇了過來瞧瞧,興許過兩日便能弄明白也未可知”

賈母和王夫人兩個無奈,只得點頭同意。賈寶玉一聽自己還要在賈政跟前進學,心中也有諸多不樂意。當下開口說道:“瑾弟弟每日都要上朝點卯,哪裏有時間天天來我們府上。不如我去每日下學後先去瑾弟弟家裏,讓他直接教我便是。”

賈母略微忖度一會子,颔首同意了。口中只說道:“無論如何,這寶玉我便托付給你了。”

賴瑾連忙起身,口內推辭道:“老太太這話折殺瑾兒了。我同寶玉從小便一起讀書,如今也不過是恢複從前罷了。當不得老太太如此說。”

王夫人也開口說道:“自此我們娘兒兩個便将寶玉交到你的手上。他倘或不愛進學,你直接教導無妨。若實在管不了,就将人送到我跟前兒來,大不了我叫老爺管着他。”

賈寶玉一聽,下意識打了個寒顫,踱步到賴瑾身後默然不語。

賴瑾見狀,心中越發狐疑。原著中這兩個女人對賈寶玉是何等溺愛,方才能縱的寶玉流連內帏,最終也不成個氣候。怎麽如今竟也狠下心腸來教導了?

賴瑾只顧着猜度賈母和王夫人的心思。卻不知道這一切皆源自于他。說到底也不過是顏面作祟罷了——當年賈家人千挑百選找了賴瑾陪寶玉念書。雖然口內說着一切待遇都比照主子,說穿了賴瑾的角色也不過是比個書童還要高級一些的陪伴罷了。如今陪太子讀書的人已經金榜題名,高中探花,可正主兒寶玉卻依舊無所事事。那寶玉論年紀要比賴瑾還大一歲,論身份好歹也是國公府家的嫡系次公子,又有當年銜玉而生的大造化在外流傳,可如今竟事事都不如賴瑾。

且如今賴瑾又是翰林清貴,頗得聖上重用,此番聖上欽點他去西北犒賞三軍,其風光得意再不用說。與之相比,寶玉這都十三四歲了,竟然連個童試都未過。這不是明擺着說國公府捧着疼着有大造化的鳳凰蛋還不如一個平民出身的尋常孩子?這叫他們的臉面往哪裏放?

又聯想到賈政和賴尚榮那一輩的對比,賈母總不能叫人說這榮寧二府的主子都不如奴才罷?

因此這一番複雜心思下來,受苦的自然只有寶玉這個可憐見的。

榮府主子們的心氣不平,賴瑾自然無從得知。但賈寶玉生性通透,卻也忖度出了一二分。雖然他心中對于此事不以為然,但也無法扭轉賈母等人的心思。因此也只好生受着。倒是越發讨厭這些個八股文章,最後大抵也變成了心裏厭惡,只一進了考場便心煩意亂,什麽都想不起來。三番兩次下來,竟也破罐子破摔了。

這種心态想法在賈政跟前讀書,賈政能看得順眼那就怪了。平日裏自然也是時不時的棍棒加身,賈寶玉先前還杵在書房裏頭生受着,或者等老太太太太們大發慈悲解救他于苦海,後來見大家都不管他了。越性開始自救。這廂一看到賈政要舉板子抄家夥,寶玉那廂先腳底抹油溜之大吉。那賈政若是趕上來就打一頓,趕不上寶玉就跑到內宅去,左右賈政當着老太太的面兒,總不會演出一班武藝的。而賈母等人倒地疼她,也不舍得讓賈政當着面打人。

時間長了,衆人也都沒了法子。

所以此番賈母問對于賴瑾,也是實在無辦法了。他們娘兩個雖然也有好勝之心,但更是心疼寶玉。那賈政教導兒子除了打罵再也不會別的,如今管教的寶玉見了他越發老鼠見了貓似的。平日裏舉止言談也沒有先前活潑了。婆媳兩個一商量,只等着此番賴瑾登門拿言語哄着賴瑾教導寶玉。畢竟賴瑾和寶玉從小一起長大,那寶玉雖然面上和軟,然則心性執拗,唯有賴瑾和林黛玉的話還肯聽兩句。林黛玉是個女孩兒,這種讀書進學的事情自然不能指着他。況且王夫人從始至終對林黛玉的觀感也不太好。因此這個人是指不上的。

且賴瑾好歹也是中了進士的人,同時和寶玉也最為相熟。由他來教導,想必更能因材施教。

若非如此,賈母和王夫人兩個又豈會連面子也不顧的求到賴瑾身上?

這些都是女人家的委婉心思自不必細說。

且說賴瑾又同賈母并王夫人說了一會子閑話,方才退出榮慶堂。略想了想,便和賈寶玉一通前往黛玉的閨閣。彼時黛玉正在屋裏靠窗做針黹,瞧見賴瑾和寶玉兩個過來,立刻起身笑道:“怎麽這會子來了?”

“多日未見,來瞧瞧林姑娘。”賴瑾細細打量一番林黛玉的神色,方開口笑道:“姑娘氣色越發好了,怎麽身形反而有些消瘦?”

林黛玉聞言,嘆息一聲,徐徐說道:“我這裏上有外祖母悉心照料,下有紫鵑照顧妥當,外頭還有賴總管和賴大娘相幫周旋着,這日子自然是越發坦然舒适。我只是擔憂一件事——自打你去了西北之後,父親那邊也再沒來過信件。我是擔心父親憂心于政事,反倒累壞了自己的身子。”

頓了頓,不免憂心道:“我如今遠在京城,不能盡孝膝下。父親的身體究竟如何了,我也不得而知。本想着每個月有兩封家書傳來,也好叫我了解一二。如今家書也斷了,我滿腔擔憂,竟不知如何是好。”

林黛玉這麽一說,賴瑾立刻想到了林如海之死。若按時間推斷,大抵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情。心下微微一沉,遂開口問道:“那姑娘的家書可還能傳的出去?”

林黛玉點頭道:“我這邊托着賴大娘倒是無礙。只是父親那邊,已經有兩三個月沒來信兒了。”

然後又問賴瑾道:“不知賴伯父可給瑾弟弟寫信了?”

經林黛玉提醒,賴瑾也恍然想起,自西北一趟回來,父親也沒給他寫過書信。屈指算來竟也有兩三個月的光景。怪不得他總覺着恍恍惚惚忘了些東西,只是最近事情繁雜,一時也沒想起來,如今聽林黛玉這麽一說,賴瑾也有些坐不住了。

當下起身說道:“姑娘在內宅,一時間自然也不好動作。好在我是外男,等會子家去便尋個老道的小子去揚州打聽打聽,看看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林黛玉這才展顏笑道:“這樣我就放心了。這種事情我也不好麻煩別人,在心裏盤旋了好久,好在你這會子便回來了。”

一旁的紫鵑奉上茶盞,也接口笑道:“這幾個月姑娘因惦記着這件事,茶飯不思,晚上也不怎麽好睡。一時竟也消瘦了許多。好在瑾小爺這會子便回來了。倘或再耽擱幾日,恐怕我們姑娘都要病倒了。”

賴瑾聞言,越發勸慰林黛玉道:“你身子不好,就該多加注意才是。怎麽也不能縱着自己的性子連身體都不顧了。倘或叫林姑老爺知道了,豈不擔心?”

說的林黛玉點頭應是。賴瑾又囑咐了好些話,又見時候不早了,方才轉身出來。

賈寶玉則借口還要和林妹妹說兩句話,并沒有跟着出來。

這廂賴瑾順着抄手游廊逶迤前行。恰好碰見端着一盤蜜瓜徐徐而來的莺兒。莺兒見是賴瑾,立刻走上前來屈身見禮道:“見過瑾小爺,瑾小爺身上可好?”

賴瑾展顏笑道:“姑娘也好。姑娘這是去哪兒?”

莺兒笑道:“外頭鋪子上供了幾個蜜瓜,我們姑娘叫我給林姑娘送去一些。”

自上次林黛玉因同病相憐勸了薛寶釵一些好話之後,原本兩個針鋒相對的姑娘竟也漸漸的合解了。她兩個一個幼年喪父,一個幼年喪母,又都是客居于此,且談吐恢弘,博學多才,更能談到一起去,到如今下來,關系倒是越發好了。

當然,其中自然不乏薛家人因懼怕林家威勢,刻意修好的緣故。

賴瑾微微一笑,側身微讓,開口笑道:“那姑娘便去罷。時候也不早了,我也不耽誤你。”

莺兒姑娘口說不敢,又欠了欠身,方才起身離去。

賴瑾這廂倒是想起先前的盤算來,旋即腳步一轉,往東北角梨香院的方向走了。

且說賴瑾來至梨香院中,先入薛姨媽室中來,見薛姨媽正坐在炕上同小丫鬟們打針黹呢。賴瑾連忙上前請安。

薛姨媽沒想到賴瑾竟然這會子過來了。心中又驚又喜。連忙放下手中活計吩咐丫鬟們倒茶來。自己則拉着賴瑾的手在炕上坐了。口內問道:“我的兒,這麽晚的天,我還以為你直接出府去了。”

賴瑾微微一笑,環首打量一二,開口問道:“薛大哥哥怎麽不在?”

“他是個在家閑不住的人。自交好的幾個公子哥兒們紛紛上了西北戰場,後來你奉聖命去了。他便覺得家中越發的沒意思。前幾日揚州那邊鋪子上出了點兒事兒,他便随着管事一同下揚州了。恐怕還得一個多月方能回來。”

賴瑾聽的微微一動,不免問道:“姨太太可曉得揚州那邊出了什麽事兒?”

薛姨媽搖頭笑道:“這個我還真不太了解。你也知道,揚州離我們這邊兒太遠,如今鋪子上的營生也都由你大哥哥接了手,我這深宅內院的,消息更不靈通了。”

一時間在裏間兒描花樣的薛寶釵聽見外頭有人說話,不免掀簾子走了過來。聽賴瑾詢問,開口笑道:“當初聽哥哥說過一嘴。好像是當地官府在追查什麽,然後當地的鹽商聚集起來關了鋪子不賣鹽了。因咱們家原是皇商之家,在揚州也有幾個鹽貨鋪子,本想随着大流走,可又思及咱們家同揚州林姑老爺和賴家老爺的關系,倒也不好同官府對着幹。所以送個信兒來問一問。哥哥說這事兒不論如何,只看他同瑾弟弟,我同林妹妹的情分,我們總得跟着林姑老爺和賴老爺站在一條線上,便自己跟了過去全權處理。”

說到這裏,薛寶釵面上不由得閃過兩分自得。蓋因薛家衆人上京之後,自己那呆子哥哥越發有擔當了。前頭爺兒們能幹,後頭的婦人們便有了主心骨。哪怕如今依舊是客居別府,薛寶釵竟也覺得日子比先前有盼頭了。

賴瑾從薛寶釵嘴裏窺得一角,知道揚州目前的局勢定然是異常緊張,心中越發焦急。竟然煩躁氣悶的有些坐不住。好在他還記得此番前來梨香院的目的,不免深吸口氣,開口笑道:“我這裏有件事情關系到薛大哥哥,不知當講不當講。”

薛姨媽聞言,立刻開口問道:“瑾兒有什麽話直說便是。雖然你大哥哥目下去了揚州,可我是他媽,他的主我還是做得。”

賴瑾聞言,開口說道:“既如此,我便直言了。我聽說薛大哥哥帶着姨太太等人進京之前,在金陵頗有些羅亂事情。”

一句話出口,薛姨媽和薛寶釵的臉上頓時浮起一絲尴尬。

這時候外頭簾栊一陣響動,一個容色俏麗,眉心帶着一點朱砂痣的丫鬟捧着茶盤袅袅走來。

薛寶釵的臉色越發不自然,當下開口,和顏悅色的說道:“香菱,你去林姑娘房裏瞧瞧,怎麽這會子了,莺兒還不回來。這又是跑到誰的房裏躲懶去了?”

香菱微微應是,撂下茶盞轉身出去了。

這廂賴瑾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我聽朝上相熟的同僚們也曾提起過,當年那賈雨村結案的時候是以薛大哥哥身死為由,哄騙了那戶死人的鄉紳。此事方才不了了之。然薛大哥哥如今好好的呆在京中,這事情都中泰半官宦之家都心知肚明。倘或一時間不追究,大家自然相安無事,要是哪天追究起來,又是一場風波。”

一席話說得薛姨太太和薛寶釵兩個立刻緊張起來。他們仗着財勢雄厚自然不怕什麽人命官司,但薛蟠這呆子如今剛剛學好了,倘或再因前事有個什麽波折,到底不好。

薛姨媽立刻起身向賴瑾說道:“我們都是婦道人家,也沒個見識理論。家中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竟還牽扯到國法朝廷。我們一時間也沒有辦法,還請瑾兒看在你大哥哥和你相交甚篤的情分上,給我們想個周全的法子,免了你哥哥一場牢獄之災。”

薛寶釵也立刻說道:“知道這樣的事情大半都要托人情往來。我們家雖然不算什麽權貴人家,但到底還有兩個閑錢使費,瑾弟弟千萬提點我們一些罷。”

頓了頓,又想起什麽似的,轉口說道:“我知道瑾弟弟如今在翰林院點卯,那是個最重清流名聲的地方。我們也不好因家裏的私事連累了瑾弟弟的名聲。只求瑾弟弟給我們指一條公明大道就是。我們自己去求人經辦,定不會牽連瑾弟弟。“薛姨太太聞言,也立刻附和道:“對,對,寶丫頭說的正是。我們只求瑾兒給我們指個路子,我們自己想轍就好。“薛姨太太的想法也很簡單,求着賴瑾想了法子,即便是他不伸手,這不還有榮國府嗎?赫赫揚揚的國公府,那二太太還想着要寶釵嫁入他們家,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親戚走投無路也不幫把手罷?

賴瑾心中暗笑,這薛寶釵果然是個心思剔透,八面玲珑的人物。叫人明知她的秉性寒涼,此刻也生不出厭煩之心。何況他本就有意相幫薛大呆子,此刻就順口說道:“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只要府上先派人去金陵找到那戶姓馮的鄉紳——我聽說他家被打死那人是從小父母雙亡的,想必族中如今也沒了嫡親血脈。姨太太差人去金陵,先買通了他們家的族人,然後給他們一些好處,叫他們寫個不作追究的文書去官府作證了。再将那文書帶回京中,聖上前兒不是封了哥哥的功勞?府上再以哥哥年少無知傷了人家為由,将功贖罪也就罷了——只記得一條,倘或人家問起來,你們千萬不能說是薛大哥哥将人打死了。只說是打傷了人,回家傷重不治,自己死了也就完了。”

畢竟即刻打死了人,與延誤了醫治的機會重傷不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至少後者要比前者罪輕多了。

薛姨媽聞言,滿口答應道:“這是自然的。何況原也不是當場打死了人,只不過是當時起了些口角之争,兩家的奴仆打了起來,也不是誰的手腳狠了,将那姓馮的鄉紳打成個重傷。原是他們家的仆人帶回去醫治了,我們這廂便也沒當成一回正經事兒。豈料那姓馮的鄉紳在家裏躺了三日竟就這麽去了。我們這才慌張起來。”

薛寶釵也接口說道:“那馮家原是小門小戶的,當初在官府上告我們,不過也想借着此事多得些燒埋之費。只是我哥哥讨厭那刁民刁鑽,也是當時口角正在氣頭上,偏不相讓。故才拖了一段時間也沒個了結。後來就碰上新上任的雨村老爺,由着他颠三倒四的将案子結了。”

賴瑾讀原著時只道是薛蟠打死了人,并沒注意到其中的細節。不過不論薛家母女如何辯白,薛蟠小小年紀縱仆行兇都是不争的事實。原本賴瑾也讨厭這種草菅人命的行徑。要不是看在薛蟠待自己真心實意,還算是個肝膽相照的友人,賴瑾壓根兒不會搭理他。

這廂薛家母女也知道自己的辯解十分蒼白,勉強一笑,開口說道:“你那大哥哥本就是個年少輕狂的性子,出事兒的時候他才十三四歲,能知道個什麽?他原也是小孩子心性,經人挑唆幾句,不知怎地就下了狠手。小小年紀就犯了人命案子,你都不曉得你寶姐姐和我成日家多擔心。好在如今上京後認識了你,也算是漸漸走上正路了。瑾兒你對我們家的大恩大德,我們娘兩個永世不忘。”

賴瑾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薛家母女的感恩戴德。薛蟠當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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