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9.爸爸有點害怕

爸爸有點害怕

來到海底深處，绮麗美輪美奂的奇幻景觀，幾乎一瞬間就吸引到了陸衡的眼睛，他一度都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絕妙的景致，是人類現有的手段很難去接近的。

也知道一些人，一些喜歡攀岩或者是爬山，又或者是到無人踏足過的冰川的人，很多外界的大家對他們的喜好不理解，陸衡倒不會不理解，只是過去讓他付出可能是生命的代價來去看幾眼特別绮的景色，他覺得不值。

但眼前的這一幕幕，顏色各異的珊瑚礁，形态不同的水生生物植物，全都代表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無論外界人類科技再發達，做出來的東西再美，都遠遠比不上自然界的神奇力量，他沉浸沉溺在闖向他的視覺盛宴，他感到沉靜的精神和靈魂仿佛都被瘋狂的喚醒，他無法再思考除此以外的任何事，他完全被俘獲了。

他想可能不只是他，換成任何人，只要來到這裏，看到這個無與倫比的海底世界，即便是普通人都絕對會感受到不可思議的震顫。

手機沒有帶在身上，陸衡沒有看到什麽就拍攝下來的興趣愛好，所謂的美景，看到後記下來在記憶中就行了，那照片記錄，終歸不如親眼看到的來的真實，可觸手怪帶他來的地方，他忽然想要用手機将自己眼睛看到的所有都給拍攝下來。

興許是察覺到陸衡眼底的意思，一條漆黑觸手游動過來了，觸手打開，裏面赫然躺着一個手機，那是助理的手機，陸衡認識，看到後卻只是稍微有所懷疑，馬上就打消了顧慮，多半是觸手怪偷偷拿來的，助理本人肯定不知道。

陸衡接過了手機，打開了攝像功能。

隔着透明狀态的觸手，他開始将目光所及的所有都記錄到手機了，越靠近，越被驚訝到，尤其是看到有漂亮的海洋生物朝着他所在的地方游動過來，因為有觸手怪的觸手做屏障，似乎外面的生物并沒有察覺到這個海底奇幻的世界裏來了兩個意外來客，它們依舊在暢快地游動着。

陸衡一睜眼，看到海底有光，他沒去詢問哪裏來的光，觸手怪到底力量有多強大，陸衡不确定，但肯定比人類厲害。

陸衡不關心這些小細節，他的思緒和眼神全部都被五顏六色的海底世界和生物給吸引了。

燈光照射的地方，生物們對光線感知不敏銳，所以繼續安靜地游動着。

雖然四周什麽聲音都沒有，整個周遭仿佛完全被屏蔽了，但陸衡感覺他隐隐可以聽到一點聲音。

似乎是幽深海底傳來的聲音，它想要被看見。

這個絕無僅有的奇跡般的世界，它似乎是希望能夠有更多的目光來注意到他。

陸衡想到曾經不知道在哪裏看到的一句話，那就是任何存在其實都有生命，不是人類規定的生物才算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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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嚴格來說，石頭，海洋它們也是生命，不過是和人類稍微不同的生命罷了。

陸衡把手伸到了水裏，深海裏理論上來說應該有強大的水壓，陸衡這樣做，會很快損傷到自己的身體，但由于肚子裏寶寶的存在，就算有傷害，也可以馬上就痊愈過來。

陸衡觸碰到了冰冷的水，海底深處的水，如同是冰水，可哪怕微微刺骨的痛，這點痛卻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陸衡，他當下見到的，全部都是真實。

不是他的一張夢幻的夢。

有一條拖着長長尾巴，身體透明的生物游了過來，它的身體長得橢圓，整個身軀非常的薄，像是人類會用的圓形蒲扇一樣，它的周身流光溢彩，似乎不是光照射到了它，而是直接穿透了它的身體，又留了不少在他身體裏外。

陸衡微微睜大了眼睛，他俊美臉龐上的驚訝和驚訝，可以說抵達了海底世界的那一刻，就沒怎麽消失過。

陸衡忽然間湧出了許多的話想要說，話已經到了舌頭尖，眼看着要開口了，意識忽然阻止了他，他可以接受觸手怪領他來這個世界，可他最好不要多和觸手怪做別的交流。

他過去設定的規則，不能因為眼前的一幕而動搖起來。

陸衡臉頰上歡悅的表情有所收斂，觸手怪發現到陸恒好像忽然就冷漠了下來，幾條褐色觸手從後面往陸衡身邊靠近，它其實也站在了陸衡的身後，只是陸衡沒有注意到而已，看着眼前伴侶的身體，觸手怪兩只手擡了起來，卻虛空抱了抱陸衡，沒有他真的走上去，将陸衡給摟進懷中。

手機拍攝了幾個視頻，陸衡把手放了下去，他心底裏是想要再多看一看，但他知道如果他消失太久，游艇上的大家肯定會擔心，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想給自己惹來什麽多餘的，即便是被人關心在意的麻煩。

陸衡微微側頭，他看到觸手怪站到了他的身後，他只看到觸手怪金色的十字瞳，那雙眼睛很美麗，陸衡無法否認，當初被人在雨林裏追趕，落到脅迫下，落進了怪物的懷抱裏，他當時有過害怕和驚恐，但是當他意外見到了這雙大概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金色眼瞳後，陸衡被吸引到了。

加上他當時生病了，無論是意識還是精神都不太正常，處在恍惚中，所以他不太确定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他理智告訴他真的是怪物，可另外一方面陸衡骨子裏深處，他其實對自己非常了解，對于普通的人類，他能夠動心的不多，會愛上徐淩，也是因為徐淩的出現，和旁人不太一樣，看到他，會被他鮮活璀璨的生命力給吸引。

而怪物，恐怖的，但眼睛漂亮的怪物，陸衡是一眼就迷上了。

他把那個時候看到的當成是夢，所以夢裏即便是和怪物睡了，他也沒覺得是什麽，夢總歸得和實際有點不同，不然就不是夢了。

然而很快，回到現實世界後，陸衡懷上了一顆蛋後他才終于清醒過來，他認為是夢的那幾天，根本就是真切發生過的事。

陸衡再一次近距離看到金色冰冷卻也深邃多情的眼，一個怪物卻非得喜歡他一個人類。

怪物能夠活多久，他一個人類又還能活多久，哪怕是他身體在健康，也最多不過百年。

他和怪物在一起，最終會如何他很快就會白發蒼蒼，容貌老去，怪物喜歡他什麽地方

不過是喜歡他的臉罷了，哪怕是怪物，也逃脫不了對美的喜歡。

人類世界裏漂亮的人何其多，他懷了它的蛋，它才這樣随時守着他，等他百年後老去，孩子肯定會被它給搶走的吧。

雖然想到這個可能的未來事實，陸衡不太高興，可他躺進棺材後，外面發生的事他也不能詐屍起來阻止。

說到底，他現在不過是在自私的滿足自己而已。

可人活着，不都是自私嗎

回去吧。該看的都看完了，繼續待下去，只會讓他更加留戀，更加不想離開，他甚至想自己也變成海底的生物，留在這裏好了。

可他始終是人，以人的身份活了二十多年，不可能為一時的心動震撼真的做出什麽改變。

留下寶寶，已經算是他這麽多年來做過最出格最瘋狂的事。

更多的，起碼現在還是算了。

陸衡甚至還落下了眼簾，不去看周圍瑰麗的世界，就不會被吸引住。

透明的觸手快速變為了黑色，即便都黑了，可還是有道光将觸手內的空間給照耀着。陸衡坐到了觸手形成的椅子上，觸手怪看不到的地方，陸衡抓着手機的手在微微用力。

陸衡想，觸手怪是天生就會這樣啊會這樣靠着自己獨特的能力來輕易動搖人。

他被動搖到了，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景色，不會有第二個人可以陪伴他一起來看。

以後孩子出生後，孩子可以和他來但如果孩子是人類，被人類的脆弱軀殼給限制着，到那個時候，誰再陪他們來這裏

陸衡掩下的眸光裏，在輕輕的閃爍起來。

挺好笑的，對他這麽真心真意的，竟然會是一個怪物

為什麽不能是人類，如果他是人類的話……

不，不會有這種如果，這裏不是童話世界，沒有那麽多的如果。

所以再有所動搖也沒有用，他是人類，男人是怪物，他們人怪殊途。

以前都是人妖殊途，到了他這裏是人怪殊途。

陸衡低低笑了一聲，觸手怪聽到了他的笑聲，想要詢問陸衡是為什麽笑，但又怕陸衡一看到他，笑容馬上就沒有了，觸手怪選擇繼續保持沉默。

回去的路途時間似乎長了點，來的時候大概十秒鐘不到，結果返回好像用了幾分鐘。

陸衡沒有催促，幾分鐘的延長時間，即便知道觸手怪是什麽意思，想要和他多相處一會，對方都給他送了這麽一個意外難得的禮物，為自己謀求點利益是無可厚非的事，陸衡再殘忍也不會連多餘的幾分鐘都不願意給。

海平面出現在視野中，包圍着身體的黑色觸手們盡數退散，陸衡漂浮在水中，他的手腕一條觸手顯得依依不舍，陸衡順着那條觸手看過去，這一次比在海底看得更加清楚，從雨林裏離開後，過了好幾個月，知道觸手怪随時都在他周圍，可沒有一次他和觸手怪再有面對面的時刻了。

陸衡是知道怪物的臉長得多帥氣的，用天神的珍寶來形容也不過分，就算是僞裝的，可外裝的皮囊也叫人難以立刻就挪開視線。

陸衡讓自己盡量保持平靜，他不讓自己眼神和眉宇間有多少波動，無論咫尺間的怪物盯着他的目光有多深情深愛和渴求，怪物還眉眼深處彌漫着濃濃的壓制不住的哀傷，它喜歡他，可他始終都在拒絕他。

怪物也能有愛

會不會和皮囊一樣也是僞裝出來的

陸衡想否認這一切，可都說眼睛是靈魂的一種外在表現，哪怕是怪物，想要僞裝出極致的深情，除非它用這種方法欺騙過很多人，它得心應手。

可怪物金色十字瞳，陸衡可以感知到，它應該是第一次的喜歡。

背對着怪物，在冷漠的話陸衡都可以說，面對它的時候，有的話出不了口。

“我可以抱抱你……抱抱孩子嗎”

怪物在陸衡冷淡的眼眸下，立即改了口。

拒絕他!腦袋裏大字在循環，可到嘴邊，陸衡連嘴唇一時間都似乎張不開。

“就一會，我想抱抱孩子。”

“它……平時和它說話，它其實都可以聽到，你的情緒變化，寶寶也都能夠感知到。”

“它很喜歡你。”

你怎麽知道的陸衡想問，嘴角卻是越抿越緊了。

“謝謝你。”

觸手怪見陸衡沉默着不出聲，它把這當成是一種默許，它眼底深處的他一絲悲傷還在，可同時又驚喜喜悅。

怪物人類的雙手靠近陸衡，一把将陸衡給輕輕摟進了懷裏。

“謝謝你。”怪物再次感謝陸衡，這次是在陸衡的耳畔邊溫聲呢喃。

陸衡落在身體兩邊的手，有一剎那擡了一點起來，他知道深愛一個人卻求而不得是什麽感覺，是多煎熬和痛苦的事。

明明自己切身體會過，卻有一天，他居然讓別人成了當初的自己，他可真差勁。

陸衡的手落了回去，他一動不動地有着下半身都是可怕觸手的怪物摟着自己。

說是一會就真的只是片刻，好像十秒鐘的時間都沒有到，怪物就松開了手。

“寶寶它……出來後還是先會以蛋的方式存在，大概會有兩到三個月的孵化期。”

“你的身體，不适合生産，需要我的話，你随時告訴我，我會來的。”

“和前面我承諾過的一樣，我不會搶走孩子，它是屬于你一個人的。”

但你和孩子卻是完全屬于我的，怪物沒有把後面的話給一同說出來。

聽到陸衡耳朵裏，怪物因為愛着他和孩子，所以不斷地将自己位置放得無限低，它在卑微且小心翼翼地請求着他。

但凡怪物喜歡的其他人類，肯定早就被接受了吧。

為什麽非得喜歡上他喜歡孩子，那就找別的人類給自己生，以怪物僞裝出來的完美人類皮囊，必然會有很多人類願意傾心于他。

別愛他，他這樣的人不值得愛。

陸衡到了水面上後，無論是怪物抱他，還是後面說這些話，他都沒有給任何回應。

其實只要不是拒絕，對怪物而言都足夠令它感到開心和高興了。

“他們在找你了，手機手機我放回去，後面我不會再出現，你盡管放心。”

怪物緩緩沉入到水中，和它身下的觸手一同轉眼消失在了陸衡的視野中。

游艇開了一點過來，距離陸衡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有人随即看到了陸衡，連忙對陸衡大聲喊道。

“陸少”

“陸少，沒事嗎剛你忽然不見了，大家都很擔心。”

有人還當即跳了下去，急忙游到陸衡身邊，一接近陸衡後，看到他無論是面色還是狀态都正常，對方扭頭朝着游艇甲板上比了個OK的手勢。

沒事。陸衡搖了搖頭，不等對方多說什麽，他潛入水裏，當時他忽然朝着海底深處看，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什麽，沒有看到任何特別的存在，陸衡又浮了上來，他快速游動到游艇邊，船梯放了下來，陸衡抓着扶梯的欄杆往上一撐，身體躍出了水面，甲板上有人拿手機在拍陸衡穿泳褲的樣子，陸衡瞥了一眼當沒看到。

剛一上去，又有人拿着毛巾給陸衡披上了，陸衡只是颔首，跟着誰來他都沒有搭理，他徑直坐進了游艇裏的房間裏，擰開了熱水沖了一個澡，洗過後他站在了鏡子前面，低頭往裏看的時候可以将他隆起的肚子觀察的一清二楚。

他的肚子圓滾滾的，別的孕婦懷孕的孕肚是什麽樣估計和他有點不同吧

人類的孩子就算在母體裏是卷縮起來的，可再怎麽蜷縮應該都不會是橢圓。

他肚子裏懷着的這顆蛋，圓滾滾的。

看起來似乎比鴕鳥蛋還大一些。

他的寶寶。

“寶寶它可以聽到你的聲音!”

怪物在水裏提到的事再次浮現到陸衡的耳朵裏。

“真的可以聽到嗎”

“那寶寶你喜歡爸爸嗎爸爸不是個溫柔的人，爸爸有點害怕你，害怕你會和那個怪物一樣。”

“你可以多像爸爸一點嗎哪怕是僞裝出來的，也好，可以嗎”

“爸爸愛你，可爸爸和你們都不一樣，爸爸會擔心也會不安。”

陸衡兩只手都輕撫着他圓鼓鼓的孕肚，他眉目裏的溫柔那一刻似乎都快融化成了水。

而水流順着他的孕肚，一點點浸透到蛋殼裏，抵達到寶寶的面前。

寶寶打量着它亂糟糟的觸手，它本來還想讓爸爸看看它有這麽多觸手，對怪物而言，觸手越多越強大。

可既然爸爸不想看到這些，好吧，它藏起來就好了。

像爸爸一點

不用僞裝的，它本來就和爸爸一樣。

蛋殼裏，小觸手怪它先是将許多小而細的觸手給收了起來，跟着人類的雙腳出現了，雖然說兩只腳不如許多觸手那麽靈活方便，也不容易再繼續翻滾，可一想到馬上就能出去和爸爸見面了，小觸手怪可以忍受這些小事情。

“爸爸，我知道你愛我，我也同樣愛你。”

“我最愛最愛爸爸了。”

小怪物雙手雙腳都碰觸着包裹着它的蛋殼，它笑了起來，沒有笑聲，可它高興到手舞足蹈。

陸衡把手從孕肚上拿開，轉身換上了幹淨衣物。

出去的時候比賽游泳的李月他們也都陸續回來的，沒返回的看定位也在附近。

陸衡站到圍欄邊看着他們渾身都是水得走上來，顯然都游累了，氣喘籲籲的。

其他人多數是進去洗澡換衣服，王梁沒有，第一時間沖到陸衡的面前。

“剛剛感覺遇到什麽東西了，抓着我的腳把我往下拖。”

“別聽他胡言亂語，真有東西他這會也該沉屍海底了。”

王梁的一個堂哥插過來話頭，剛王梁就在水裏大聲嚷嚷，結果衆人都停下來圍着他還都擔心是不是真的有事，可随後王梁又做了什麽他趁着別人來關心他，他卻扭頭沖了出去，本來他游在中間，這下好了，直接沖第一了。

這會他跑來陸衡這邊還想二次演，可沒人會慣着他

“真不是我說謊，不信你看。”

王梁把右腳給伸了出來，腳踝的地方真的有一圈紅紅的痕跡，看起來還确實和被人的手抓過的一樣。