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整裝待發阖族南下 (1)

咎由自取二尤零落,整裝待發阖族南下

賈母由鴛鴦扶着,一步一步走入院中。看着滿院子雞飛狗跳的人,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頭。

王熙鳳連忙理了理衣裳,迎上前來扶着賈母笑道:“老太太怎麽過來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髒了老太太的眼睛。”

賈母伸手安撫性的拍了拍王熙鳳的手臂,然後向在地上撒潑的尤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怎地坐在地上,可是覺得現下日頭太盛,身子燥熱不成?”

一語雙關的話讓尤老夫人聽的臉面一紅,在同樣積古的老人面前,尤其還是個無論行止言談都比她要莊重很多的長輩面前,尤老夫人也不敢倚老賣老的撒潑。當下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躬身谄笑道:“家門不幸,讓老太太見笑了。”

賈母漫不經心地看了尤二姐和尤三姐一眼,輕聲附和道:“确實。”

輕輕兩個字說的尤氏三人越發尴尬起來。

尤老夫人見狀,立刻招過尤二姐上前來給賈母請安。口內不住說道:“還不快來見過老太太。你如今也算是二爺的人了——”

賈母故作狐疑的打斷了尤老夫人的話,輕輕問道:“我記得這位尤二姐可是從小定了姻親的,聽說她那為婚夫婿名叫做張華,原是皇糧莊子上的人。難不成我記錯了?”

沒容尤老夫人說話,一旁鴛鴦輕輕回道:“老太太怎麽會記錯。不過是有些人貪慕虛榮、嫌貧愛富。看那皇糧張家吃了官司敗落了,就不想結這門親事了。”

賈母輕輕“哦”了一聲,不鹹不淡的說道:“所謂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才是好的品格。真要是那等嫌貧愛富不知廉恥的人家,我們家也是斷斷不能要的。”

尤二姐在旁聽着着急,立刻走上前來插話道:“我們兩家已經退了親事了。我老娘還給了那張華十兩銀子,他才答應的——”

賈母淡淡的看了尤二姐一眼,向來慈祥愛笑的面容不怒自威。她略有不滿的抿了抿嘴,皺眉說道:“一般好人家的姑娘,是不會滿嘴提着自己的親事的。尤二姑娘雖然不是我們國公府的人,但是看在兩家還算是親戚的份兒上,老身少不得勸誡一句:女兒家,還是矜持一點的好。”

尤二姐聽得面紅耳赤,立刻退了下去。

賈母輕輕哼了一聲,開口說道:“出來這麽半日,身子倒是有些乏累了。鳳姐兒扶着我家去罷。”

王熙鳳樂颠颠的應了一聲,立刻扶着賈母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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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尤三姐悲痛欲絕的說道:“老太太。你只說我們不懂得矜持不懂得名節重要,難道府上爺兒們倚勢仗貴就是好的了?要不是生活所迫實在沒有活路了,哪個女兒家願意把清清白白的身子往火坑裏推?老太太也是姑娘家過來的,難道老太太也不能理解我們嗎?”

賈母眼中閃過一抹冷芒,回身慢慢說道:“自來貧家人家古今有之。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生活所迫,但自從珍哥兒媳婦嫁入寧國府以來,每年往娘家送了多少孝敬?那些東西雖然不至于讓你們娘三個大富大貴,但是衣食富足也是有的。我竟不明白這樣的環境也算是生活困頓,叫那些真正窮困潦倒居無定所的人又該怎麽辦?”

“別的不說。單只說年前來府上投奔的大媳婦她兄嫂家人,她家的侄女兒岫煙姑娘從小就是在廟上寄宿長大的。可是依我看着那姑娘依舊性情坦蕩,自重名節。可見人之際遇都是自己心之所想,心若偏了自然際遇也偏,蓋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賈母說完這句話,再也沒了跟尤氏衆人閑聊的心思。扶着王熙鳳的手慢慢往外頭走去。走了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麽來,回身說道:“如今四丫頭正和衛家說着親事,這個節骨眼上着實不好節外生枝。珍哥兒媳婦還是帶着四姑娘收拾了細軟往園子裏住一段時間。珍哥兒媳婦就住在稻香村,四姑娘要是樂意的話,就回藕香榭住着。要是覺得那裏寂靜孤清,就陪着你兩個嫂子在稻香村住着。”

尤氏和惜春立刻躬身道謝。賈母緩緩搖了搖頭,起身走了。

這廂賈蓉眼見不好,立刻吩咐管事婆子給尤老娘三人收拾行裝,也不理會尤二姐的啼哭和尤三姐的謾罵,連夜将人送去了蓮花巷子的那處外宅上。之後依舊時不時的上門“拜訪探視”一番,不過賈琏得知老太太前往寧國府敲打過後,就再也沒登過蓮花巷子的門。

尤二姐先前倒是一門心思的替賈琏守着身子,也花費了不少銀錢打點賈琏身邊的小厮長随,希望他們能勸說賈琏回頭看看她。可是賈琏那邊依舊沒有動靜。時日長久了,尤二姐為了打點旺兒等人将自己的梯己錢幾乎花了大半,但是賈琏依舊沒有回心轉意。失望之下,守節的心思倒也沒那麽重了。

至于尤三姐,她原本倒是滿腔熱血的想為柳湘蓮改好,可是自那日被賈琏輕辱一番,心就已經涼了一半。再挪到蓮花巷子過後,那裏的房屋家具等也都不比寧國府中氣派富貴。尤三姐原本就是個享受恣意慣了的,如今卻是吃不好吃,穿不好穿,生活也自覺沒了希望沒了奔頭。不過三五日間就受不了這樣“貧寒”的生活,在賈珍提着金貴首飾上等綢緞又一次登門拜訪之後,就把持不住的又與賈珍厮混在一起。不僅如此,其放浪形骸竟然比先前還甚了十倍,甚至還拉着尤二姐一起服侍賈珍。

賈珍原本就喜歡尤二姐的溫柔小意和尤三姐的美豔潑辣,如今倒是遂了心願,越發可以左擁右抱享受齊人之福。而在賈珍沒有閑暇過來的時候,便是賈蓉帶着賈薔賈菌等子侄輩過來探望。尤二姐尤三姐兩個原本還有些抹不開顏面,不過卻架不住賈蓉等人每次都帶了上好的錦緞或首飾過來。那尤三姐倒是自诩嫖着男人還得了嫖資,漸漸的也不怎麽在意了,到了最後竟然還越發得意張揚起來。

于是蓮花胡同兩尤物的聲名傳的越來越遠,其餘世家子弟也都紛紛“聞訊而來”。這一來二去的,倒弄得這蓮花巷子比先前還熱鬧了十分。每到金烏西垂,家家掌燈的時候,蓮花巷子便是車水馬龍,公子少爺絡繹不絕。每每引得周圍鄰居側目而視。稍有些體面家資的人家立刻另尋了宅院搬過去,至于那些沒法子搬走的人,也只得夜夜緊閉門戶,到了後來連白日也都不怎麽出門了。

再後來,興許是有人忍受不了尤氏兩姊妹的放浪淫穢,竟偷偷通知了這些纨绔公子哥兒的妻房。于是在一個燈火喧阗,熱鬧異常的晚上,衆多世家婦人糾結在一起打上門來,将尤氏在蓮花巷子的住宅砸了個稀巴爛,又将尤老娘并尤氏兩姊妹打得面目青腫,難以見人之後,方才揪着各家相公的耳朵揚長而去。

再之後,就沒有人再見到過尤老娘和尤氏二姐妹的身影。而那個時候,賈琏正忙着讨好自己父親剛剛送給自己的小姨娘秋桐,至于什麽尤二姐、李二姐的,也早就置之于腦後,再也想不起來了。

尤家兩姐妹就仿佛是兩塊細小的石子,投入京都世家的渾水中浮起了一絲漣漪,然後就再也看不到蹤跡了。

而此時此刻,賴瑾衆人正忙着打點行裝南下過年。賴瑾看着在家中忙着收拾細軟行禮的賴尚寧和賴從容媳婦,開口笑道:“早上接到沈軒的來信,說二叔和三叔如今都被調到了西海沿子任職。西海沿子離揚州也并不是很遠,坐船的話也就三五日的功夫就到了。沈軒和我說今年過年的時候會讓二叔和三叔也去揚州爹爹那兒過年。可惜四叔如今在山東任職,不可輕易離開,要不然的話我們一家人也算是重聚了。”

賴尚寧和賴從容的媳婦聽的眼前一亮,不知想到了什麽,羞得臉都紅了。

賴嬷嬷含笑看了兩個孫媳婦一眼,開口笑道:“以前在西北的時候,我覺得那地方苦寒,且尚寧和從容剛過去還沒立住腳,所以也不贊同你們跟着。如今他們兩個調到西海沿子當兵,有馮家、衛家和軒兒照應着,想必日子過得也能穩當。恰好年後瑾兒要帶着瑜兒前往西海沿子赴任,你們兩個若是願意的話,就跟着瑾兒一道兒過去吧。”

賴大媳婦和賴升媳婦聽了賴嬷嬷的話,也都點頭附議道:“母親說的很是。這爺兒們在外頭拼搏,回家好歹也該有口熱乎飯熱被窩才是正經的。咱們家不興那些娶姨娘納小妾的邪門歪道。哪怕是為了子嗣起見,你們兩個也該去西海沿子照顧你們的夫君。”

賴尚寧媳婦和賴從容媳婦聽着長輩們的話,心裏又驚又喜。驚的是沒想到賴家長輩如此通情達理,竟不像很多人家的婆婆那樣,非得留着媳婦在家立規矩。喜的是苦苦守活寡守了這麽多年,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兩個孫媳婦對視一眼,絲毫不掩心中的驚喜。只是依舊覺得有些為難。

“倘或我們都走了,誰來侍奉老祖母和公公婆婆們?”

賴大媳婦玩兒一笑,搖頭說道:“家中管事婆子丫鬟那麽多,難不成還勞累了我們不成?”

賴嬷嬷也故意調笑道:“就算是你們都走了,我還有兩個兒媳婦來伺候我。她們都舍得你們走,我還有什麽不舍得的?”

一句話說的衆人都笑了,神情舉止倒是越發的惬意起來。

展眼便到了臘月初旬,朝廷封筆,開始放年假。在此之前,賴瑾最後一次來到了大明宮面見聖上。乾元帝千年如一日的埋首于禦案前批閱奏折,神情認真而專注。賴瑾一直懷疑就以乾元帝這樣的工作強度,這麽多年一直沒得頸椎病,看來古人的耐操性果然很是強大。

當然,每日卯時進宮未時離宮的賴瑾自然也不清楚,到了晚上會有多少嬌聲軟語的妃嫔娘娘們用自己的纖纖玉手給皇帝陛下按摩。這麽多雙手長年累月的揉捏下來,就是石頭也都給捏酥軟了,當然不會得那種只有保養不當才會出現的頸椎病。

看到穿着一身緋紅官袍的賴瑾低眉斂目的站到跟前。乾元帝撂下手中的朱筆,細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尤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小子的時候他才十三歲,小小的孩子身量并未長成,精致的面容還帶着些許雌雄未辨的魅惑。可是四年過去了,當日有少年神童之名的小探花也長成了一個風度翩翩溫潤如玉的少年郎君。他依舊沉默的站在那裏,長身玉立,風姿卓然。

乾元帝輕嘆一聲,心中略微升起那麽一絲不舍。

當初将賴瑾召到身邊做中書舍人,一來是因為他的名聲響亮傳遍儒林,二來是因為他的字跡妍麗,端方圓潤,三來則是做給遠在江南拼殺的賴尚榮看的。

乾元帝要讓賴尚榮知道,朕以國士待汝,汝何報之。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看着少年一點一滴的成長,看着他隐藏在少年面孔下的狡黠和天資,看着他又是冷漠淡然又是心軟糊塗的矛盾心理,乾元帝不知不覺竟然也有了兩分慈父面對嬌兒的錯覺。

想到這裏,乾元帝不着痕跡的抿了抿嘴角,不覺又想到自家那個天資卓絕做什麽都穩穩當當從來不會出錯的太子兒子,心中微微一嘆。

兒子太出色了,做父親的難免會覺得悵然。然後又因為賴瑾常年陪伴在他身邊,年歲又不大不小剛剛好,他竟然起了移情的心思嗎?

這麽多年,賴瑾做了不少事情,有正确的有錯誤的。做的好了乾元帝就覺得是自己言傳身教之功,做的差了就覺得孩子年歲尚小資歷尚淺,出了纰漏也是很正常的。且又沒有耽誤什麽大事兒,不過是略有心軟罷了。于是就心甘情願的為了他擦屁股,當然其中也少不了告誡和警醒。

不過這種事情雙方都是心知肚明——只有對你還抱有希望才會一遍遍的提點你,真要是對你失望透頂,那是連話都懶得說一句的。

于是君臣兩個就在這種詭異的相處方式下一起呆了四年的時間。

四年的時間,看似很長,其實很短。中間發生了數不勝數的瑣碎事情,有朝廷大事也有家庭瑣事,有牢牢記在心裏的也有根本就沒記住的。時間就像指尖的砂礫一般慢慢溜走,最後握在掌心的就變成了珍珠。而如今,乾元帝精心教養的珍珠就要被他投放到大海裏,綻放光芒。

察覺到乾元帝有些炙熱有些自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賴瑾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躬身跪拜道:“微臣賴瑾,見過聖上。聖上萬福金安。”

看着賴瑾冷靜自持的面容下略透漏出的一絲茫然和莫名其妙,乾元帝不由得莞爾一笑。和乾元帝信重的其他大臣并不一樣,賴瑾可以說是最猜不透乾元帝心思的一個臣子。這位年紀輕輕就素有才名的小探花大抵是因為年歲和經驗的緣故,并不擅長于揣摩聖心。他在乾元帝身邊當差也只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堅決不做會損害皇帝利益的事情。因此這麽多年下來,他雖然做過一些會讓乾元帝覺得不太高興不太滿意的舉動,但是看在賴瑾大原則始終不變的前提下,乾元帝也很寬容的原涼了賴瑾的偶爾失足。

不過正因如此,乾元帝放在賴瑾身邊的暗探也是最多的。這倒不是乾元帝信不過賴瑾的為人,只是害怕他一時腦子不夠用,被人引誘着做了什麽錯事罷了。于帝王而言,聰明伶俐的臣子從來不少,不過這種帶着恰到好處的魯笨卻一點就透又絕對忠心的臣子就很是難得了。因此乾元帝雖然覺得賴瑾這人有時候用着不太順手,但依舊很樂得調、教培養,看着賴瑾一點一點的成長起來,其內心竟然也有一種詭異的滿足感和自豪感。

如今自己悉心教導的臣子就要外放為實權官員,乾元帝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再做一次最後的提點。于是他輕輕咳了兩聲,開口說道:“此番前去西海沿子,你肩負重任。朕給你一個指标,一年之內你要替朝廷收上一百萬兩的稅收,你可能做到?”

賴瑾仔細衡量一番,覺得雖然是萬事開頭難,不過這個目标不太輕松但是盡全力張羅應該也能夠達到。旋即點頭應道:“微臣遵旨。”

乾元帝不着痕跡的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西海沿子一地,向來由南安郡王鎮守。此番前去,你要盡量同他處好關系,要他配合你才是。萬萬不可行那輕狂之舉,自以為有了朕的支持,就不把南安郡王放在眼中。須知南安郡王乃是老牌功勳,他的威嚴能量還是很大的。”

賴瑾只覺得這句話怎麽聽着怎麽都有深意。當下細細琢磨一番,遂了然應道:“微臣明白,微臣遵旨。”

果然是一點就透。乾元帝甚為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重開市舶司一事,事關朝廷國祚千秋。為了不要橫生枝節,朕會給你派兩位助手過去。屆時你有什麽為難的地方都可以交給他們去處理。不過朕覺得,此番前去西海沿子,對你而言也是個機會,你要好好把握自己努力才是。”

賴瑾明白,乾元帝所說的這幾個人定然也都是暗衛中的人。乾元帝撥他們到自己身邊,恐怕一來是為了監視,二來是為了考察,最後才是順帶着幫他一把。

不過賴瑾也能理解乾元帝的做法。何況身為帝王,乾元帝能将自己的安排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賴瑾還是覺得很受感動的。事務都有兩面性,從這件事情的另一面去看待觀察。至少,乾元帝還是非常信任賴瑾的。否則,這種事情完全可以暗中進行,賴瑾就算在事後發現了恐怕也不敢聲張。乾元帝實在沒有必要當面告知。

不過,他當然也明白這是乾元帝的陽謀。随着乾元帝當皇帝的時間越來越久,他漸漸摒棄了當年喜好陰謀試探的習慣,反而轉為光明正大的陽謀和帝王制衡。賴瑾覺得這樣很好,至少相處起來大家彼此都覺得很舒服。

不過當然,有他這種獨特思維和心情的官員也在少數。畢竟大部分的官員心中都有些不能告人的詭秘心思。這些有的是為了名聲,有的是為了利益,有的是為了臉面,總之大部分官員還是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赤裸裸的展現在別人眼中。

再者這世間從小就跟着皇帝陛下當差的人很稀少,曾經明晃晃的跟着帝王合謀算計旁人家財賣官鬻爵的臣子更是稀少。賴瑾兩項都占全了,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講,乾元帝和賴瑾的相處關系本就不是尋常的君王與臣子的關系。

如今,這對于相處詭異的君臣終于分開,賴瑾這個尚顯稚嫩的小白鯊鳥摸悄的游進了西海沿子這彎深邃的池水中,究竟能攪出多少風雨來,誰也不知道。

告別帝王之後,賴瑾興致沖沖的出了大明宮。一直在外頭守着的戴權湊到前來,輕聲笑道:“如今在西海水師當中做監軍的乃是咱家的兄弟,名叫戴樸。咱家已經和咱家兄弟通過信兒了,小賴大人要是有什麽事兒不好處理的,可以去找他。”

賴瑾向戴權嘻嘻一笑,作揖謝道:“那就多謝公公了。”

戴權笑眯眯的說道:“無妨無妨。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這人可是聖上跟前兒的紅人。以乾元帝對賴瑾和重建市舶司一事的看重,怎麽會任由賴瑾自己去西海沿子折騰,恐怕早就留了後手了。他所做一切,也不過是個順水人情罷了。

賴瑾自然也明白戴權所做這一切的根由所在。不過這些投機之下還是他自己得了利益的,且他這麽多年和戴權的合作也算是親密無間。如今他要離開京城遠赴西海沿子,自然也希望有一個天子近臣能時時刻刻提醒着乾元帝還有這麽一個人在。他可不希望自己在西海沿子苦苦奮鬥的同時,乾元帝喜新厭舊的把自己這位心腹抛之于腦後。

所謂心腹之臣,自然是要親了近了熟悉了方才能有心腹之意。要是疏了遠了可就不好辦了。

所以賴瑾意有所指的向戴權打探幾句,得知今兒晚上并不是戴權當值陪伴聖駕,立刻邀了這位內相大人前去一品堂吃酒吃菜,一番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之後,兩人親親熱熱的定下了以後的合作之道,方才各自心滿意足的家去安置不提。

至次日一早,賴嬷嬷将人喚起來欲進榮府與賈母等人告別。此次前往江南,恐怕三二年之內也未必能夠回轉,于情于理都該往榮國府走一趟,當面告知老太太才是。

對于賴嬷嬷的做法,賴瑾也是深以為然。當即盥洗已畢,冠帶好了,跟着賴嬷嬷諸人前往榮國府請安。照例先去榮慶堂拜見過賈母,只見邢夫人、王夫人、李纨、鳳姐兒、尤氏、三春、寶玉等都在屋內陪着老太太說話。只是除了王夫人之外,衆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就連賈寶玉的眼圈兒都是通紅通紅的。

賴瑾留意到向來在寶玉身前跟來跟後的襲人也并不在,倒是替換了原本就有小襲人之稱的麝月,心下不由得一陣狐疑。

賴嬷嬷自然也看出了府中的氣氛非比尋常。只是她如今也是外人,不好打探太多,當下只做看不見,和賈母笑着說起來過兩日啓程前往揚州過年的事兒。

賈母聞言,開口笑道:“這倒是好了。自尚榮小子去江南以後,你們一家人都沒了團聚。如今能在揚州相聚過年,也是一樁美事了。”

又道:“聽聞你孫媳婦又有了身孕,只是揚州太遠,我定然是看不見這孩子出生了。不過我早已準備了賀儀,正好交由你們一同給帶過去。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賴嬷嬷連忙感恩戴德的謝過,口內又說了好些感激湊趣的話。只是并沒了當初不得背主忘恩雲雲的話,賈母也明白如今賴家身份地位都不同了,自然不會将這種話動辄挂在嘴邊,只是這麽多年賴家人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有些話其實并不需要說的太多,只要事情做到位了別人自然會領情的。

大家夥兒其樂融融的說了一會子話。期間賈寶玉一直欲言又止的看着賴瑾,賴瑾略做了一會子,心下微微一嘆。借口屋子裏炭火太熱出去逛逛。

賴瑾前腳剛走,賈寶玉後腳就跟了出來。自那日賴瑾發了一通脾氣之後,這是兩人第一次相見。之前或是因為賴瑾有意避開,或是因為賈寶玉有意避開,兩個小兄弟都不曾見過面。如今驟然相聚,難免就有了兩分生疏和尴尬。

冬日的冷風挂過,枯木樹枝妖冶,樹枝上和廊檐上的殘雪也都簌簌的掉了下來。仿佛是下了一場大雪一般,被天上的日頭一照,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當真是冰雪琉璃世界,分外清明。

賈寶玉沉默半日,最終喏喏的問道:“瑾兒弟弟,你還生我的氣嗎?”

賴瑾看着賈寶玉忐忑難安的模樣,不由得想到了兩人從小到大相交多年,心中微微一哂,開口說道:“有點兒。”

賈寶玉覺得自己聽了賴瑾這樣的話應該很難過,可是不知怎麽卻是心下一松,旋即開口說道:“前兒太太發話抄檢了怡紅院,如今襲人、晴雯、芳官兒、四兒幾個丫頭都被太太攆出去了。”

賴瑾聞言有些訝然。他自然知道原著中有抄檢大觀園的情節,不過卻沒想到提前了這麽多。且抄檢範圍也從整個大觀園變成了賈寶玉所住的怡紅院,這樣的變動不免讓他心生狐疑。

卻不知道這也算是他帶來的蝴蝶效應了。自那年出了聯詩一事,園子中的姊妹們差不多都搬出去住了。如今也只剩下探春、史湘雲再有稻香村的那幾個人、這當中探春是她的庶出女兒,如今還沒嫁人,王夫人自然要避諱她的名聲。而史湘雲則是她沒過門的兒媳婦,且又是老太太的侄孫女,這個檔口王夫人也要給她三分顏面。至于稻香村裏頭還住着李纨、尤氏和惜春,且邢夫人也時不時會過去一趟。王夫人為了避免引起這幾個人的反感和芥蒂,自然也不會輕易動手。所以最終也只有怡紅院的丫頭們遭了秧。

只是王夫人好好兒的做什麽要抄檢怡紅院,賴瑾倒是越發不明白了。

聽到賴瑾的疑問,賈寶玉苦笑一聲,搖頭說道:“這件事情真要說起來,倒是遭了琏二哥哥的無妄之災。自尤二姐那件事情過去之後,二太太就已然想将我屋子裏的丫頭也清查一遍,不過一直沒有借口。誰只後來老太太身邊的傻丫頭在園子裏假山後頭撿了個春宮繡囊,原本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悄悄遮掩過去也就罷了。畢竟園子裏頭姑娘媳婦管事婆子這麽多,難免有一兩個糊塗的。大家族誰家少了這些陰私,不過卻沒想到此事倒成了二太太發作的借口了。”

賴瑾聽着賈寶玉難得條理清晰的一席話,倒是頗有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意味。

賈寶玉看着賴瑾不掩驚訝的打量自己,搖頭笑道:“自那日你罵了我一番之後,我也想了很多。雖然我未必贊同你說的話,可是不可否認的,不論是最初的金钏、琪官兒,還是後來的林妹妹和寶琴妹妹甚至如今的襲人、晴雯、碧痕、芳官兒、四兒等人,都是被我連累了的。我雖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但總歸這麽多人受了我的牽連,我難辭其咎。”

賴瑾默不作聲的聽着賈寶玉說話,心裏也是陣陣漣漪。不知道是因為渡劫而來還是別的什麽緣故,賈寶玉的執拗和任性表現在他從來不肯聽人勸。哪怕事到如今,賈寶玉也依舊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他不過是喜歡女兒家清爽幹淨罷了。他喜歡女兒的恣意溫柔,也喜歡她們的小性兒可愛。他不覺得自己放縱親近這些美好的姑娘們有什麽不妥,可是眼睜睜的看着這麽多人因為他的緣故受了連累,賈寶玉的心裏還是不好受。

或許可以這麽說,他只是生性涼薄不通世故罷了。但是他也是真的純良心軟,由始至終,他沒想過刻意去傷害任何一個人。不過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賈寶玉想了好久好久,只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做錯。可是跟在他身邊的姑娘們依舊一個個的受了牽連,賈寶玉想也許并不是自己的緣故,而是這個世道根本就是不對的。

可是倘或自己錯了還能改,要是世道錯了,又有什麽辦法?

賈寶玉覺得異常茫然,直到此次王夫人抄檢怡紅院之後,他才算是最終有了決定。

“當日晴雯正病着,就被周瑞家的帶了好些人拖出園子去了。我後來和老祖宗略提了一嘴,也讓太太借口晴雯身上有病不能再服侍主子給折過去了。我只得讓人收拾了晴雯的細軟給她送去,又暗地裏給她嫂子一些銀錢,拖她幫忙照應着。還好她嫂子平日裏看着不怎麽樣,正經時候倒也能用得上。她既然答應我會好好照顧晴雯,想來不會說謊。”

“至于芳官兒和四兒幾個丫頭,因平日裏在怡紅院就多有驕矜,且外頭得罪的人也多,就連老太太也看他們幾個不上。可是他們在外頭又是沒有老子娘的,一個個孤孤單單的來了咱們府裏。那些個幹娘什麽樣的,我也不敢指望他們。”賈寶玉說到這裏,低聲笑道:“倒是多便宜李貴和茗煙幾個了。”

賴瑾聽得糊塗,不免張口詢問。

卻原來王夫人攆出的這幾個丫頭都是平日裏怡紅院最出挑清秀的。那晴雯一般的美人胚子就不必說了,模樣好針黹好,就是性情有些捉尖兒買快的,但也沒有什麽心計。且因她每次在寶玉的奶母李嬷嬷過來的時候雖然心裏不耐,但是手底下端茶送水的也從來不耽誤。因此竟也得了李嬷嬷的眼緣。

如今得知王夫人不喜晴雯在寶玉跟前兒伺候,且又曉得晴雯和寶玉之間清清白白的,遂不免動了兩分心思。昨兒親自求到了老太太頭上。老太太原本是想着将晴雯送給寶玉使喚的,可是看王夫人這般厭惡的态度,也不好為了一個小丫頭就和王夫人生分了,畢竟王夫人背後還站着一個賢德妃娘娘。賈母雖然不喜王夫人粗苯惡毒,但怎麽也要給賢德妃娘娘三分顏面。她這番心思府中的老人自然能看的出來,所以李嬷嬷只在老太太跟前兒一求,老太太就應了。

見李嬷嬷順順當當的辦成了事情。茗煙和鋤藥幾人的老子娘也不免去榮慶堂嘀咕兩句。于是芳官兒和四兒幾個,老太太索性做了順水人情,直接配給寶玉身邊的小厮和長随。這麽一圈下來,唯有跟寶玉破了身子的襲人和碧痕無人問津。其餘的人好歹也算有了人家了。

如今只等着晴雯的病一好,府上的孝期一過,這幾家就要熱熱鬧鬧的操辦起來。而賈寶玉今天找到賴瑾,也是為了李貴的事情。

“李大哥的年歲大了,且又是我的乳兄弟,如今又娶了晴雯,我少不得要為他打算一二。他自幼跟着我當差,為了保護我手底下也有兩把功夫。我已經将他和他老娘的身契都放了出去,李大哥說他想走軍中的路子。我想問問你能否幫個忙将人送去西北?”

賴瑾驚異的問道:“你怎麽不讓他去西海沿子?”

賈寶玉面上閃過一絲讪讪之色,開口說道:“我以為你不會同意的。”

随意就退而求其次?

賴瑾好笑的搖了搖頭,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不過既然是寶玉這麽正經的求到他這裏,且也是為了正經事情。他少不得應了下來。答應寶玉會寫一封薦書給固守西北的馮漢将軍。

不過賴瑾心中依舊有些疑慮,不免開口問道:“我記得襲人一直是你身邊最得意的人,平日裏說話做事也很注意不得罪人。怎麽這次往外頭攆人,竟然還有了襲人的名字?”

賈寶玉搖頭苦笑,輕聲說道:“之所以會抄檢怡紅院,想必和襲人平日裏所作所為脫不了幹系。而之所以會攆了晴雯,恐怕就是麝月的手段了。”

賴瑾恍然。原來是終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睛。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想必襲人在王夫人跟前兒進讒言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也被旁人盯上了吧。

怪道适才賈寶玉對麝月的态度冷冷淡淡的。

只是當年怡紅院莺莺燕燕何其熱鬧喧阗,如今也只剩下一些表面忠厚內裏藏奸的“粗苯”之人。這樣的事實對于自诩護花公子的賈寶玉來說,也是很難接受的吧。

賴瑾想着,不免開口勸道:“你也別太難受。這也算是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了。雖然這一時半會兒的你有些接受不了大家彼此都很傷心。不過時日長久了,她們也算是有了個終身的依靠。這也未必就是壞事。”

依稀記得原著中晴雯最後死了,芳官兒四兒出嫁了,碧痕被賣了,襲人則嫁給了蔣玉菡。與原著中相比較的話,晴雯幾個人也算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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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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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