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因果相報天理循環 (1)
因果相報天理循環,風水輪流終有反轉
和親儀仗離開西海沿子不過三五日,茜香國已然遵守承諾将被俘的南安郡王以及其麾下将士一萬多人送還大業朝。賴瑾一面安排衙門中的人安置歸朝的将士們,一面備酒請茜香國的使臣喝酒,順道詢問詢問賈探春的情形。
那茜香國使臣聞言,滿口笑道:“大王妃容顏俏麗,品貌端莊,難得才學機敏,見聞學識樣樣不輸男兒,我國國王陛下和大王子都很喜歡這位王妃。”
賴瑾窺其神色,但覺茜香國使臣雖然有巴結之意,但所言所想大抵有六七分都是真的,遂心裏稍稍安穩。那茜香國使臣不動聲色地問道:“怎麽,賴大人似乎很關心我們的大王妃?”
賴瑾展顏笑道:“只因我們兩家從小就認得,且大王妃的娘家當年對我家有恩,和親一事上許多事我做不得主,如今聽到大王妃在你們那頭過的和美幸福,我心裏也舒坦多了。”
茜香國使臣了然道:“明白,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賴大人果然是性情中人。”
賴瑾微微一笑,對茜香國使臣的奉承不以為然。
茜香國使臣也明白賴瑾年歲雖然小,但也是官場上的老油條。并不認為自己三兩句話就能打動賴瑾,不過因有了賈探春這一層關系,某些方面還是可以方便一二的。
當下開口說道:“我聽說賴大人此前弄了一個什麽國際商品交易會,不同凡響啊!”
賴瑾搖頭說道:“不過是朝廷給了些方面,叫大家容易買賣罷了。也算不得非同凡響四字。”
茜香國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我國上到皇室下到大臣子民,對于大業朝的文化十分仰慕。倘或能來往通商,互通有無,進一步增進我們兩國的感情,那真是對雙方都有益的事情。”
賴瑾心中一動,微微笑道:“這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人沒有和錢過不去的,所謂商人自然是要做生意的。我西海沿子也只是給大家夥準備出最合适最方便的地點,叫他們可以更輕松的交易罷了。現如今茜香國和我大業朝已結秦晉之好,想要進一步增進往來也屬平常。”
茜香國使臣立刻點頭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賴瑾又道:“只是所謂做生意,自然是有來有往才好。我大業朝地大物博,有的是好東西。只不曉得茜香國有什麽可交易的?”
茜香國使臣聽見這話,略微沉吟片刻,不曉得賴瑾話裏還有什麽意思。
賴瑾見狀,微微笑道:“您可不要想差了。我不過是覺得茜香國有的東西幾乎旁的藩外小國也都有,長此以往下來,對茜香國的海外貿易十分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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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香國使臣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賴瑾知道,這會子茜香國和大業朝的關系剛剛緩和,雖說雙方此刻都有進一步交易的想法,但還沒有到很熱絡的地步。因此大業朝這個時候提出要購買大型火炮或戰船的話,恐怕會引起茜香國的反感和警惕。所以賴瑾微微一笑,徑自說道:“我經常讀一些海外異志奇談,聽說你們國家已經有那種可以代替很多人力的紡紗機以及別的機括玩意兒,本官對于這個倒是很好奇的。”
那茜香國使臣聞言,心下一松。對于這種民間的機括東西,他倒是并不在意。蓋因除了茜香國之外,這種東西旁的國家都有。即便是茜香國此刻不賣,大業朝早晚會找到旁的合作者。屆時對茜香國的形式更為不利。
因此茜香國使臣只稍稍思考片刻,就立刻同賴瑾商定了進購大宗機械的商業合作。兩人就此詳詳細細讨論半日功夫,一直到家家張燈,炊煙四起,賴瑾方才起身笑道:“我只覺得和大人聊得盡興,卻沒想到已經這麽晚了。大人一路漂洋過海舟車勞頓,實在辛苦。您先去歇息,具體簽約事情我們之後再談。”
茜香國使臣也起身笑道:“大業朝有句俗語到‘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如今和大人就是酒逢知己,自然覺得這日子過得很快。”
賴瑾微微一笑,又和茜香國使臣寒暄兩句,方才使人帶着茜香國使臣去休息了。
從衙門中出來,賴瑾站在石階上細細想了一會子,轉道往驿站的方向走。兵敗被俘此刻灰溜溜歸朝的南安郡王就在這家驿站中安置。賴瑾到達驿站的時候,南安郡王還沒有睡,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在房中靜坐。他的身形有些消瘦,面容憔悴滄桑,全然沒了當日的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瞧見身穿官服頭戴烏紗的賴瑾南安郡王冷冷笑道:“你是來看本王笑話的?”
賴瑾哂然一笑,聳了聳肩膀道:“你如今已然是個笑話,我看不看又有何妨?”
南安郡王從來沒有在口舌上讨過賴瑾的便宜。當日重權在握的時候沒有,如今尴尬落魄更沒興致同賴瑾鬥嘴。
賴瑾自來熟的撩起衣擺坐到南安郡王的對面,開口笑道:“王爺可知道,你能安然返回朝中,是因為有一個弱女子甘願和親,才将你換回來的。”
南安郡王臉面一黑。
賴瑾繼續冷笑道:“在你兵敗被俘的時候,你的母親你的妹妹想的是自己今後怎麽過的舒服,卻讓另一個無辜的妙齡女子代替她們去承擔你的罪過。結果事情敗露,差點兒毀了王爺的性命。有親人如此,王爺感覺如何?”
南安郡王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攢住,臉上閃過一抹屈辱。這件事情他當然知道,當初在茜香國俘虜營的時候便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也曉得代替他妹子和親的人就是榮國府的庶出三姑娘賈探春。
“榮國府和我們府上世代交好,此番恩情,本王銘記在心,今後定會報答的。”
賴瑾哂笑道:“肯放棄自己幸福去贖你回來的人已經遠嫁到茜香國了。你想報答,你怎麽報答?”
南安郡王剛要開口說報答榮國府,眼角看到賴瑾隐藏在溫潤笑容下的一絲不屑和悲涼,微微一頓。
是啊,倘或是自己的家族為了功名利祿抛棄自己,那麽自己的心中究竟是恨意多還是對家族的責任重大?
賴瑾見狀,淡然說道:“這位三姑娘乃是姨娘所生。她在榮府中還有個胞生弟弟叫賈環,今年也十四五歲了。不過被二房的人養的人事不知,一點兒男人的剛性都沒有。王爺若是真的有心,不妨從此下手吧。”
南安郡王若有所思的打量賴瑾半晌,開口說道:“你倒是想的周全。”
賴瑾不是滋味的勾了勾嘴角,低聲說道:“不論王爺怎麽想,我打小兒确實是在榮府上長大的沒錯。饒是府上人際關系繁雜,但老太太和小一輩的姑娘少爺們對我都不錯。做人得知道感恩,就如三姑娘以身救王爺一命,不論外間人怎麽說,王爺自己該有數才是。”
“……王爺此番雖然兵敗,興許以後都不能再掌軍權,不過聖上賢明寬厚,到底也不會太追究王爺的罪過。因此王爺定然能安享尊榮,富貴一世。可是這些都是一個弱女子用一輩子換來的。王爺若是知道知恩圖報四個字,自然明白如何做。”
言畢,也不看南安郡王的臉色,徑自起身出了驿站。
三日後,前來押送南安郡王的人馬動身北上。看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西海沿子,賴瑾知道是他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不過此刻已經到了年節之下,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籌備新年。臘月之初,人心散漫,賴瑾也沒着急動手做什麽。只寫了一封奏折禀報同茜香國進行交易的事情,自然得到乾元帝的準許。而籌建市舶司的工作,除了之前安排的一場國際交易會賺了百萬兩稅收,以及春時着手建造的造船廠稍有績效之外,這半年幾乎都在封海打仗中度過了。如今雖然戰事已歇,卻也到了寒冬臘月,更不适合出進海遠行。
并沒有如約完成曾經答應過乾元帝的兩百萬稅收,但是能把固守西海沿子多年的地頭蛇南安郡王起走,同時能收到一塊面積不小的海上島嶼作為功績,在聖上而言,興許是今年最大的成就也說不定。
而負責打下茜香國在海上大本營的衛弘衛老元帥也如願從副帥轉為正帥,而功勳卓著的沈軒也被聖上提拔上副帥的位子。年僅二十五歲的副帥,在大業朝來說,當真是前無古人。如此赫赫威名,隆隆聖眷,看在衆人眼中,自然是分外豔羨。
與此同時,官職晉升的還有陳也俊,韓琦的少壯派一脈人等。畢竟此番西海沿子大戰茜香國,有人成功有人失敗,成功的要嘉獎,自然得失敗之人讓位子才行。
所以在年節之前,乾元帝大筆一揮立刻完成了對西海沿子諸位将士的犒賞三軍。同時也将游離在掌外多年的軍事重地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順帶沾光的則是被提為四品官員的賴瑾,這回倒是名正言順擔任西海城知府一職了。
轉眼就到了臘月下旬,朝廷封筆,賴瑾也收拾包袱和沈軒、賴瑜幾人轉回揚州。馮紫英則被馮老将軍召回京城,準備來年和公主完婚。馮少楠自然也不例外的被拽回京中。至于陳也俊、韓琦等人也以“功成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的借口返回京中得瑟不提。
而衛若蘭則陪着衛老元帥在西海沿子過年。至于和寧國府四姑娘的婚事,衛家一直沒提。事已至此,賴瑾倒也沒有追問。畢竟齊大非偶,世家門第聯姻,無外乎是為了強強聯合更進一步。家庭門第要是差太多了,衛若蘭又不是真心喜歡惜春的話,這門婚事對惜春來說也未必是幸事。
何況現下禮教如此森嚴,衛若蘭根本連惜春的面都沒見過,兩人談何感情?要是将來嫁過去之後受人冷眼境遇更難堪,反倒不如不嫁的好。所以賴瑾很識趣的沒有問及衛若蘭的婚事。
至于柳湘蓮和薛蟠兩個也回京過年了。因上個月的時候薛寶釵來了消息,說是已經懷了身孕。因這事薛寶釵嫁入大皇孫府的頭一胎,同時也是大皇孫府第一個懷了身孕的女人,大皇孫十分重視。薛寶釵趁此機會提出想要見見母親和哥哥,大皇孫也立刻同意了。消息傳到薛府和西海沿子,樂得薛姨媽和薛蟠跟什麽似的,又正值年前,薛蟠立刻決定打包袱回京。快點兒去瞧瞧他懷了身孕的妹妹。
一方面賴瑾也有些關心薛寶釵的處境。在他看來,薛寶釵已經嫁到大皇孫府,雖然不是以正室的身份,但也算是身有诰命,入了宗蝶的人。何況大皇孫也并不像北靜王那樣貪花戀色,拈花惹草,其實是個很低調很重情的人。薛寶釵要是能去了身上一些浮躁的東西,好生和大皇孫過日子,未來也興許能甜美和樂。畢竟女人為母則強,生了孩子之後必然要替孩子考慮,賴瑾希望薛寶釵能盡快明白她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這些話賴瑾自然也和薛蟠說了一些,薛蟠聞言笑道:“我早就說了女人嫁人就不要想太多東西,相夫教子安靜過日子也就是了。光宗耀祖,發揚門楣自然由我們這些男人做。這回妹妹連孩子都有了,我就算說不過她,也得好好替她籌謀打點,怎麽能讓她自己固執最終害了自己呢!”
聽到薛蟠這麽說,賴瑾只覺得放心多了。薛蟠這個人雖然個性比較渾不記,但其實也是個固執難纏的人。他相信要論胡攪蠻纏不講理的話,薛寶釵絕對鬧不過薛蟠。
何況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人和人朝夕相處也是有感情的,興許薛寶釵自己個兒已經改了想法也未可知。
将衆人先行送走之後,賴瑾同沈軒、賴瑜幾人也登船趕往揚州。一路緊趕慢趕,總算在臘月二十九日傍晚到了揚州城。因今年賴家衆人基本都回揚州過年,所以賴尚榮只派了家中管事帶着代步轎子以及拉行李的大車在碼頭上等候。衆人棄舟登岸,一路無話進了揚州賴家大宅。先去上房給賴嬷嬷和兩位爺爺叩頭,次後又見過了幾位叔伯嬸子們。一年不見,三嬸子和四嬸子都已經懷有身孕,三叔和四叔也都滿臉笑容,容光滿面。大家的起色看上去都不錯。
相互厮見過後,衆人團團坐在暖烘烘的上房炕頭上說話。賴瑾少不得和父親提了自己在西海沿子的經歷,之後又和賴尚榮定了好些來年組辦貿易會的事宜。就被賴嬷嬷“好容易大家相聚一回不要提公事”給勸阻了。
不讓說公事,衆人只好家長裏短的寒暄了幾句。最終少不得提及京中榮寧二府兩家的行事。自南安郡王回京歸朝,乾元帝自然以南安郡王年紀老邁精力不濟唯有罷免了南安郡王的軍權,現如今南安郡王只在朝中閑養,不過也是一派尊榮。因當年承了榮國府三姑娘賈探春的好處,南安郡王以南安太妃認過義女為由又認了賈探春的親弟弟賈環為義弟。如今接到王府裏頭親自教養其文學武功。世人都說南安郡王懂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無意間倒是把之前不聽诏令剛愎自用以致功敗垂成的惡感改了不少。
不過南安郡王的報恩也僅限于賈環一個,因為他也是個七尺男兒,很瞧不上榮國府為難之時賣女兒保榮華的行徑,且趙姨娘又是深宅女眷,南安郡王不好說什麽,又有些看不起這位姨娘的粗鄙狠毒。所以除了賈環之外,榮國府上上下下倒是沒蹭到什麽光兒。聽說二太太因為這事兒平日間沒少為難苛責趙姨娘,不過趙姨娘本就是個粗淺張揚的人,現如今兒子得了南安郡王的一,她更是狐假虎威起來。二太太一發話讓趙姨娘去屋裏頭立規矩,趙姨娘必定要身子不舒坦一回,等到賈政下朝之後,又哭又罵必定是一頓好鬧。賈政懼怕南安郡王府的勢力,少不得勸說二太太退讓一步,不要同趙姨娘計較。只說哪怕再厭惡趙姨娘這個人,好歹看着探春的面子。一個姑娘都遠嫁和親興許一輩子都見不到面了,她當娘的心裏苦,平日間有些抱怨也是正常的。
王夫人聽得一陣肝苦,想要反駁什麽,又恰逢宮裏頭傳言賈元春的病越發不好了,王夫人心裏着急也就沒心思同趙姨娘鬥什麽了。
賴瑾聽到此處,不免嘆息一聲。賴嬷嬷也忍不住說道:“年前咱們家派人往府上送年貨表禮,回來時候說老太太的身子骨兒大不如前。遠不如當年那麽精神硬朗。不過細想想也是,這兩年兩府上大大小小出了不少的事兒,寧國府連家都抄了。如今娘娘和寶玉都不好,家宅不寧,老太太自然好不起來。”
賴瑾插言嘆息道:“也不知寶玉究竟跑哪兒去了。他要是能在老太太跟前兒侍奉着,興許老太太的病能好的快一些。”
向來瞧不上寶玉行徑的賴從寧媳婦冷哼道:“當年府上榮光的時候,最得意的還不是這個銜玉而生的寶貝蛋。如今府上出事了,他倒是先跑個沒影兒。”
衆人一時間都沒了聲音。
半日,賴瑾開口笑道:“也不知道林姑娘如今怎麽樣了。這一年我光忙活着西海沿子的事情,她成婚這麽久,我也沒來得及問問。”
孫氏接口笑道:“年前給林家送年禮的人回來說大姑娘也懷了身孕,聽說還是雙生兒呢。林家一脈單傳,子嗣不興,林姑老爺向來擔心林姑娘的身子單薄恐怕不好懷孕,誰承想這嫁過去不到一年竟然雙喜臨門,當真是好事兒。”
賴尚榮也插言笑道:“聽說秦子野今年也點了外放的缺兒,好像是山東一帶任知州,年後就要帶着家眷動身了。可眼下林姑娘有孕,他家長輩的意思是将林姑娘留家裏好生将養一年,等身子完全養好了再送林姑娘去山東——林姑老爺也是這個意思。”
賴瑾坐在炕上,聽着昔年玩伴一個個嫁人生子,不免有些恍惚。
孫氏欲言又止的看着賴瑾,又有些擔憂的看着賴瑾身邊的沈軒,想要開口說什麽,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沒說。
如今賴瑾和沈軒兩人形影不離,同吃同住,說實話賴家衆人并不是不擔心的。可是一想到賴瑾這輩子恐怕也沒有子嗣的希望,沈軒如今肯陪着賴瑾倒也是個好事兒。所以賴家衆人目下十分糾結,一面想要賴瑾成家立業,可又怕他這身子帶累了人家姑娘,一面總覺着賴瑾和沈軒兩人就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兩個大男人,如今熱乎着很好,可将來年歲大了,膝下還沒有子嗣傍身,可怎生是好。
想着想着,一旁的琦哥兒猛然哭了起來,奶媽連忙抱着孩子颠了起來。賴瑾随口笑道:“這便是琦哥兒吧。去年的時候還在母親肚子裏呢,如今竟然長得這麽大了。”
說着,伸手就要抱孩子。身旁的賴瑜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歪着身子靠在賴瑾身上。賴瑾好笑的拍了拍賴瑜的肩膀,開口說道:“你多大了怎麽還吃他的醋。”
賴瑜哼了一聲道:“哥哥要是喜歡娃娃,等我将來生兒育女送哥哥一個就是了。所以哥哥如今只對我一個好就可以,琦哥兒不是還有爹和娘疼愛嘛!”
這話說的有歧義,賴尚榮夫婦兩人的臉色立刻尴尬起來。從小沒能将賴瑜接到身邊養育,對于這對夫婦兩個來說一直是一件憾事,雖然當時是沒有條件,可到底心裏虧欠良多。因此再見到賴瑜的面兒,賴尚榮夫婦兩個總覺得自己沒有底氣。一舉一動也十分小心注意,如今聽了賴瑜這話,越發覺得賴瑜是在指責自己。
其實賴瑜也不過是随口一說,本沒什麽心思。不過看到賴尚榮夫婦兩人變了臉色,也立刻覺察出失言來。不過他也并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頂多是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罷了。有些遺憾是從小就養成的,要是賴尚榮夫婦沒有懷了第三個兒子,興許在去歲賴瑜有意留在揚州陪伴父母的時候還能彌補,可是當賴瑜下船後看到鼓着肚子的孫氏,看着全家人都緊着孫氏的肚子,自己就好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當時賴瑜就覺得自己陡然離爹娘遠了好多。所以才一意要同賴瑾去西海沿子,哪怕在賴瑾和沈軒去當差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沈府,也不肯回熱熱鬧鬧的揚州城。
不過一個過了年才十歲的孩子,上有備受期待的哥哥,下有頗受寵愛的弟弟,又從小沒有跟在父母身邊教養,如今敏感一些也是正常的。賴家衆人倒是越發憐惜從小就聰明懂事的賴瑜,尤其是賴瑾,幾乎将賴瑜是親兒子一般的養大。如今聽了賴瑜這番話,只好故作調侃的點了點賴瑜的腦袋,開口笑道:“也不知從什麽地方學來這拈酸吃醋的話。行了,我不抱他,我抱你就是了。”
言畢,将懷中嬰兒小心翼翼地遞給奶母,伸手拍了拍賴瑜的後背。
賴家衆人也有意無意的岔開話題,很快将這小小的不愉快掩飾過去……
賴瑾三人在揚州城一直呆到十五以後方才動身轉回西海沿子。如今沒了南安郡王的桎梏,上上下下都是得力趁用的助力,賴瑾的工作自然也比前一年順意的多。在三月的時候,賴瑾和茜香國定下來的貿易交易正式舉行,二十多艘承載着紡紗機,飛梭、蒸汽機、各種機床等等機括玩意兒的商船在西海碼頭停靠,随之而來的還有近百位金發藍眼的指導大業朝百姓盡快弄明白這些機括玩意兒的“技術指導”。
因為賴瑾在過年時候已經和揚州一般商人通過氣,所以這些輪船上盛載的紡紗機等機括除了一小半被賴瑾留給西海城的商人之外,大部分都被揚州城的絲綢商人們訂走了。當這些商人旗下的紗娘們通過練習,已經熟練的使用這些紡紗機之後,大業朝絲綢商人們的功效又增加了一倍不止。
而在賴瑾金錢開道的大力利誘之下,造船廠的師傅們日以繼夜,結合波斯王國悄悄提供的戰船以及前朝遺留的各種海船圖紙為參考,苦苦探索琢磨的新型戰船也已經成功下海。賴瑾沒有辜負造船廠衆位師傅們的期望,果然如約賞賜師傅們每人千兩黃金,并上報朝廷為這些工匠師傅們請封。在一次剿滅海寇的戰役中,這些戰船竟然轟沉了不少隸屬海外藩國的新型戰船,戰果累累,威名赫赫。甚至有不少藩國使臣都前來西海衙門問詢過這些戰船的購買事宜。消息傳到京城,乾元帝親自下旨嘉獎賴瑾并西海造船廠的所有工匠。在這種名利雙收的吸引下,造船廠的工匠們幹勁兒倒是越發足興了。不是今日研制出新型火炮就是明日研制出最好的船舷,造船廠積攢的技術越來越多,西海水師在西海一帶的戰果就越來越大。現如今大業朝西海水師的威風已經打到了海上,大業朝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只有陸地威風,海面上一文不值的古老國家。而随着大業朝海上力量的每愈增加,大業朝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每屆國際貿易會上所能交換到的先進機括以及技術就越來越高端。不過兩年的時間,西海沿海一帶的形式已經大變樣。連帶着揚州蘇杭一地也越來越重視這些藩外夷人的機括技術。
現如今,除冬季最寒冷季風最猛烈的那兩個月以外,賴瑾每隔兩個月就要舉行了一次國際貿易交易會。如今的西海市舶司已經完全超過了乾元帝的期待,以每年一千萬兩白銀的稅收支撐着朝廷近一半的開銷。并且這種稅收還有逐年遞增的趨勢。
且因為各種大宗交易會的不斷舉行,西海城內的商業也得到了最大的促進。如今整個西海城已經被賴瑾擴充了四倍,且車馬匆匆,道路寬闊,街道兩旁都是琳琅滿目的商家店鋪。衣着光鮮,容光滿面的大業朝子民以及西海諸多藩國那些金發藍眼紅發碧眼的商人們穿插行走,其繁華程度幾乎趕得上人間天堂的蘇杭兩州乃至天子腳下的京都城,早不是昔年那個商業落後的軍事重地可比拟的。如今只西海城內的各種稅收加起來每年都要超過兩百多萬,幾乎已經趕得上蘇杭等一流州府的稅收。
不過區區三年的時間,賴瑾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別說始作俑者乾元帝沒有想到,就連關注賴瑾的諸如林如海、衛弘、賴尚榮之類的長輩都沒有想到。不過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沒有賴瑾腦海中那憑空多出的幾百年知識,所謂穿越者的金手指,權利方便的情況下,總是有好用的時候。
值得一提的兩件事,一個是去年七月的時候,薛寶釵平安誕下一位男嬰,同時也是皇長孫府第一位庶長子。喜得貴子的皇長孫欣喜之下向皇太後請封,希望賞賜側妃薛寶釵一個封號。經過內務府仔細挑選之後,最終定下了“馨”這個字,意有品德美好高尚之意。所以如今的薛寶釵就不再是薛側妃而是馨側妃,其身份地位也僅僅被王妃低了那麽一點點。不過如今新側妃有子嗣傍身,且娘家財大勢粗人脈廣博,今後究竟有沒有西風壓倒東風那一天還不好說。所以王府中的下人對待薛寶釵的态度竟是越發客氣了。
而女人為母則強,考慮的自然就不僅僅是當初的那些事兒。如今的薛寶釵倒是想着今後能為自己的兒子籌謀一條好的出路,因此倒也消了當年的心思。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拉攏丈夫上。她本就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人,如今有了這個主意,倒是越發拉攏的皇長孫五迷三道,越發寵愛她了。
畢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賈寶玉,有人喜歡美女撒嬌使性子,卻也有人喜歡薛寶釵這種賢妻良母型的。皇長孫就是如此。他當年看中了在公主身邊做事的薛寶釵,其原因之一就是薛寶釵懂得“安分随時”,體貼寬厚,不會給他惹太多是非更不會牽扯他太多精力。必要的時候還能明白自己男人想什麽,出出主意之類的。不過薛寶釵如今死心塌地跟着皇長孫過日子,大部分原因是希望自己兒子将來能繼承王府,可不是為了那虛無缥缈的破名頭弄得家破人亡。所以薛寶釵的大多建議也都是勸說皇長孫老老實實的當自己的閑散王爺,安享尊榮不要弄些有的沒有的“高危”事情來挑戰皇帝陛下的忍耐力。
當然薛寶釵明面上不會這麽說,總得站着皇長孫的立場考慮不是。所以曲意逢迎的皇長孫越發開懷,甚至幾次三番的領着薛寶釵進宮向太上皇和皇太後請安,順便顯擺一下自己“賢良淑德”的馨側妃。
薛寶釵的地位越發鞏固,不過一時間皇長孫寵妾太過的消息也穿的沸沸揚揚。而乾元帝巴不得自己這位侄子的“壞事”再張揚的多一些,自然也不會介意這個“寵妾太過”的彈劾——他要是寵妾滅妻,興許乾元帝看在皇室的顏面上還會說兩句,不過只是寵妾的話……
乾元帝搖了搖頭,只以“別人家事爾等摻和什麽”的話将那一竿子閑的沒事兒幹的禦史打發了。
所以皇商薛家的日子過得越發樂和,賴瑾作為薛蟠的好兄弟,自然覺得心情不錯。而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便是出家許久的賈寶玉終于找到了。是去歲重陽節後甄家大公子甄寶玉親自将人送到府上的。聽說當時倒在床上的賈母聽聞這事兒,立刻起身親自迎到了中門,摟着兩年不見的賈寶玉哭到昏倒。王夫人邢夫人等也圍着寶玉團團問長問短了半日,同時不忘熱忱的接待了将賈寶玉送回來的甄寶玉一行人。賈母醒來之後立刻安排了賈寶玉和史湘雲的婚事,因為史家已經被抄,所以賈母提議這件事情的時候王夫人并不是很樂意,惹得賈母一通大罵。最終只以“人不得背信棄義不得忘本”為由,堅持賈寶玉娶了在榮國府寄居多年的史湘雲——所以說史湘雲如今也是婦人之身了。
可沒想到的是賈寶玉和史湘雲成婚當日,宮中就傳來了賢德妃暴斃的消息。賈母年事已高,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立時昏過去了,而王夫人一面痛哭流涕,一面指責史湘雲是掃把星,克夫。不然的話賢德妃娘娘怎麽會在賈寶玉的婚禮上出事。
“興許就是因為史家姑娘和我們賈家的八字不合,沖撞了娘娘也未可知啊!”
衆人以為王夫人驟然失去大女兒,心情悲痛之下胡攪蠻纏也是情有可原。可難堪的卻是一直在賈府寄居的史湘雲,原本就是不尴不尬的住着,以前還能勉強說是史老太君的表孫女,以孫表小姐的名分住的順理成章。可如今轉過天兒來就成了忘恩負義,禍害敗家的禍水,家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指責史湘雲是個不祥之人,再也沒了當年的和藹奉承。只可惜禍不單行,因賈母年邁體衰,且本就是風燭殘年只靠着一口氣兒撐着過日子。如今自己最看重的寶玉回來了,心中最惦記的表孫女兒湘雲的終身也有了着落,老太太這一口氣就松了一半。突然間又聽見宮裏頭娘娘薨了,下剩這一口氣就沒緩過來,只在病榻上支撐了一兩個月,就藥石無救,撒手去了。
這下子阖府上上下下越發看不上史湘雲了。只一味說是榮國府娶了史湘雲才有這麽多的血光之災。這史湘雲哪裏是府上的孫表小姐,二少奶奶,分明就是來府上讨債的索命閻羅,黑白無常。因史家敗落原本就瞧不上史湘雲做兒媳婦的王夫人更是落井下石,甚至提出要送史湘雲去家廟上贖罪的話來。府中大多數人竟然極為贊同。只除了尤氏、李纨幾個心腸軟且從小看着史湘雲長大的婦人說了幾句情——
“老太太才走,府上就要送湘雲去家廟上。外人瞧了不會說湘雲如何如何,只會說人走茶涼,如今老太太沒了,果然子孫不孝,連個孤苦伶仃的弱女子都不肯收留。且她如今已經是寶玉的媳婦,也是咱們府上正經的少奶奶,豈有剛成婚就去家廟的道理?”
王夫人心中再是不滿怨怼,老太太剛死,她此刻也說不出讓寶玉休妻這樣無恥的話來。只得恨恨的攆了史湘雲和李纨一塊兒居住,甚至理直氣壯的說道:“反正老太太沒了大家要守三年的孝,既然不能同房不在一起住也無所謂了。“殘酷的現實讓這個個性直爽,心直口快的姑娘一下子變得沉默抑郁起來。其言談舉止倒是和寡婦李纨越發相像了。
如今李纨帶着賈蘭以及尤氏惜春四人一同住在稻香村,再加上史湘雲一個,五個人住在一起倒是比榮國府旁的地方更熱鬧一些。因寧國府抄家敗落的事兒,惜春一直沒能嫁入衛府。衛家的人一直不提當年的婚約,尤氏本有心派個人去探問探問。卻被惜春攔住了。
“他們家當年要是沖着寧國府的名頭去了,如今寧國府敗了,他們家自然不肯應從。即便是我勉強着嫁過去了,他們家覺得不合适覺得委屈,心裏有怨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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